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皇

    门外传来惊慌的脚步声。“什么人!”弘黎来不及伤感,提步追出去。他追出东暖阁门口,就见几个黑影从天而降擒住一个太监。那太监四脚朝地,脸也被人按在地面上,他看不见来人,只敢惊恐地尖叫求饶:“大人饶命,四阿哥饶命,皇上饶命,饶命,饶命……”擒住他的人嫌他吵闹,索性卸了他的下巴。

    弘黎站在门口惊魂不定地看着庭中发生的一切,而龙丹率其他暗影跪在台阶下向他行礼。

    “龙丹率暗影叩见新皇!”龙丹代表所有暗影发声。其他人虽未发言,但跪在那里肃穆臣服的姿态足以说明一切。

    新皇!

    弘黎感觉自己的血液在沸腾,那是男人对征服权力的成就感在沸腾。他对暗影的存在并不陌生,虽然雍正没有对外公开这支队伍的存在,但在处理弘皙一事上,他也算间接和他们接触过。而在京藏楼和祥云山庄时,他们对他也没有过多避讳,想来是早已知道他会是下一任储君,彼此心照不宣罢了。

    几个呼吸的时间,弘黎已经平复自己的情绪。他一步一步走下台阶,来到那个太监面前。方才那太监又是“四阿哥”又是“皇上”地乱喊,恐怕早已听到雍正和他的对话。弘黎把手伸向其中一个暗影腰间刀的方向,那暗影心领神会,将刀双手呈上。此时天空遮云蔽月,弘黎手起刀落,亲手手刃了那太监,鲜血溅到他鞋面流了一地,但他却面不改色,甚至神色冷漠。

    “来人,皇帝驾崩,全国宣旨发丧,速命庄亲王和张廷玉大人进宫主持先帝后事。”弘黎沉声道。

    “是。”有太监打扮的暗影领命迅速离去。

    雍正驾崩,朝野上下暗流激涌、人心惶惶,今夜注定又是一个难眠之夜。

    多罗里郡王府,弘皙正搂着小妾休息,听到外间管事禀报说皇帝驾崩,一个激灵坐起来。他再顾不得软玉在怀,撇下小妾,套上鞋子,只着里衣就疾步前往龙泰所住的院落,让他赶忙算一挂接下来何人继位。

    龙泰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打得措手不及,然而今夜乌云蔽月,星象完全消失,他正好以此为借口拖延。

    弘皙起了疑心,道:“此等大事,天象怎么会没有一点预兆?”

    龙泰沉稳答道:“王爷,小人每日夜观星象,昨日前确无异常,料想皇帝得的是急症,您进宫一探便知。而且这之后……”他看了看黑云笼罩的天空,一副天机不可泄露、心事重重的模样,道:“恐怕不详啊……”

    弘皙被他凝重的神色唬住了,遂不再问,在龙泰的住处坐到天明,直接进宫去了。

    道观里,张太虚得知雍正驾崩的消息,一下子瘫坐在椅。虽然雍正对他炼的丹药称赞有加,但他亦知朝廷之上有人反对炼丹一事,将炼丹之术称为妖术。如今皇帝驾崩,难免有人会将皇帝的死因归咎到丹药上。他越想越不安,赶忙到书房修书一封,让新招的童子送去给城郊私宅的大儿子。

    “天佑吾儿,皇帝驾崩,为父恐命不久矣。新帝年轻力健,恐不信我教延年益寿之道,你速带天禧离开京城,不要再回来……”

    雍正驾崩次日,在群臣的见证下,庄亲王和张廷玉命内侍从乾清宫“光明正大”牌匾后面取下早已写好的继位诏书,宣布弘黎即位。底下听旨的弘皙低着头,神色晦暗不明、几经变换。

    白天,法源寺全寺和尚进宫为皇帝诵经,延明和众多师兄弟跪在永佑殿外,不见新皇其人,但闻哭丧之音隐隐从殿内传出。殿内,弘黎身穿黄币护履率雍正后妃、子嗣跪在雍正的棺柩前伏地痛哭,哀嚎一片。

    夜里,他遣退所有人,独自一人为雍正守灵。殿外,和尚诵经的声音仍不绝于耳,而殿内哭嚎的声音已经小了很多。弘黎一双眼睛布满血丝盯着雍正的棺柩,脸上是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疯狂的表情,“呵呵……”屋外的太监听不真切,都以为他深夜伤感又恸哭不已,不由纷纷感慨叹息他孝顺。他如此不吃不喝不眠了三天三夜,礼部官员请他退出用膳,他哀号失声不肯起,直至群臣叩请再三他才起身离去,做足了样子。

    对道观的处理也很快,在雍正驾崩后的第三天,弘黎就下旨遣散道观上下,并赐白银百两助他们安家,张太虚和王定乾于是回到郊外的私宅。是夜,数十名黑衣人潜入张太虚的府宅,随后宅内哀声一片。不多时火光冲天,将张太虚的私宅连人带府烧了个干净。

    又是一个深夜,养心殿东暖阁只剩弘黎和龙丹。龙丹站在案前俯首道:“皇上,弘皙那边现今要如何行动,装病已然不合适了,再不决断只怕龙泰很快就会暴露。”

    弘黎沉吟片刻,道:“先帝生前装病,也不见弘皙有所行动,难不成是想等先帝病死?孬种。”况且弘皙一日不除,京藏楼就得经营着,明璟就得长久被拘在那里……此时的他还不知道明璟已经退回到祥云山庄。一想起明璟,他就心中一痛。

    “此事拖得太久了,需速战速决……朕刚继位,朝野上下最是混乱,宫中戒备森严他不易下手,不如就……”他灵机一动,有了主意。

    登基大典即将举行,弘皙日不能思,夜不能寐,数次想见龙泰,皆被龙泰回绝。龙泰隔着门对他道:“王爷,小人正在为登基大典之日观测国运做准备,切勿打扰,时候到了,小人自会求见王爷。”弘皙只好作罢。九月初三,弘黎登基那日,弘皙神情恹恹,在太和殿硬生生站了三四个时辰。他思绪翻云覆雨,心内早已经将新皇暗杀无数遍。

    弘皙好不容易回到多罗里郡王府,龙泰急忙来见。遣退众人后,龙泰佯装神色凝重地道:“王爷,小人今日观测皇宫方向的天象,结果有二:其一,以往新皇登基之日皇宫上头紫光大盛、金龙盘旋,不知为何今日升起的却是黑黄之光,祥云翻涌却不见金龙真身,甚是诡异;其二,小人推算出次年正月十六紫微星走势乃三年内最低,之后一路走高……”他突然顿了顿,身体摇晃,脸色涨红。弘皙察觉出他的异常,忙站起身问道:“可是身体有恙?”龙泰刚回一句“无碍”就突然口吐鲜血倒地不起。

    “来人!将安泰大人扶回住所,传太医,万不可让他有任何损伤!”弘皙高喊道。他眉头紧锁,心想:难不成安泰让人下了毒?然而太医诊治,却查不出任何病因,中途龙泰“醒”来一次,迷迷糊糊道:“我这是泄露天机,遭反噬……”还没说完,又“昏”了过去。

    龙泰此番表演让弘皙对此事三缄其口,讳莫如深,深以为然。一方面,他怕泄露天机同样遭致反噬,看龙泰后面七窍流血昏迷三日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的样子,这代价他付不起。但另一方面,他对龙泰所说的“……黑黄之光”、“……三年最低……”抓耳挠腮,百思不得其解。他忧心自己会无形中错过转运的最佳时机,但又不敢再问龙泰,生怕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奇能异士一命呜呼。不久,他收到天地会冯冠师的密函,说不日将登门拜访,有要事相商。这冯冠师为避风头已有数年没有主动出面,不知此次所为何事?他又想起雍正驾崩那日龙泰心事重重的样子,深感这局势风起云涌。

    重阳那日,冯冠师一人登门拜访,两人在书房单独密谈。冯冠师将天地会安插在皇宫的密探在雍正驾崩当晚偷听到的对话添油加醋一番告知弘皙,这惊天的消息将弘皙直接从座椅上炸了起来。

    “难怪!难怪!”黎,通黧,黑色之意。他在室内来回踱步,拳头紧握,口中念念有词,心情万分激动,眉头却仍是有些凝重。这不正验证了安泰所言,本应紫光大盛为何黑光笼罩,全因登上龙椅之人并非正统啊!他激动地心想。

    “哈哈哈哈……冯先生,不瞒你说,本王手下一能人数日前曾有类似的预言,刚好与先生今日所言之事实相对应。他还曾言明年正月十六是那扫把星最不走运的时候,如今看来本王不得不信。‘黄道吉日’都选好了,依本王之见,这正是你我联手将之铲除的最佳时机,先生以为如何!”之后,他便可以以雍正谋害皇祖的罪名铲除雍正一脉,他登基便再无阻碍。

    “这……”冯冠师迟疑了一下,“此人是否可信?”

    “先生放心,本王已经彻查过,此人到王府已是三年之久,有无异心本王再清楚不过。况且这时机出现得也不无道理,雍正不得民心,弘黎刚上位根基不稳,此时要想推翻他说易不易,说难却也不难。如若等他羽翼渐丰再来铲除,只怕难以根除。”

    “王爷说得是。”

    “反正还有三个多月,你我不妨静观其变。山沟里爬出来的泥蛇也想取而代之?可笑!可笑!”

    “……”

    出了多罗里郡王府,冯冠师前往一不起眼的茶摊与徒弟朱振煜会面。两人走到那茶摊后面的巷子,转身便是一处民宅。朱振煜敲门,有人为他们开门。那是天地会成员隐匿地点之一。

    进到民宅屋内,朱振煜开口问道:“师父,如何?”

    冯冠师,正确地说应该是冯关轼,将在多罗里郡王府的情形一五一十告诉他,末了说道:“那位决断事事依靠算命,简直烂泥扶不上墙之典型,不过他有意将事情闹大,咱们假意配合也无妨,届时再见机行事。传令下去,先将长老们召集至河北,咱们从长计议。”

    “是,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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