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Y市的日子，下午的航班。

    约了公司的车去机场，依姐，子青，万哥加债权部新入职的小嘉，一行四人。

    七人座的商务车，前面是依姐和万哥，子青和小嘉坐最后。

    车上，依姐说：“阿青，简单说一下吧，你了解到的情况。”

    子青提着气，回答：“好的，这个张强，去年在咱们公司融资，是两台搅拌车，正常还款两期就逾期了。”

    “原因是疫情影响，无业务，无还款源，之后我们做了三期缓供，帮他度过难关，可是三期缓供后，还是逾期，再没还过钱，直到现在。”

    车上安静了一会，万哥说：“这个客户的性质，很恶劣啊。”

    “第一，第三期就不还钱，这是早期逾期客户，证明授信有问题。”

    “第二，早期逾期还给做缓供，这明显是风险扩大。”

    “第三，缓供完了继续逾期，我们直接起诉就是了，还何必去这一趟？”

    依姐叹了口气，“厂家逼的，合作是这样啦。”

    “早期逾期的缓供，确实有问题，所以我们说服老板啊，跟审查部反复沟通啊，好不容易才搞下来。”

    “结果现在，猪八戒照镜子，两头不讨好。”

    小嘉是一张白纸，对业务部的工作不熟，“为什么我们要听厂家的？”

    依姐笑，“厂家介绍客户啊，他不介绍，我们就没单，没单就不能放款，不放款就没收益啊！我们是信贷公司啊小朋友。”

    万哥看了小嘉一眼，笑着接话：“我们这次去呢，主要是了解一下，看看具体情况，跟公司详细地汇报完，该起诉起诉，该拖车拖车。”

    万哥又看着依姐，“是吧？”

    依姐犹豫着点点头。

    子青补充：“他名下有私家车，都是名牌。”

    万哥解释：“其实拖车呢，只会拖那两台搅拌车，是我们给他钱，融资给他买的。”

    “他的乘用车嘛，我们不能拖，因为没抵押给我们，除非起诉，到了执行阶段，可能会考虑。”

    “至于我们的那两台搅拌车，早期逾期的话，我们的剩余债权还多吧，转卖后还不够抵充的。”

    依姐皱眉，“就怕公司最后定性，说这是授信判断的失误。”

    万哥一脸凝重，“那就麻烦了。”

    子青问：“是说审查部吗，他们批复有问题？”

    依姐回答：“所以定性之后，这个厂家再介绍单子过来，审查部也不会批，确切的说，是批复难度加大，各种情况说明，解释地资料等等，都会增加，到时候，我们业务部就难做了。”

    小嘉也终于听出来了，子青他们业务部就是夹心饼干。

    他不着痕迹的瞥了子青一眼，半开玩笑地小小声道：“阿青你们好惨啊”，车里也便安静了下来。

    车渐渐驶进一片工业区，速度开始变缓，在一个宽阔的大门前停下。

    铁门大大敞开着，上面的锈迹有些斑驳，五六米宽，一边门柱上红棕色瓷砖打底，上面镶着立体金字“金诚运输公司”。

    张强的车挂靠在这里，业务上又有牵扯，便定为面谈地点。

    下车后，子青朝周围打量，大门进去不远处，有几间屋子，屋门口停着几辆乘用车。

    屋子周围是大大的院子，里面排着十几二十台搅拌车，每台十米左右。

    搅拌车和卡车不同，后面是圆筒形的搅拌桶，倒有些像导弹啊火箭的形状。

    一个穿着蓝色衬衫短袖，浓眉大眼的男人迎了出来，依姐热情的打招呼：“陈经理是吧，咱们之前见过一次，今天谢谢啊。”

    陈经理也热情的回应，众人朝屋里走去。

    屋子四五米宽，□□米长，一头放了木制茶桌，可供六人围坐，另一头是实木沙发和茶几，留足了来回走动的空间。

    陈经理引几人桌边坐下，从桌下拿出茶叶。

    屋外忽然闹哄哄的，几人侧目。

    有男人压低声音，“强子，你给我冷静点！”

    另一个男人暴呵，“今天，谁都别想拦我！”

    说着一道人影闪了进来，门被关上，“咔嗒”一声，反锁了。

    死一般的安静。

    连续不断的大力拍门声，屋外两三个男人，他们拼命拍门，此起彼伏地喊：“强子，强子！冷静，冷静点！”。

    强子转过身，中年男人，穿着夹克外套，满脸怒气，咬牙切齿地朝屋内几人走去。

    几人站了起来，一个个朝窗边聚拢。

    强子停下，和几人隔着茶桌，掀起夹克，掏出一把砍骨刀，“嘣”地一声扎在桌上，弧形的刀背厚重，稳稳地扎在胡桃木的桌上，锃亮异常。

    刀面反射着阳光，窗边几人闭了闭眼，抬手挡了一下。

    “今天，你们不还钱，特么的谁都别想出去！”强子吼完，胸膛剧烈地起伏，屋内只有他的喘气声。

    银色的刀，凶器，子青像被浪打了，措手不及，大脑空白。

    恍惚中，刀刃生出毛孔，密密麻麻，渗出红色的，粘稠的液体，周围的声响也被拉远，朦朦的，听不真切。

    万哥出声，“强哥是吧，您先冷静，咱们好商量，您刚才说，还钱？具体是什么意思呢？”

    说着顿了顿，看男人没有过激反应，继续道“如果我没记错，是您借了我们公司的钱，买了搅拌车拉业务，结果是您，没还我们的钱，是吧？我们来，也是聊聊，看是个什么情况。”

    男人听罢思考着，有瞬间的气短，看着桌上的刀，像重新点燃了怒火，作势拔刀。

    刀被卡住，他握着刀柄，憋红着脸，左右使劲了几下，拔出，用刀指着几人，“我不管！上次搞什么缓供，收的我一千块，什么狗屁保证金，今天吐也得给我吐出来！”

    依姐强自镇定，“张强先生，您别急，听我慢慢说，这一千块，还是您的钱，会抵充您最后一个月的还款，我们签过协议，您不用担心。”

    “我们是正规公司，银监和商务部双管辖的，我们都是工作人员，手上是不过一分钱的，您也清楚，当时，您是直接汇钱到公司的，对吗？”

    张强愣怔一瞬，忽像失控了般，胡乱挥着砍骨刀，“不要逼我！你们都在逼我！都是你们害得老子！那个表子也是！还敢跟人跑！”

    作势朝几人砍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