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顾

    “张医生跟我说,你平时都住在姑姑家,现在你住院我想着还是要通知他们一下的。”高顾希想着不伤害许渊的自尊心,只得把话说得婉转一些。

    “他们不会管我的,跟他们说不说都一样。”一提到亲人许渊就变得更加面无表情。

    “虽然我不清楚你和家人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情,但是现在你受伤了不能不通知他们啊。”

    谁知道许渊非但不回答高顾希的问题,还把身子背朝向她一副拒绝沟通的样子。

    高顾希再度叹气,好端端地自己怎么就招惹上这样的倔脾气?看来今年自己真的是和男性犯冲。

    但所幸张医生的母亲和许渊的姑姑是邻居,高顾希便从张医生那里顺利拿到了许渊姑姑家的地址。

    高顾希按照张医生给的地址找到了许渊的家,许渊的家从外面看是一处典型的农村小院子,由砖砌起来的院墙已经褪色了,显得有些陈旧,就连院门口的铁门也已经锈迹斑斑,想来这里的主人家并不十分在意居住环境。高顾希刚伸手扣了几下铁门上的门栓,就听得院里传来一阵狗吠,吓得高顾希一个激灵。

    大声的狗吠过后接着就传来一个低沉的女声,“谁啊,来了。”

    面前的铁门“吱哟”一声被打开,开门的是一个中年女人,看着年龄大概在40岁上下,她的脸看上去有些沧桑,眼睛也像是刚哭过一样肿肿的。

    “您好,请问这里是许渊的姑姑家吗?”

    “是是,我就是许渊的姑姑,你是哪位?”女人听到许渊的名字显然有些紧张,双手不安地搓来搓去。

    “我算是许渊的朋友吧,他出了点意外现在受伤住院了,怕你们担心他就让我来通知你们一下。”

    “小渊受伤了?他怎么样了?”女人听到许渊受伤的消息更加紧张起来,整个人就像被拉满的弓一样紧绷着。

    “他没有什么大事,但还是需要住院观察几天。”

    “快快,姑娘先进来说话。”许渊的姑姑连忙将高顾希请进院子里,院子里的陈设布置十分简朴,院子正中有两间屋子,一看就是这家人的卧房,屋子虽然够不上精致但也还算是干净整齐。院子的空旷处杂乱地堆放着许多杂物,也没有整理的迹象,院子的右墙边种了一颗大槐树,槐树生得枝繁茂密,为整个小院带来一丝凉爽。槐树下拴着一只黑色大狼狗,大狼狗正喘着粗气,目光炯炯地盯着高顾希看,仿佛想要驱逐这位不速之客。

    许渊的姑姑从院子一角拿出一个小木凳给高顾希坐,又向屋子里面喊什么人出来。

    “桂民,快出来!小渊出事了!”

    “那小兔崽子又出什么事情了”屋子里传来一阵粗糙洪亮的男声,高顾希想着这个人应该就是许渊的姑父了。

    正想着只见一个身高膀圆的中年男子掀开屋子门口的纱帘走了出来,他看起来比同龄人更加老一些,如果说许渊的姑姑还能够看出年轻时是一个美人胚子,那么许渊的姑父放在人群里简直就认不出来。

    “这位是?”许渊的姑父看到一个陌生人出现在家里有些警惕地问道。

    “这是小渊的朋友,小渊受伤住院了,人家特地过来通知我们的。”

    男人用极其不怀好意的眼神上下打量着高顾希,“朋友?他什么时候有这样的朋友?这小兔崽子整天不着家,这两天都学会夜不归宿了,我看肯定是在外面结交了什么不三不四的人惹什么麻烦了。”

    听着许渊的姑父这样贬低许渊,高顾希感到有些不自然,仿佛自己突然变成他眼中不三不四的人,而同样许渊的姑姑也因为自己丈夫的话开始有些局促不安。

    高顾希没有办法只得硬着头皮又和许渊的姑姑姑父讲述了一遍事情的经过,讲的过程中还特意强调了许渊见义勇为的英雄形象。

    “照你这样说,我们家许渊是为了救你才受伤的?”许渊的姑父依旧半信半疑地看着高顾希,仿佛在研究她的话是真是假。

    “嗯…您要是这样说的话也没有错。”

    许渊的姑父问道:“那他现在能回家了吗?”

    “现在他还是需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就住在Y市第一附属医院。”

    许渊的姑父说:“我们可没有这些闲钱让他住医院,这一天的住院费得多贵啊。”

    高顾希听到许渊姑父说出这样不念亲情的话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复,而许渊的姑妈则不说一句话,只是在旁边一边摸眼泪一边无意识地用手摩擦着自己的衣服。面对这个场景高顾希更加尴尬,内心对于那个躺在病床上的少年又多了几分同情。虽然不能算是自己害了他,但怎么说也是自己提议要去岸灵山,如今他被打成这样自己心里总是过意不去,而他的亲戚又这样哭穷不肯为许渊治疗,这下可彻底把难题推给自己了。

    两边一时都没有话说,半晌高顾希才下定决心说道:“叔叔阿姨,我也看出来您家里不富裕,但许渊现在这样我也不能不管,这样吧,许渊一切的住院费和医药费都由我来付。”

    夫妻两个人见高顾希这样说立马难掩喜悦的神色,尤其许渊的姑姑直说自家孩子遇上了好人,而许渊的姑父见自己不用出钱便也没有什么话说。

    许渊的姑姑不停向高顾希道谢,还提出想留高顾希在家吃午饭。听到妻子要留外人吃饭,许渊的姑父明显露出不悦的神色,说道:“人家大城市里来的,哪里能吃我们这小地方的饭呢?你别自作多情了。”

    而高顾希也着实不想再继续面对他们,便以要去看看许渊的病情为由先告辞。听到要去医院许渊的姑姑欲言又止,仿佛想要和高顾希一同前往。

    一旁的许渊姑父可能看出了妻子的想法便使劲扽了扽妻子的衣袖,又向她投去了一个警告的眼神,许渊姑姑被这样的眼神一瞪眼睛里瞬间失去了神采,只得干巴巴得送高顾希出门。

    打车回医院的路上高顾希有些后悔,就这样承担下了照顾许渊的责任是不是有些冲动,自己与他非亲非故的,万一许渊出了什么事,自己也无法和他的家人交代。但转念又一想,许渊的姑妈姑父都是不愿出钱的,如果许渊让他们照顾情况只能更坏,只没想到自己出门旅游是为了散心,却平白生出这么多烦恼,看来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到医院后高顾希先去问了张医生许渊目前的情况,医生说许渊的情况已经稳定了,但本人的情绪非常差,极其不配合护士的工作,总是想要出院。

    为了让许飞能够休息好高顾希专门安排了单人病房,所以病房的环境格外幽静。高顾希来到许飞的病房时,许飞正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

    高顾希轻轻地推开病房门,许渊看到是她进来便垂下了眼,失落的情绪尽显了出来。高顾希将买来的水果放在了病床旁的桌子上,“今天感觉怎么样?我给你买了一点儿水果,多补充维生素吧。”

    “谢谢姐。”许渊的话语中听不出来明显的情绪。

    “我今天去你姑姑家了,他们都还挺关心你的。”

    “你是怎么知道他们住在哪里的?”许渊没有想到高顾希会去自己的家,语气中充满了诧异。

    “张医生告诉我的。”

    “想起来了,你知道张医生原来和我姑姑家是邻居的事情。”许渊最近心情不好,一想事情就头疼,也就将张医生的事情忘了一个干净。

    “嗯,我想还是要通知一下你的…家人,但是你又不肯说,所以就瞒着你去问了张医生。”

    “我姑父没有为难你吧?”许渊熟知自己姑父的脾性,知道高顾希去那里一定受了委屈。

    高顾希装出仔细回忆的样子,“嗯…怎么说呢?虽然不能算是热情招待,但也不能算是为难。”

    “好啦!不要担心我的事情,现在你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才是第一重要的事情。”高顾希将许渊身上的被子仔细掖好并嘱咐道。

    “那他们没有跟你一起来医院?”许渊虽然已经知晓了答案,但不知道怎么的还是将这句话问出了口。

    “嗯,他们可能有事走不开。”高顾希实在做不到实话相告,只好先编一个拙劣的谎言应付许渊。

    “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他们是不会来的。”

    高顾希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失落少年,只觉得命运实在是太不公平了,这样一个少年原本应该受到父母的爱护,拥有一个美满的家庭,拥有同龄友善的同学,但如今他却什么都没有。

    “你别伤心了,他们过两天就会来了。”高顾希看着自己买的一兜子水果,挑了一个最好看的橙子给许渊剥了起来。

    “没关系,他们不来也没关系。”此时的许渊卧在床上脆弱苍白得像一个天使,高顾希只能看到他微红的眼眶和眼睫毛上晶莹的泪珠。

    “嗯对,他们不来也没关系,我一个人就能照顾好你。”高顾希一边说着一边将剥好的橙子送到许渊的嘴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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