开学后的小溪仿佛再次回到了小时候,整天都沉浸在自己的一方天地里,上课做作业、画插图,只偶尔和罗佳宁闲聊几句,除此之外的世界好像都与她无关,但现在她并没有小时候那般多愁善感,沉浸在绘画这个最大的爱好当中,她可以忘却一切是是非非,当然,并不包括宿舍里的八卦。
“小溪,你是不是认识那个‘狂傲的宇志高’?”
“不认识。”
“你怎么可能不认识?去年中传大和校篮球队打友谊赛你还和他有说有笑呢!”
小溪摘下耳机终于从课本中抬起头,看向宿舍中叽叽喳喳的众人,一头雾水,猛然间她突然想起什么,问道:“你们说的是高志宇吧?”
“应该是吧,不过大家都叫他‘狂傲的宇志高’。”
“他的确很狂傲……他这么厉害吗?名声都传到央美来了?”
“你行不行啊?你们不是朋友吗?这都不知道?”
“……我们已经好长时间没联系了。”
“不知道他使了什么手段,把崔猛的篮球协会会长头衔拿掉了,而且把他这学期的奖学金也取消了,估计很早就结下了梁子,他已经放话了,谁跟他走得近就针对谁,一点也不掩饰……”
“假的,肯定是有人在诋毁他。”
“你和他是朋友,你当然向着他说话了。”
“他再厉害也只是个学生,他没这么大本事。”
“你还别不信,打电话问问不就知道了?”
几个舍友的议论纷纷成功扰乱了小溪的心思,虽然她打心眼里不相信高志宇会有这么大的能量对央美施加影响,但架不住三人成虎的巨大威力。小溪收拾好书包借口去自习室,走出宿舍楼犹豫了一下便拿出手机打给高志宇。
“我们宿舍都在议论你,那件事……是真的吗?”
“你是说崔猛吗?”
“嗯。”
“基本属实。”
“啊?你是不是有病啊?没事儿你整他干嘛?”
“看你这话说的,没事儿我会整他?当然是有过节了,势同水火那种。”
“那也不用这样啊!他怎么惹到你了?”
“说来话长,等有机会再跟你细说,我还有事儿,先挂了。”
明明觉得高志宇这种做法肯定不对,但还是有些羡慕男生之间这种直来直去解决问题的态度,不像女生,总是热衷于在暗地里做小动作……小溪摇了摇头,意识到自己这种想法非常不健康,无论如何,他这种做法都欠妥。
高志宇从来都不会认为自己是错的,他拥有着一股天生的自信近乎自负,他只在意这种做法是否会令小溪为难。
“姓高的,这两件衣服哪个颜色好看?”
“你长得这么漂亮穿什么都好看。”
“我踹死你!就会花言巧语,正经点儿!”
“嗯……这件黑色的显得你皮肤白,这件红色的更能凸显你的身材,选黑色的吧。”
“为什么?”
“红色的太漏了,我可不想你都被别的男人看了去。”
“讨厌!”
罗佳宁娇嗔地骂了一声,羞红了脸。
她拿着衣服走了两步忽又转回头看着他说:“做我男朋友好不好?”
小溪走到经常去的自习室,一眼便看到倚窗而坐的崔猛,此时的他已经没有往日里满脸的灿烂,望着窗外,在落日的余晖中一言不发。若换做以前,小溪肯定要换个自习室,但今天,她却鬼使神差地坐到了他身旁。
踌躇良久,小溪扭捏地对他说:“你不要生气,那个……我代高志宇向你道歉……其实他……他……”
小溪不知道该如何替高志宇辩解,只得轻轻叹了口气,崔猛转过脸对小溪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当然这个“惨淡”只是小溪的主观臆测。
“这好像是你第一次主动跟我说话呢。”
……
“这算是关心吗?我就当做是吧……我并没有生气,我是个乐天派,这世上没有什么事能打倒我,我只是觉得我低估了他,同时也高估了我自己,未来很长,谁能肯定自己一定能笑到最后呢?”
“我不知道你俩到底有什么矛盾,问他也不说……其实他是一个很好的人,总是把别人的事当做自己的事,不论初中还是高中,他的好评率能达到百分之九十九,上到老师校长,下到学生门卫,每个人看到他都是笑呵呵的,就连死对头都能被他折服……”
“其实我挺羡慕他的,你这么沉默寡言的人说起他竟然能滔滔不绝,还是说只是和我说话时才惜字如金?”
“任何人都一样,不熟怎么聊的起来。”
“那可不一定,你看我,天生自来熟。”
“是啊,因为你是中央空调嘛!”
……
第一印象的确难以改变,但小溪和崔猛聊了一会儿虽不至于和潜意识中的想法大相径庭,却也发现他身上不少优点,起码乐观,无论遇到什么都能以一种近乎阿Q精神催眠自己,然后微笑着面对一切,这一点是小溪远远不及的。
直到下课铃声响起,小溪才猛然发觉自己一节课什么都没做,她有些懊恼地拍了拍额头,大呼自己再次浪费了青春,崔猛在一旁哈哈大笑说青春本来就是用来浪费的,小溪回应了一个白眼,打开电脑,查看金主发来的邮件。下次的公众号推送又是“我爱的人不爱我”这种烂大街的庸俗故事,小溪的下巴垫在桌子上满脸生无可恋,从开始接单到现在,她就没画过其他主题,若不是这个金主多金,她早就另谋出路了。
崔猛瞄了两眼邮件说:“其实你大可不必每次都画一个悲痛万分的主题,我觉得你应该创造一个人物,不要每次都变来变去……你可以展现小女孩儿的日常,正脸、侧身、背影、看书、写字、街道、剧院、操场,都可以画,当然你得再做一下艺术加工,体现孤独嘛,一来可以减少自己的工作,二来可以让这些画有连续性,打上自己的标签……”
小溪觉得这个主意不错,虽不完美,但可以省去大量构思的时间,利大于弊,为了以示感谢,她决定以后对他不能再那么冷漠了,但这个决定很快被摧毁,崔猛的嘴好像永远闲不住,比高志宇还要碎,让小溪怀疑自己进来主动过来找他到底是对还是错。
“我画画时最不喜欢被人打扰,所以要么你把嘴闭上,要么我继续换自习室。”
崔猛在严肃的小溪面前终于老实了下来,万分不情愿地拿出手机打游戏。小溪用了一节自习课的时间终于成功画出了被她命名为“小溪系列”的第一幅图,尽管她自己很满意,但仍旧有些忐忑,金主开的价格高,自然对作品的要求也高,小溪不知道这幅画能不能入她的法眼。
发完邮件,小溪扭头看向崔猛,发觉他已经趴在桌上睡得正香,口水都滴到了桌子上,小溪觉得很好玩儿,她忽然想到崔猛好似不同于以往认识的所有男生,比如高志宇和林恒,他俩给人的感觉总是绅士、阳光、仗义、好学这种正面词汇,甚至曾带给小溪巨大伤害的郭晓都最终在小溪心里留下了一丝好感,于是崔猛的出现打破了小溪心目中对于男生的定义,除了因自信而盲目乐观,她还未在他身上找到其他优点。
小溪愣神时,崔猛迷迷糊糊睁开了眼,正看到小溪在“目光灼灼”地看他,小溪下意识中慌乱地转过头,心里暗自懊悔,怕是这家伙已经误会了,因为她听到了身旁传来“嘿嘿嘿”的猥琐笑声。
晚自习结束时小溪发现崔猛不知何时已不见了踪影,小溪撇了撇嘴收起电脑回宿舍,刚走出教学楼,突然有人在她背后一声大喊,吓得她险些惊叫出声,等到看清罪魁祸首竟然是崔猛恨不能狠狠踹他一脚,崔猛恬不知耻地嘿嘿笑着把几支烤串递到了小溪面前。
此时的北京城仍有些凉,看着手里热腾腾的烤肠和鱿鱼,她心里竟有一股暖流缓缓淌过,她正在气头上,对这种“贿赂”行为当然是受之无愧,一手拿着烤肠和鱿鱼,一手拿着面筋和鸡翅,这就是最幸福的时光。
两人有说有笑着走回宿舍,逐渐淹没在人群之中,就如同千百万个普通的情侣一样,于是刚回到宿舍之后小溪便遭到了众人的盘问,这是她始料未及的,她觉得和一个男生一起回宿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舍友们显然对这种思维模式嗤之以鼻。
“小溪,你这种想法本来无可厚非,但是对于一个男生来说确是一个极易产生误会的信号。”
“那个宇志高刚刚放出话要惩治崔猛,你却立即跟朋友的敌人混到了一起,你到底站谁?”
小溪还未深究过这个问题,所以并不能给出明确答复,但宿舍中众人却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派,站高志宇的一方秉承着帮亲不帮理的崇高理念据理力争,站崔猛的另一方则高举远亲不如近邻的处世哲学寸步不让,两方人马你来我往,争论不休,反而把这件事中最重要的人物——小溪,晾在一旁。
熄灯躺在床上,小溪终于感觉到自己今天的所作所为有些反常,她竟然主动去找崔猛说话……这事从里到外透着诡异……众人仍在一旁喋喋不休,小溪想着些乱七八糟的烦心事缓缓陷入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