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的学校格外热闹。
后勤部和文娱部的学生忙前忙后完成最后的艺术节准备工作，周懿宁作为参赛选手站在队伍里。
此刻的她已然化了淡妆，浅粉色的眼影扫在眼皮上，和她偏红棕发色相近的棕色眼线勾勒出她形似小狗的眼睛。淡粉色的口红配上雪白的长裙，看上去像个整装待发的公主。
大家都在准备，而她的目光却不自觉落在前方拿着纸不断确认设备是否完善的女生，心底升起一抹羡慕。
看上去像太阳一样开朗明媚的人，对她总有一种吸引。
在那女生的附近，还有一个拿着稿子的女孩，面容清冷似寒霜，可周懿宁却从她微微发力的手看出了少许的紧张。
她已经敏感到，光是别人的微动作都能察觉对方的心情。
“同学，你是周懿宁吗？”那个很开朗的女生趁着她走神的片刻跑到她面前，眼中亮晶晶的。
明明是问句，出口的语气却坚定无比，仿佛认定自己找对了人。
她眼睫忽闪几下，琥珀色的瞳孔映出女生满是希冀的模样：“我是。”
听到肯定回答的女生兴奋更盛：“那太好了！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路因然，十六班的。”
名为路因然的女生满脸笑意，嘴角有两个似有若无的梨涡，倒给她跳脱的性格增了几分可爱：“原本要跳开场舞的同学这几天扭了脚上不了台了，可不可以麻烦你完成开场表演啊？”
周懿宁一愣，第一反应是如果换成了自己对方会不会觉得不公平。
在这个关头扭了脚，那位同学肯定会难过。又让名声如此狼狈的自己替她完成这个环节，或许多少会有些不开心吧。
许是看出了她的担心，路因然坦然地挥了挥手：“不用担心的，是她主动向我推荐的你。况且她现在被安排去主持了，这个位置也空了下来，你最合适不过了。”
与此同时，原本在角落读稿子的清冷女生也走了过来，身上寒气入春般褪去，反而制造了一种容易亲近的错觉。
“周同学你好，我叫徐恩愿，是三班的学委。”
这时候周懿宁才注意到她藏在裙摆下的脚踝上缠着的绷带，还没来得及回神就听她继续说：“我听班长说你钢琴弹得很好，所以就想到了拜托你开场，但是主要还是看你的意愿。”
周懿宁清秀干净的脸上泛起丝丝红晕，或许是因为被好看的女生夸奖了，又或许是因为自己的钢琴技术被人认可了。
总之，她已经很少得到肯定自己的话了。
她深吸一口气：“我愿意。”
“谢谢你宁宁！”路因然比那位女生激动多了，一把上前抱住她，退后时忽然感慨一句，“你身上好香啊。”
周懿宁抬手摸了摸发烫的耳尖，面上报羞。
“小因因你别吓着人家了。”有人掀开幕布，双手环着胸往这边走，话语充斥着调侃的意味，目光始终落在路因然的身上，“毕竟可不是谁都能接受你的热情的。”
路因然没好气撇撇嘴，“就你话多。”
他轻笑两声也不恼，看向穿着主持服装的徐恩遥，嬉皮笑脸打招呼：“徐恩愿也在啊。”
她点点头：“沈同学。”
沈弦南最后看向周懿宁，在对上她眼睛的瞬间准备开口的话有片刻的沉吟。
或许因为是有路因然作为对比，他能明显感觉到周懿宁身上少到可怜的生命气息。
就算她的脸上挂着笑容，但牵强生冷，像是为了应付场地而特地表现出来的开心一样。
路因然自然知道他察觉到了什么，赶在他出声前握住周懿宁的肩膀调动气氛：“三大校花之一的周懿宁，是不是很漂亮！”
沈弦南接过话头双手抱拳故作正经：“原来是校花大人，沈某失敬！失敬！”
“三大校花？”周懿宁愣了愣。
“是我们校园网上大家自发组织的一个校花投票。我、你、恩恩三人票数一模一样，难分胜负，所以就有了‘三大校花’的称号。”路因然解释道，随即摊摊手，“但如果有人能把这个头衔化作分数加入的高考成绩就好了。”
“你这成绩确实悬。”
闻声望去，换好衣服的男主持人从化妆间里出来，一张“我最拽”的脸硬是撑住了他那乱糟糟的发型，语气欠欠，“十六班成绩吊车尾第一人。”
路因然气得牙痒痒，“傅颂我劝你晚上别睡太死。”
“为什么？”他恣意地问着，自然而然地走到徐恩愿身边，抬手揽住她的肩膀，亲密无间的模样让不远处看热闹的同学都艳羡。
“因为我保不准会拿着斧头破窗砍了你。”
“我怕你哦。”他轻呵一声，一副上天入地我在所不辞的样，“我把我的满分卷贴窗户上气死你。”
周懿宁知道这个叫傅颂的人——学校里出了名的浪子，女朋友换的比翻书都快，谈恋爱的时间最长不超过三个月。但奈何成绩好，老师都拿他没办法。
就连她这个不闻世事的人都曾听闻他的大名。
傅颂显然注意到了周懿宁，礼貌的朝她打了个招呼就继续跟路因然互呛。
“傅颂。”徐恩愿打断二人小学生模式的相互伤害，抬头看向他“我帮你重新弄一下头发吧。”
说的隐晦，却是在好笑。
路因然更是抛开偶像包袱地靠着沈南弦大笑出声：“傅颂你手艺是有多差？抓的发型这么丑，连包容度那么高的恩恩都看不下去了！哈哈哈哈哈……”
傅颂撇撇嘴但没多说什么，素来不与人对付的他跟着徐恩愿乖乖去了一边。
“你啊……”沈弦南叹了口气，虽说无奈却也宠溺地任由她倚着自己的半边身子放肆狂笑。
路因然也调整的很快，他们走远后轻咳两声，对着周懿宁露出一个挑不出毛病的笑容：“别介意，我经常这样。”
周懿宁连忙摆手，“不会不会。”
“你是魏冠呈心心念念的小美人吧。”她凑近她的耳朵，看了眼左右才压低声音，“就是那个长得很漂亮成绩很好的女生。”
周懿宁微微张大眼睛，看着路因然一脸“相信我我说的是真的”的表情，尚且来不及思考就被人挡住视线。
熟悉的气息传来，她反应过来是谁，硬是止住了要退后的步子。
“魏……”路因然磕巴了，“对不起我错了！”
沈弦南很识趣上前一步用自己的身子挡住路因然，打趣道：“走挺快，都没听到声。”
来人的问话针对的很明显：“你忙完了？”
路因然挑眉，骄傲道：“当然，我是解决完所有事情才过来找宁宁的好不好？”
魏冠呈无语地瞥了眼藏不住幸灾乐祸的路因然，又对着沈弦南道：“注意一下你小女朋友的嘴。”
听上去并不像恼了，是调侃。
“谁是他小女朋友！”路因然瞪他一眼，“我们只是发小！很清白的好不好？”
沈弦南似笑非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别惹魏冠呈了，小心他下次笔记不分享给你。”
他们说着，魏冠呈往旁边走了几步给周懿宁让出位置，弯下腰靠近她的肩轻声问，“紧张吗？”
“还好。”她答。
话是这么说，可她毕竟也有五年没上过台了，心中还是有按捺不住的忐忑。
更何况还被临时告知要第一个登台。
“失礼了。”他这么说着，勾住了她的小拇指，用指腹在上面摩挲了几下。
似乎有奇效，周懿宁原本不太齐的心跳慢慢趋于平稳，连着呼吸也顺畅了不少。
转而他又从口袋里拿出一颗糖塞进她掌心。
借着灯光看清又是熟悉的柠檬糖，周懿宁眸中闪过一丝淡淡的暖意。
“恩恩这里！”
路因然将那段插曲抛之脑后，朝着往这边来的两人挥手。
傅颂那头黑发有了型，风流气质少挺多，甚至还有点人样了。
路因然震惊于他的变化，“恩恩你真是……妙手回春。”
徐恩愿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眼中还是多了些破冰的笑意。
六个人站在后台的某处，从远处看去风景煞是好看。
黑幕从外面被掀开一个角，露出一个陌生脑袋，“主持人准备，马上开始了。”
傅颂抬起一个ok的手势。
徐恩愿也轻轻点头算是回应。
“先走了啊。”他回过头跟沈弦南碰了个拳，又熟稔地跟魏冠呈撞了下肩，才跟着女友一起离开后台。
目送走他们，路因然看向周懿宁：“这么说宁宁也快了啊。”
后者也回神，笑了笑。
她不是一个喜欢过度亲近的人，但当她听到路因然自然而亲切地喊她“宁宁”的时候，她的心中竟然没有一丝抵触。
包括刚才的五个人，于她而言，他们好像有一种独特的吸引力，可以驱散她的不安，带她进入新的世界。
路因然转过身抱了抱她：“我对你放一百心！”
下一秒，傅颂徐恩遥的声音在音响中响起，透过幕布传入后台。
周懿宁被负责这项任务的同学带到台阶旁等候，留下沈弦南三人站在原地。
路因然看看她，又看看魏冠呈，忍不住跟沈弦南咬耳朵：“之前怎么没发现魏冠呈这么恋爱脑？”
沈弦南轻笑一声：“谁知道呢。”
一长串的开场白结束，徐恩愿清冷的嗓音在场内响起：“接下来请欣赏高二七班周懿宁同学为大家带来的开场钢琴表演，掌声有请。”
随着惊天动地的掌声和不少人起哄吹的口哨声，周懿宁缓步走上台。
路因然转身往幕布跑去：“走吧，我们去观众席看宁宁表演。”
两个人没说话，默契地跟着她一同跑了出去。
一个是追随她的脚步，一个是为了上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