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流水冲去血迹,那道伤口隐入曾经的疤痕中,对于这样的痛意他早就习以为常,只是今日突然有种怪异的感觉从心中升起。

    碎裂的玉簪被他放在掌心,白皙的玉石上沾染了淡红的血色,这根玉簪是那日逛夜市时沈雯亲自为他挑选的。视线盯着玉簪,他的思绪也随之飘往那天——

    头饰摊位前,沈雯在若干簪子里挑出了玉簪,手挽着长袖帮他别在束好的头发上,笑着对他说:“戴上玉簪,看起来更亲近柔和。”

    沈雯说他戴玉簪看起来更亲近些,原本他打算回京见她时将冠换成玉簪的。

    突然,他想起来临行前沈雯那句奇怪的话——“没有我,你也要好好生活。”此刻,想返程的心到达巅峰。

    等护送长姐进北邺,便快马加鞭赶回去吧。他想。

    同一片月光之下,怀相思意的又岂止一人。

    沈雯没有带走冬青,只是让她帮着照看学塾,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不许回王府,也不许和王府有关的人来往,等事情办完再与她会合。

    清冷的月光洒在庭院里,水面斑驳的树枝倒影在微风吹拂下摇摇晃晃,沈雯坐在池塘边,锦鲤也趁着月色浮往湖面,四周寂静无声,这是孟寒至名下一处近乎荒废的宅院,入住第一天,在想好接下来的应对法子后,她独身一人步与中庭,不知不觉间走到后院。

    情深时分别,对彼此都是折磨。

    沈雯的脑海中,全是曾经的一点一滴,汉白玉佩被她握得发热,仿佛那是她寄托思念的途径,若思念有声,此刻必定震耳欲聋。

    二十日一晃而过,和亲队伍抵达北邺。

    萧昭璟骑在马背眺望远处的北邺首府城门,他还是第一次踏入北邺境内,原先他一贯不喜欢和阴险狡诈的北邺人有丝毫战场以外的联系,这次也不例外,加上京都里的人让他牵肠挂肚,于是乎,在把队伍送进首府后,他将一切全权交由随行的文武两官,独自策马返程。

    回程时只有他一个人,不用顾及其他,于是日夜兼程,把原本要耗费的时间缩短到八日,终于返回了京城。

    城门处一直守着铁骑军的人,在看见萧昭璟抵达时立刻走过去,帮忙牵着马,说:“半夏大人命我候于此处,见到将军定要让将军先去军营。”

    “嗯。”士卒闻声,自觉松开手退至一旁,只见萧昭璟甩动缰绳,骏马朝前踏去,不一会儿就消失不见。

    军营门,萧昭璟恣意利落从马背落下地面,一旁候着的小厮熟练地接过缰绳,把马牵至马棚吃草。

    风尘仆仆的萧昭璟迈着大步子往里走,连着赶路几天没合过眼,他的腿有些不受使唤,但他没有表现出来,依旧意气风发精神抖擞。

    “王爷。”

    半夏从训练场走出来,身后的士兵仍在训练,振聋发聩的呼喊声时不时从里面传来,声浪断断续续。

    萧昭璟颔首,有半夏在,一切都被打理得井井有条。

    “长公主和侯爷已经离开京都,往西南方去了。”半夏把近期的情况事无巨细汇报着,可有件事,他支支吾吾说不出口。

    练兵场旁边有座亭子,冬暖夏凉,常常作为士兵休息的地方,萧昭璟坐在靠近柱子的位置,听半夏汇报。

    “其实最近还有件大事发生,王妃她……她和您和离了。”半夏纠结措辞了许久,本想说他被休了,又觉得哪里不对,才换了个词。

    他小心翼翼抬头去看萧昭璟的反应,却发觉萧昭璟已经靠在柱子旁睡着了。

    半夏不发一言,轻微叹了口气,转身走进训练场。

    不大不小的四方宅院中,今日突然变得热闹起来。

    这些日子里沈雯一个人待在这里,除开时不时应付一下孟寒至外,其余日子过得还算清闲。今日她从睡梦惊醒,心中总是忐忑不安,在梦里,她梦到萧昭璟回京,冲到她面前质问她为什么单方面休了他。

    醒来后,她特意翻开记录日期的本子,还不到一月,她松下一口气,萧昭璟不会在现在回来的。

    “唰——唰——”

    细细碎碎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沈雯心生警惕,将本子藏起来,放轻脚步往门后走,手放在腰间,摸到匕首柄时皱着的眉头缓缓舒展,全神贯注盯着木门。

    生死被掌握在别人手里的滋味太难受,自从那晚被袭击后,沈雯就暗自学习近身打斗术,她要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吱——”木门被打开,看清人是谁之后,沈雯放在腰间的手松开,警惕的眼神化作温柔的目光,震惊询问:“你怎么来了?”

    冬青也控制不住情绪,嚎啕大哭,主仆二人抱在一起,过了好久好久。

    “有什么事吗?”

    冬青抽泣着,开始话都说不清楚,心情平复了许久才颤抖着声音回答:“杜公子让我告诉您,孟寒至不是善角色,劝小姐小心。”

    “好。”沈雯对杜衡的印象,就是一个文弱书生,可此刻她直觉杜衡不一般。

    后来,冬青突然想起什么,神色惶恐地说:“他还说,王爷回京了。”

    晴天霹雳,沈雯突然说不出话来,支支吾吾才断续地问:“如今一月不到,他回来了?”

    “是,听说连续赶路几天几夜。”

    沈雯缓缓闭眼,心中对他的心疼多过忧虑,轻吐一口气问道:“那……他还好吗?”

    冬青摇头:“王爷回京就去了军营,没人见过他。”

    “我知道了。”

    沈雯表面还是很平静,内心却早就乱成一团,在她的预期中,从来没想过萧昭璟会提前这么多天回来。她私心偏袒,不想这件事伤害到他,可现在好像必须得狠下心伤他一次了。

    “你现在就回学堂,听见什么传言都不要来找我,等我来学堂找你。”沈雯站起身把冬青推出门,言辞恳切让她千万要记住。

    冬青泪如泉涌,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个头,颤抖着声音说:“小姐保重。”

    “去吧,按我说的做。”

    依依惜别,踏出这道门槛后,就该形同陌路了……

    此时她才真的算得上孤军奋战。

    冬青离开后一刻钟,孟寒至也到了。二十多天以来,沈雯深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她学着记忆中沈珺婷那套楚楚可怜惹人疼惜的样子接触孟寒至,果不其然,孟寒至对她渐渐放下防备。

    饮茶时,孟寒至摩挲着手中茶杯,眼神从茶杯转到沈雯身上,好像在思索什么,最后才缓缓地说:“冬青来过了?”

    “嗯,来和我道别。”

    听到这句话,孟寒至闪过吃惊:“哦?”眼底的情绪深不可测,将沈雯拉到面前:“萧昭璟回京了,你知不知道?”

    “冬青来说过。”

    孟寒至紧紧盯着沈雯的眼睛,谨慎如他,这么多天以来,他都要试探几次沈雯的心,是不是真正放下萧昭璟了,他不能接受身边有对他不忠心的人存在。

    “你打算如何?”

    沈雯不露声色呼了口气:“由你。”

    “好。”

    为了以防孟寒至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沈雯一边问又一边触碰他的手:“但计划要告诉我,我要知道他的下场。”

    孟寒至闻言,挑眉一笑,点头以示肯定:“好。”

    同时,沈雯听见了失真的声音——“萧昭璟,你终于被我踩在脚下了,我要让你从此一落千丈!”

    ……

    萧昭璟醒来时,已日暮西山,熟悉的熏香味萦绕在卧房中,入目是熟悉的装饰,他从床上坐起身,环顾四周,皱眉问半夏:“雯雯呢?”

    半夏和管家对视一眼,又默默低下头。

    萧昭璟见状不妙,掀开被子走下床,不带感情重复了一遍:“人呢?”

    “王妃……不,沈小姐她,她和您和离了。”

    “和离?”

    半夏视死如归地点头,一度不敢去看萧昭璟的脸色,而被和离的当事人此刻脸黑成一片,清了清嗓子问道:“她现在在哪儿?”

    那天半夏也是突如其来知道这件事的,等他反应过来去找冬青时,沈雯早就不见踪影,最后在他的不断打听下,才听说沈雯已经离开王府去了孟寒至的宅院。半夏已经感觉萧昭璟周身气压低得吓人,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她人呢?半夏!”这几个字,是萧昭璟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发出来的。

    半夏吞吞吐吐地回答,只是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小,也越来越没有底气:“沈小姐她在孟寒至那儿。”

    萧昭璟被气笑,眼里带着杀气望向半夏:“好得很,你就是这样守家的!”

    不过离京二十来天,回来家都被偷了。

    半夏低着头,直到原本预想的情境没有发生,他才抬头,看见萧昭璟披上外衣朝外走,立即跟在身后:“王爷去哪儿?”

    “抓贼。”随后,他又补了句:“我回来再收拾你。”

    半夏悻悻地说:“那王爷知道她在哪儿吗?”

    话音刚落,萧昭璟迈出的步子停顿下来,转头后阴森地看着半夏:“还不说!”

    最后,萧昭璟紧抿双唇一脸严肃地出府,趁着夜色渐深,他换上夜行衣隐入黑夜中。

    分明是真夫妻,却只能偷偷摸摸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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