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仓库里回荡的铃声惹得仰躺在地的苏倾山眉头紧皱,正午的阳光毫不客气地倾泻在他脸上。

    煞目的日光和急促的刺耳声不断搅动着睡意,闭眼摸索一阵,无果,他忿忿揉动眼睛坐起身,环视周围寻找声音的来源。

    在沾满油汁的桶装泡面碗里找到手机。振动刺激手掌,他不紧不慢地抽出几张纸巾,大致擦拭几下机身,瞥了眼屏幕上以一五八为开头的号码,接着拇指滑动接听。

    “喂,倾山啊,你在哪呢?”

    意料之中的声音,他还没完全清醒,于是靠坐在桌腿边与电话那头的人谈话。

    “外面。”

    那人早已习惯这种说话方式,听到有回应后继续说道:“昨天是你生日你怎么没回家啊,姑姑还做了一桌子菜等着呢,你上哪去了?”

    “没去哪。”他后脑抵着桌角仰望天花板,随意回了句。

    “那你今晚回来吧,明天元旦,你妍妍表姐放了五天假呢,咱们一家五口一起跨个年。”

    “看情况吧,能回就回,大概率……”他沉默数秒,而后回答,“不能回。”

    苏旬棠咋舌:“你这孩子,算了,不跟你争。不过放假这几天你要回趟家,我得看到你的人。”

    “嗯。”他连应几声,直到对面挂掉电话。

    原地埋头呆坐片刻,这通电话让他倍感无力。宿醉感再次袭来,他连忙拿起桌上仅剩一半的矿泉水大口啜饮。

    昨天,也就是二零一四年十二月三十日,该说那是他过得最糟糕的生日之一。

    上午实在忍受不了,跟积怨已久的那群人起冲突互殴了几拳。中午被停课连带着通知家长,下午又被那家伙痛骂一顿。

    一天的不悦堆积如山,于是,他买了几瓶酒还有零食来到泽洋港口吹风豪饮,醉酒醒来后,眼前是熟悉的天花板,周围陈设依旧。

    听说大醉一场能冲淡很多忧愁,昨天是他第一次喝酒,对酒量没什么把控,浑浑噩噩地喝了不少。

    简单洗漱后对着镜子随意抓两下头发,他看着镜子里的鸟窝头不禁失笑出声,或许不假,酒精确实能让人短暂地忘记烦恼。

    手机显示十二点差几分,现在的时间段刚好能在附近的五仁街吃个午饭。

    走出自家的六号仓库,扑面而来的湿咸海风吹得神清气爽。

    一旁的嘈杂声引起注意,侧目望去,几个行动井然有序的男人在港口附近搜寻着什么,他知道那是便衣警察。

    这里是个废弃港口,平时除了钓鱼客几乎不会有人光顾,他来这里也只是图个清净。

    大概是找寻离家出走的青少年。这年头有些父母总喜欢把期望强压在孩子身上,强迫他们汲取过量的压力,能有不疯的才有鬼,每到考试期他总能在这儿眼熟几个同龄人。

    -

    以泽洋港口为起点,往西步行五分钟有座度假村,这座废弃港口乃至周边,自然也成为游玩旅客的免费停车场。

    往东则是五仁街和通往市区的公路。他有辆自行车,骑行到达五仁街约莫十分钟。

    抵达餐馆,他照常想点份招牌葱油拌面,想到大醉初醒还是吃些清淡的好,于是点了份大碗云吞面外加一杯豆浆。

    饱餐过后,跨上单车没踩几下便觉得有些吃力。起初以为是道路颠簸,直到脚下隐约传来轮胎的摩擦声,这才意识到不对劲。

    停车查看,恼火的是,前后两个轮胎都瘪了。他觉得奇怪,轮胎全军覆没的概率未免也太过巧合了。

    提着单车走向修车店。

    “小伙子怎么骑得单车啊,前后两个胎子都坏成这样!”修车店老板嘴里叼着根烟,黢黑的手掌来回摩擦着车胎。

    这事儿他也说不清楚,于是干脆没有正面回答。

    “大概多久能修好?”他直截了当地问道。

    老板抬头看了他一眼:“急也没用,规矩就是先来后到。”

    说罢指向身后庞大的车群,摩托车、电瓶车、单车……

    还有辆不合群的儿童小汽车。

    他嘴角抽搐。

    老板见状忍俊不禁:“那辆小车是我儿子的别也算进去了。”说完都自觉好笑。

    没办法,五仁街只有这一家修车店。

    他苦恼:“大概什么时侯能提车?”

    老板思索了一下,说:“照这个顺序下来晚上七点能完事。”

    -

    无尽的海水临靠泽洋港口,几名游客垂杆而钓,苏倾山坐在堤岸边远眺海面。

    中午搜寻的警察还在忙碌,他不禁频频转头张望。

    一名年纪五十上下的男人走至他身边点燃一支烟,随后哀叹几声:

    “唉,世上少点罪犯人民也能过得更安生,我们也用不着焦头烂额的还没个头绪。”

    听闻此话苏倾山微微侧目,原因无他,烟味儿呛鼻。

    眼看中年男人忧愁缠身目含辛酸,他扬起下巴示意:“有不明白的事儿就朝这片海大吐为快,下一秒,说不定你追寻的答案就出现在眼前。”

    这是翼城当地的传说,靠海为生的人可以尽情向它倾诉或者许愿,天若有眼,它会化平哀伤为你祈福。

    提醒完毕,他站起身准备离开。

    男人顺着这句话看向他,等看清他的面容后突然大叫:“你等等!”

    苏倾山闻言转过头:“嗯?有事吗?”

    “有,你稍等一下。”男人转身向身后的同伙招手。

    不多时,一个二十五岁上下的年轻男子跑至二人身边。随后,中年男人端着带来的笔记本电脑连看带比划,同时询问身旁年轻男子的意见,目光还时不时飘向他。

    苏倾山只好站在原地任由他们的目光上下打量。

    片刻后,两人像是确定了什么,他们收起脸上的愁容,满眼放光地看向他。

    中年男人将手伸向苏倾山:“你好,我姓叶,叫我叶警官就行,旁边这位是我的助手小李。”

    看着这一连串举动,苏倾山木纳地将手与其相握。

    见面招呼打完,叶警官将笔记本电脑转向他:“请问,这个画面里的人是你吧。”语毕期待地望着他。

    苏倾山走近二人,放低身体看向屏幕。

    画面中的场景是港口入口的渔具店,一个拎着购物袋的人定格在画面里。

    一旁的小李放大头部画面,他看清楚这是自己的脸。

    他疑惑:“没错是我,有什么问题?”

    叶警官亮出证件,还从怀里摸出一支笔和一个巴掌大的记事本,随后边跟他打招呼边走向附近的石凳。

    “话有点长,来我们坐着说。”

    苏倾山只觉得附近可能发生了什么案件,询问也只是想找到突破口从而破获,对他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于是便跟在叶警官身后。

    两人在一个无人的角落坐定,叶警官展开询问:

    “二零一四年十二月三十号下午一点左右你来到泽洋港口,一直到今天中午你都待在这儿,是吗?”

    这话不假,他应声:“没错。”

    叶警官继续:

    “是这样的,我们正在侦破的案件当事人最后出现的地方就是这里。她停留在此的时间为十二点半至一点半。很不幸的是昨天天气不好没什么游客,我们找不到其他目击者,查过监控发现你在这逗留的时间最久,所以你有见过她吗?”

    说完从记录本夹页里抽出一张照片。

    这是张两寸证件照,照片里女孩扎着单马尾,年纪大概与苏倾山相仿,额前耳畔的碎发修饰得刚好能衬托她的脸。嘴角略带笑意,眸光灵动,皮肤白皙,气质疏朗,现实中两人属于不打照面的关系,何来认识。

    不过细看下来确实是没见过。

    苏倾山的视线离开照片,摇头说道:“没见过,也……没印象。”

    叶警官的眼神有些暗淡,随后追问:“小伙子你再想想有没有见过行为举止奇怪的人,哪怕一点,对破案进展也会有莫大的帮助。”

    恳切的目光使苏倾山心生恻隐,于是,他垂眸回忆昨天的事。

    好巧不巧昨天大部分时间他都在自家的六号仓库里,晚上倒是起夜上过厕所,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是几点,后来就一觉睡到正午,再往深处想确实没见过这类人。

    好像听到说话声,但也不排除是梦。

    紧密的记忆碎片在脑内攒动,他没办法将它们连接,连拾起那块碎片的力量也无处可发。

    他顿了顿,说:

    “我确实没有关于她的任何记忆,昨天我喝了不少酒,之后就在我家仓库里一直睡到天亮,后来这附近有什么人来过我也不知道。”

    他觉得上厕所这种小事无关紧要,所以并没有提。

    说完有些羞愧,他还没成年就喝到不省人事,尤其是在警察面前坦露这些。

    叶警官叹了口气,血丝横生的眼中布满阴霾:“你家的仓库是那儿的六号吗?”他问。

    苏倾山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随后“嗯”了一声。

    “请问平时仓库门有上锁吗?”

    “平时很少上锁,不过今天港口人多,出门前我上了锁。”

    “方便让我们勘察一下吗,港口里外除了那里我们都搜遍了。”

    不过是搜寻相关场所,苏倾山认为如果真是什么大事也与自己没有关联。

    “可以,跟我来。”

    沉旧的铁门被缓缓推开,一行人鱼贯而入。

    忙碌的背影在他看来似乎有些非比寻常。

    看来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案子。

    众人都在忙,他也不好意思闲着,这种乌云久遮天日的感觉也不好受,也许在附近转转真能回忆起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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