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懿宁不是喜欢热闹的人，但她喜欢和他们待在一起。

    她羡慕路因然的肆意张扬，也羡慕徐恩愿的稳重自若。看着他们沐浴在阳光下的模样，仿若自己也能被太阳施舍，可以短暂地驱散她体内的冰冷。

    下午，学校给大家放半天假。大多数同学都是欢心的，不少人组队去网吧打游戏，有女生约着去逛街买奶茶，周懿宁躲在厕所的角落，读着妈妈给她的留言。

    【周懿宁，你这次考第一的事情老师已经告诉我了。不知道你用的什么方法，但我警告你，如果你敢作弊你就完了。】

    她微微抽动嘴角，点进妈妈的朋友圈，清一色的招客文字，要多虚假有多虚假。

    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妈妈总是看不到自己的努力，看不见自己的认真。明明她也是一个需要鼓励的人，但在至亲面前她永远都有错。

    花钱是错，不花钱是错，学习是错，不学习是错，打工是错，不打工也是错，就连活着，都是一个天大的错误。

    她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不能一了了之，如果亲手结束自己的生命她或许会觉得很解脱，可然后呢？妈妈该怎么办，难道要她一个人面对嗜酒如命的爸爸吗？

    就是这样思来想去的她，总是在绝望的边缘后退一步。

    其实周懿宁挺讨厌这样的自己的。

    不会发泄情绪，不会表达想法，不合群，不入流。只要别人对自己有一点点好就会不断美化对方，甚至对方背刺自己都会觉得是自己的错。

    深吸一口气，她把手机放回口袋里走出隔间。

    南方的教学楼是敞开设计，他们这栋面对的是学校的小花园。

    就这样，周懿宁驻步于走廊，看向远方。

    如果，她从这里跳下去会怎么样？

    摔的粉身碎骨？应该不至于。

    那如果再往上走几层呢？

    所有卑劣的想法涌入眼前，她不止一次地设想自己的死法，会是怎样的凄惨。

    但她唯独没有想过跳海。

    她怕水。

    ……

    被人轻轻捅了下胳膊，周懿宁愣愣回过神往旁边退了一步。对上保洁阿姨不解的眼神时，她轻声道歉。

    阿姨忽然一拍大腿：“小丫头，我认得你，你是那个年级第一吧！”

    周懿宁呼吸呆滞。

    “这么厉害的呀！我女儿最多只能考前三十呢，小丫头有空教教她呀？”

    “阿姨我……”听到夸奖她第一反应是否认，不敢承认自己有她嘴里说的那么好。

    可保洁阿姨只是满脸笑容地点头：“长的也俊，真不愧是一中的第一名！阿姨给你一个大大的大拇指！”

    看着阿姨伸出的大拇哥，一股暖意忽然包围了她。

    但转念想到妈妈的话，她低垂下眼眸乖巧道：“谢谢阿姨。”

    但我没那么好。

    如果你听说过我的传闻。

    阿姨忽然脱下手套，露出那双布满老茧的手拍了拍她的肩：“小姑娘，答应阿姨，不要听别人的，阿姨也不听！别人的话都是狗屁！都是屎！比我扫的厕所还臭！他们什么都不是！你就是你，你是最好的。”

    喉间哽了一瞬，她有点想哭。

    但她忍住了。

    “阿姨先忙去了昂！小姑娘早点回家！”

    她点点头，回教室背着包往家走。

    路上，她脑子清静一片。

    有时候她常常会想，如果自己是一只蝴蝶，那应该生来就活在封窗里，是供人观赏的物品。

    如果自己是一份瓷器，那应该会在主人大发雷霆时被摔的稀碎。

    如果自己是一朵云，那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被风吹散。

    黑暗的世界待了太久，她几乎忘了要怎么倾泻情绪。

    别人可以轻而易举做到的事情她无论如何都无法完成。

    不去听从别人的话活成自己，对于被打压着长大的她来说，难得不得了。

    她好像已经忘了，要如何成全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