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搞出声响来的祁纪和白孟修更是大气不敢出，两人背靠着背地挤在一块凹进去的石缝里面，硬是在天寒地冻里吓出一身的冷汗。
两人小心翼翼地走了一路，没想到在最后关头栽了跟头。
刚才往上攀爬的时候，有一块土层冻得不严，白孟修一脚踩空，半个身子都坠了下去。
幸好祁纪眼疾手快，一把把人拉了上来。
但踩空时的声响，足以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裴凛一边为祁纪和白孟修捏把汗，一边也意识到这是一个好机会。当他们的注意力都被祁纪和白孟修吸引过去后，那他和苏玖就有机会上前了。
他拍了拍苏玖的肩膀，苏玖没回头，却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一样，点了点头。
神那边的几个人和黑衣人那边的两人全都转头向左边看去。
这是个好机会！
苏玖和裴凛同时起身，弯腰，蓄势待发。
只见玄武局长莲灼缓缓从几人中走出来，向着祁纪和白孟修的方向而去。
跑！
苏玖此刻仿佛化身为狐，脚踩在雪地上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几个轻盈跳跃间已经到达了石块背面。
裴凛紧随其后，同样踏雪无痕般跑到了石块后。
两人迅速调整好姿势，紧靠着石块，然后轻轻探出头去。
另一边的祁纪和白孟修此时煎熬得像是过了几个世纪一般，在极度紧张之下，各种感官的敏锐程度都达到了顶峰。
祁纪很清楚地听到上面的人好像说了句什么，然后就有脚步声直奔他们而来。
吱呀吱呀，是踩在雪地里发出的声音。这个声音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楚。
完了，祁纪心想。
这下被抓住的话肯定是功亏一篑了，前面他们所做的所有计划全都白费。
束手就擒还是直接硬刚？
祁纪调用所有的大脑来思考，发现束手就擒必定是死路一条，直接硬刚兴许还能有个一成的希望。
他下定决心，摆好了准备进攻的姿势，打算一会儿给来人出其不意的一击，起码在对战中取得了先机。
脚步声停下了，上面的人只要稍稍探头往下看一眼，就会发现他们两个。
来吧！
祁纪轻轻吐出一口气，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他慢慢抬头向上看，碰巧来的那个人也低头看过来，两人对上了视线。
祁纪：“……”
莲灼：“……”
两人看到彼此的那一瞬，同时表情变得十分空白，像是在说：“怎么是你？”
在场的三人中，白孟修算是接受度十分良好的那一个。
他虽然看到莲灼也惊讶了一瞬，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甚至还能笑着挥挥手打招呼。
但在如此情景之中，他和祁纪还像夹心饼干里的夹心一样被挤在石缝中间，他如此镇定自若反而显得奇怪起来。
莲灼狠狠瞪了两人一眼，然后起身往回走。
祁纪和白孟修同时塌下肩膀来，松了一口气。
“发生了什么事？”神向莲灼问道。
他刚刚苏醒，神力有些不继。再加上九悬山终年冰雪，是个封印灵力的好地方。所以他的感知在此时此地也变得弱了许多。
“没什么，有一块雪塌方了而已。”莲灼满脸不以为意，一袭红衣站在雪山上仿佛在雪地里开出的红莲一般。
青龙局长眼观鼻鼻观口地站着没说话。
倒是白虎局长不相信地又问了一句：“真的只是塌方？你看清楚了吗？”
“你什么意思？”莲灼不满地吊起眉梢，连声音都大了几分，“白虎局长要是信不过我大可自己去看看，何必来出言讽刺我？”
只是单纯地想问一句的白虎局长：“……我没恶意，你别生气。”
莲灼抱臂冷哼了一声。
此事就这么揭过了，因为神这边的注意力目前都只在这个黑衣人身上。
苏玖这回离得近了，终于得以看清黑衣人的面庞。
长得和齐执能有个六七分的相似，只不过看起来比齐执要老一些，看着也更凶狠，目露凶光。
她缓缓在裴凛宽厚的掌心里写了两个字：父子？
没办法，现在他们距离神太近，呼吸声都得放缓，想要小声说话交流更是不可能，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简单地传达下意思。
裴凛沉思了一会儿，他关于朱雀妖局了解得不算多，但也听说了齐执的父亲早就死亡了。
其实是齐执的一家三代都比较短命，他的爷爷是朱雀妖局的第一任局长，大约在五百年前，也就是裴凛刚进妖局的时候就身亡了。
而他的儿子，也就是齐执的父亲死得比他还早，所以在老局长亡故后，朱雀妖局一时没人可用，这个局长的职位就落到了齐执的头上。
但现在看来，齐执的父亲已经死亡说不定是个假消息。
先不说这黑衣人和齐执那相似的面貌，单单能让齐执这么袒护一个作恶多端的凶手，就说明两人之间的关系非同一般。
只见神一挥手，在空地处就凭空出现了几具尸体，先是两三具平放在一起，后来尸体越来越多，就不断堆叠，渐渐地形成了一座小山。
苏玖看得瞠目结舌，这些尸体都是只剩了副干皮包裹着骨头，毫无疑问都是被黑衣人所害。
神的声音无波无澜，听不出喜怒，也听不出任何情绪色彩，但却有莫名的威严感：“是你杀了他们。”
黑衣人只是简单地瞥了一眼成堆的尸体，神情没有任何的变化。
倒是站在他身后的齐执，脸色变得煞白，低着头，战战兢兢地不敢说话。
“没错。”黑衣人出声，声音嘶哑干涩，像是坏掉的磁带，“他们犯了罪，理应被处死。”
神还是万年不变的神情，眼神淡淡地落到黑衣人身上：“你无权处死他们。”
苏玖听了心里想发笑，面对这些无辜惨死的小妖怪，神没问他们到底犯了什么罪，却关心谁有权处死他们。
黑衣人突然扯起嘴角笑了起来，像是嘲弄又像是愤怒：“我无权？对，我无权。那谁有权？你吗？凭什么你就可以随意剥夺人的生命？凭什么？”
说到后面越说越大声，简直到了撕心裂肺的程度。
苏玖暗道，看来他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齐执在后面伸手想要阻止他，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放下了。
白虎局长不悦皱眉：“齐痕，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原来黑衣人的名字叫齐痕。
齐痕没理会白虎局长的话，而是自顾自的往下说。
“我的母亲是个柳树妖，她一生都按照你制定的标准来活。不逞口腹之欲，不耽于情爱，与人交往温和，完美得简直让人挑不出一点错处。”
“就这样，她还是被你杀死了。”
齐痕癫狂地大笑起来：“你还记得她吗？你还记得她为什么而死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神的身上。
苏玖冷笑，他不会记得的。在神的眼中，杀死一个人就好比随手拍掉落在身上的一粒尘土，同样的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神伫立着，没说话。
齐痕原本就没指望神能记住这种事，他用嘶哑的嗓音继续道：“那时候有个妖怪修习了一种极为阴损的功法，可以把其他妖怪的妖力全部吸收过来为己用。”
苏玖一愣，好像所有的事情都渐渐地连到一起了。
“那时他妖力不高，只能吸收比自己妖力低的妖怪的妖力，所以他把目光放在了刚刚化形的小妖怪身上。”
“我就是不幸被他选中的那个。”齐痕伸手指了下自己，“他把手放在我头顶，想要吸食我妖力的时候，我母亲赶了过来。”
“她与那个人殊死搏斗，然后双双受了重伤，再然后他们就被你抓走了。”
齐痕死死地盯住神的眼睛，仿佛要从中看出来什么般：“我想问一句，一个母亲保护她的孩子，到底有什么错？”
这回神开口了，他似乎一点也没被齐痕的情绪影响到，说话语气依旧平静地没有一点感情：“按你所言，她与妖怪打斗即是错。”
苏玖一个局外人听得都快吐血了，更不用说当事人齐痕。
他的眼睛突然间充血变得猩红，手指间逸散出了缕缕的黑雾。
“你没资格来决定别人的生死！”他全力挥出一掌，掌风袭裹着浓浓的黑雾，向神的身上打去。
神连眼睛都没眨一下，挥手同样打出一道白光，与黑雾在半空中碰撞，然后相互抵消。
齐痕狞笑着，更多的黑雾从他的身上四散开。
机会来了！
苏玖和裴凛默契地对视一眼，然后同时转身向自己的方位跑去。
那边的祁纪和白孟修也意识到了，拔腿就开始跑。
神的注意力全集中在了齐痕身上，两个人你来我往的，电光火石间，已经交手了好几个回合。
不得不说，这算得上是强者之间的对战。
苏玖因为没用妖力护体，他们对战时的余波甚至压得她喘不上气来。
那边的战场打得正激烈，神和齐痕都飞到了半空中，黑色的光与白色的光相互纠缠交织，碰撞产生的余波落到地面上，引起一阵阵的雪崩。
青龙局长，白虎局长和玄武局长因为妖力较为深厚，可以在山崩地裂中岿然不动，但年纪轻，妖力一般的朱雀局长齐执可就做不到这么自如。
他脚下一个没站稳，翻滚着就来到了那三位局长面前。
齐执惊恐地抬头，头发上还粘着雪粒，模样可谓是十分滑稽。
莲灼捂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齐局长，何必行如此大礼？”
青龙局长上前一步把人搀扶起来，五指收拢紧箍着他的胳膊：“齐局长既然过来了，就和我们一起在这观战吧。”
齐执下意识摇头，用力想把自己胳膊从青龙局长手里抽出来，但失败了。
青龙局长虽然看着一副好说话的面相，但手中的力道却是十分强横。
齐执挣扎不能，只好被迫顺从。
“没想到你父亲一直都没死。”青龙局长笑呵呵开口，像是在话家常一般，“可惜你爷爷死得早，要不然你们现在也算得上是三世同堂了。”
半空中，齐痕劣势渐显，被神的一击打中后，猛然吐出了一口血。
不能再拖下去了，苏玖跑到位置后，站到一块石头上远望了一圈。
裴凛到位。
祁纪到位。
白孟修……也到位了。
苏玖露出了笑容，等待了一千年的机会终于来临了。
她催动体内的朱雀神兽之力，抬手向半空中打出了一道赤红色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