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创业

    迟府外乌泱泱一群人,各个手里都带着家伙什,他们今儿个聚在一起,都是来向迟家讨要工钱。

    待兰姨娘赶到,正瞅见她的宝贝疙瘩被揪着耳朵提溜老高,手里雪白的桂花糕掉到地上,被踩成了一堆烂泥。

    “臭小子,居然敢喊我们小贼,看老子不拧掉你耳朵。”

    迟连看见自己亲娘,霎时哭的更大声了,“娘啊,救救我,耳朵要被揪掉了”

    “放开我儿子,你们这群无赖,看老娘不弄死你们”兰姨娘此时也不顾什么脸面了,伸出长指甲狠狠挠向他们的脸。

    为首的男人轻轻一推,她便一下子跌坐在地,然后又爬起来,疯了一般向他们扑过去。

    “放开我儿子,放开我儿子,有本事冲我来!”她头发蓬乱,平日里戴着的金簪都断了半截,俨然没了往日颜面。

    迟凝实在看不下去了,好声好气安抚道“麻烦大家安静一下,有什么事好好说”

    人声嘈杂,一连几遍都没人理会她,迟凝深吸一口气,曲肘狠狠撞向大门,“砰砰砰!”

    “都安静一下,有事说事,一群大男人欺负他们孤儿寡母算什么本事!”

    顿时,所有目光都聚焦到迟凝身上,一片鸦雀无声。

    嘶,有点疼,迟凝揉了揉被撞的生疼的胳膊肘,清了清嗓子道,“我是迟家长女,大家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

    “真的假的,我怎么记得迟家大小姐是个傻子?”

    “是啊,生下来便痴傻,我还吃过她的生辰宴呢”

    “听说前段日子人家痴病就看好了,还要和陈府公子定亲呢”

    一阵七嘴八舌,话头反而转到她身上来了。

    额头扎着白毛巾的男人率先站出来,“让我来说吧,迟小姐”,他对着人群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我们原是给迟老爷做活的船工,但这工钱已近一年未结,全家老小都靠这点血汗钱来吃饭,我们来这就是想讨个说法,拿回我们的血汗钱!”

    “就是啊,我们来了四趟,连一文钱都没见着,家里已经断粮好几天了”

    “胡秀兰那毒妇还整日穿金戴银,描眉画眼,可怜我娘子,至今还躺在床上等钱治”,铮铮铁骨的大男人,说着说着竟落下了泪。

    “老娘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你们这些田舍奴不知好歹,竟然敢打我儿,你们活该!”兰姨娘趁机抱着孩子躲到迟凝后头,气势愈发凌人。

    人群一阵骚动,却都碍于迟凝的面子不好动手。

    迟凝本想恳请他们宽限一段日子,见兰姨娘这般蛮横,迟凝也不忍了,她叹了一口气道,“我明白大家的苦楚,但想必前些日子诸位也听闻迟府失了水,我们是实在拿不出那么多钱来还大家,所以...”

    迟凝平静地开口,“大家就把迟府的东西搬去抵债吧,什么都好,能拿的就全拿走吧。”

    躺在地上正抱着儿子干嚎的兰姨娘蓦地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来讨钱的船工们皆是一怔,刹那间,便蜂拥进门槛夺起了东西。

    榆木多宝阁、藤编置物架、粉彩山水笔筒、石榴瓶青花瓷,这些大火后幸存的宝贝通通被搬了去,拿得了的便抱在怀里,塞进兜里里,搬不动的便拉来毛驴驮回家去。

    “我的紫檀木珠花簪,还有我的白银缠丝双扣镯!都给我住手!”兰姨娘跌跌撞撞的试图阻拦他们。

    “这绫裙真不错,还绣着小花呢,回去拿给我娘子穿”刘二满脸笑容,翻来覆去打量着手中的罗裙。

    “那是我的,那都是我的啊,造孽啊!”兰姨娘双眼一黑瘫倒在地,伏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没了,都没了,全完了。

    迟凝双手抱臂,在一旁冷眼旁观。

    杏儿畏畏缩缩躲在角落里不敢出声,她觉得此时的小姐好陌生。

    迟凝的床也被搬了出来,这还是她辛辛苦苦捡破烂兑换得来的。

    看船工们搬的辛苦,迟凝还上前扶了一把,亲手把自己的床送上马车。

    待东西被搬尽,迟凝才慢慢走到兰姨娘面前,她缓缓伸出手。

    兰姨娘双眼肿的像核桃,她的眼泪已经流干了,眼底的神色近乎麻木。

    她抬起头,神情呆滞,再也不复往日的蛮横。

    迟凝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她说,“兰姨娘,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下次可不再是搬东西这么简单了”

    时值黄昏,暮色将至。

    血色的残阳打在她脸上,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美感,让胡秀兰不寒而栗。

    这招就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迟家彻底成了一副空壳,满目荒芜,仅剩还未得空拾掇的破铜烂铁零落满地。

    秋风卷落梧桐,破烂的窗棂呜呜作响,和枯树上老鸦的叫声相互应和,平添几分荒凉。

    好在迟凝买的牌匾没被抬走,她拂去上面的灰尘,想着等兰姨娘想通之后再去找人题几个字,没想到兰姨娘第二天便找上了她。

    她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十岁,简简单单挽了个发髻,穿着朴素的绫织罗裙,迟连在一旁乖乖牵着她的手。

    “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罢,我不管了,不过我只有一个要求”,兰姨娘语调有几分艰涩,“我要你出钱供你弟弟去东洋读书。”

    迟家破落了,现在行儿连学都上不了,整天扯着她的衣服哭着闹着要去上学,可她就算把陪嫁首饰都卖光,也凑不出去留学的钱。

    迟凝爽快的答应了,能用钱解决的事便不是难事,虽然现在说这话为时过早了,但她有信心。

    “给我一点时间,待还完债,咱便送迟连去东洋读书!”

    听到这话,兰姨娘暗暗握紧了迟连的小手。

    这下便好了,迟凝鼓足了干劲,迫不及待想大干一场,不过先给牌匾题上字要紧,迟凝拉上杏儿,去街上寻起了题字师傅。

    一连逛了几家迟凝都不太满意,要么软不拉耷似蜗牛在爬,要么歪歪扭扭横七竖八,终于相中了一家,一问价格竟然要五两银子。

    “能便宜点不?”迟凝可怜巴巴瞅着他。

    “你有多少啊?”白发苍髯的老者抚着胡须问道。

    迟凝伸出手指比了个数。

    “三两银子?有点少啊,老夫的字可是连当今圣上都称赞过的绝体,不过看你可怜.....”

    “是三百文钱”迟凝弱弱地打断道。

    “三.....三百文?你这是在羞辱我吗?”老头气的胡子都要歪了,指着迟凝说不出话来。

    “对不起对不起,您别生气,我们这就走”迟凝慌忙拉起杏儿就跑。

    两人一路跑到前街,有些沮丧。

    城中坊市正热闹,人群熙攘,声浪嘈杂。旁边便是家包子铺,炭火烧得噼里啪啦,蒸笼氤氲着的雾气熏得人胃口大开。

    迟凝花十文钱买了四个,两人也不管什么脏净了,寻个空地便坐下大口啃起包子,里面包裹着滋滋冒油的猪肉馅,咬下去满口生香,肥而不腻。

    啃到一半,迟凝望着街的另一头,怔住了。

    “怎么了小姐”杏儿晃晃她的肩膀。

    “你在这等我,我去去就来!”迟凝将啃到一半的包子囫囵塞进嘴里,拈起裙子向着街对面冲了过去。

    迟凝伸手拦住面前人的去路,“请问姑娘叫什么名字,手里这字画是你写的吗?”

    面前的女子身穿一袭天水碧色长裙,外面披着藕荷色翠烟衫,青丝散散用木簪绾成髻,还戴着副面纱,只露出一双眼睛。

    “叫我阿月便好,这字是我写的,你有什么事吗?”她的声音很低,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姑娘的字鸾翔凤翥,很是遒丽,我正打算做点小生意,可以请你帮我题几个字吗,价格你来定。”

    见阿月迟迟没有说话,迟凝又慌慌张张补充道,“你不愿意的话就算了,不要太过为难,是我唐突了。”

    “不”阿月摇摇头,当她抬起头时,眼里竟噙着泪水,她握紧手中一沓字画,“我愿意,我不要一文钱,只要你不嫌弃就好。”

    “你怎么哭了,我怎么会嫌弃呢,喜欢还来不及呢”迟凝更慌张了,她掏出手帕递给阿月,“快擦擦泪吧。”

    迟凝也没想到她答应的那么干脆,阿月不仅帮她在牌匾上题了字,还依照着她的想法画了一沓叫传单的东西,她还从未听说过这稀罕玩意儿。

    上面画出了废品回收站的位置,旁边写着显眼的大字:废铁废铜十文钱一斤,废纸三文钱一斤,旧衣物五分钱一斤,额外回收破旧食案、书案、毡案、屏风、镜台、桌椅柜等物什,价钱视物而定。

    待小影从清弄河赶回来,她便拉上两人到晏城最繁华的街头去发传单,路过人群熙熙攘攘,皆对他们行注目礼,却无一人上去接传单。

    他们提前占了个好位置,却还没犄角旮旯里的小摊贩前热闹。

    小影见他们不接,便强硬地将传单揉成一团,直接塞进他们衣服里,被迟凝发现后,便装作一脸无辜的样子。

    “为什么没人来呢?”迟凝托着下巴有些沮丧。

    一旁卖菜的汉子看着她的样子嗤笑出声,调笑道:“畏畏缩缩做得了什么生意,要我看啊,你这种美人该去那里做生意。”

    迟凝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醉凤楼,听名字就知道是什么地方。

    迟凝对着他无声说了几个字,反而弄得他大惊失色,姑娘家家竟能说出这般话来。

    迟凝回过头若有所思,不过他说的话有点道理,她的确太过拘谨了。

    看着路边吆喝的商贩,迟凝在内心自我斗争了一番,最终咬紧牙关,闭着眼睛喊出声来,“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城中南头废品回收站,回收您不要的旧衣物旧椅凳旧屏台,您出物我给钱,破烂也能换铜钱”

    声音一出,将两人都吓了一跳。

    杏儿惊恐地拽拽迟凝的衣袖,“小姐这是在干什么,您是大户人家,本就不该在外抛头露面,这样在街头大喊大嚷怕是会败坏了名声。”

    一路摊贩皆是男人,哪有女人在外抛头露面。

    迟凝最开始还满怀羞耻,有些不好意思,到后面底气愈来愈足。

    她对杏儿说,“为何男人能在外做生意,女人只能相夫教子,名声总不能当饭吃,他们能干的事,咱照样能干,不怕,咱们喊起来,大不了姐姐来养你。”

    杏儿咬着唇认真的点点头,她学着迟凝的样子,沿途吆喝着,脸颊染上红晕,内心却无比爽快,看!我比那些男人喊得还要响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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