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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再失去

    谣言是无止尽的。

    周懿宁早在一年前就领略过了。

    但不同的是,之前谣言的主人公只有她,而这次受牵连的人有魏冠呈。

    冥冥中,她不希望魏冠呈卷入这件事里。

    世上的墙总漏风,她与陆禹的那段对话很快在全年级传开。有人说她不知好歹,有人说她勾三搭四,有人说她清醒自冷。

    他们说的话有些多,周懿宁记的不大全。

    陆禹朋友不算多,有那么一两个玩的好的,在隔壁五班。

    周懿宁彷若未闻他们对自己的诋毁,平静地过了几天后,在班级门口被陆禹的一个好兄弟堵了。

    他上下扫视一次周懿宁,嘴角溢出嗤笑,“我还以为多大魅力呢,除了漂亮点你有事吗个人魅力?”

    她平冷地注视眼前人,浅色瞳仁中死寂一片,没有丝毫情绪在跳跃。

    淡的像个死人。

    见激怒不了她,他转而换了个攻击方向,瞟了眼她抱着书的地方,笑容猥琐,“有多大?B有吗?”

    周懿宁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身周看热闹的人也纷纷倒吸一口气。

    下一秒,一个拳头在所有人错愕的目光里直直落在讥讽不断的男人脸上,深邃的眼眸里盛满盛怒,撕下平日亲和的假象,揪住他的衣领,浑身散发着一股前未有过的戾气:“你有种再说一句?”

    他第一次在外人眼前失态,不再坚持他的原则,跌破自己的底线,破了理智,近乎疯魔。

    顾不上旁人劝架,他早已将人打得浑身抽搐。

    在他把人摁在地上一圈又一圈打下时,茫茫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声他的名字:“魏冠呈!”

    顺着所有人再次扭转的视线,少女站在原地,脸白的不像话。

    她的声音像良药滋入他的心腔,又和无数次梦里的声音重合。

    是他的阿宁。

    魏冠呈慢慢松开手,失神地站直身体,校服褶皱加深,带着还未褪去的蛮劲,眸里印着她因为极度担忧而仓惶的脸。

    “阿……”

    周懿宁跑过来拉住他的手,小幅度摇了摇头。

    她的这幅样子和几个月前被人造谣时让他不要为自己出气时一样,明明眼底藏着痛苦,却硬是表现出不甚在意,还要转头安慰别人。

    “我们走吧。”她嗓音柔柔低低的,像一簇棉花,再抬眼时眼中水雾氤氲,“你受伤了。”

    听她这么一说,他才后知后觉地感到手上传来的刺痛,低头看去,手上不知何时蹭破了一道口子,少许血液外流,一直蜿蜒到手指上,缠绕着他细长的指节,顺着指腹滴落。

    他想帮她擦眼泪手却被她紧紧握住,她冰凉的掌心贴在自己燥热的手上,有些颤意。

    “好。”

    沈弦南和路因然挤过人群就看见他俩要走,瞥见躺在地上一张脸紫红色的男生,冲大家招招手,又找了几个同学一起把他搬到边上不挡这道才离开。

    所幸魏冠呈的伤不算重,只是在无意识间划了的口子比较深,校医说是被书本边缘划的,并不碍事。

    周懿宁一直看着他的手被绷带一层又一层地缠绕,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手。

    “这几天别碰水,注意点不要扯到伤口,定期来换绷带,很快就能好。”

    他起身道谢,和周懿宁一前一后出了医务室。

    周懿宁低着头,眼眶还有点红,慢吞吞地走在他旁边。而魏冠呈也很照顾她,故意放慢步子,让她的情绪有一个缓冲的时间。

    终于,她道:“疼吗?”

    “有点。”

    他大方承认。

    “对不起。”她站在他面前,活像个做错事的小孩正在领罚,“都是因为我你才会被放在那边的书划伤的的。”

    他轻笑一声,揉了揉她的发顶,动作刻意收了力,只让她微有触感:“道什么歉,这又不怪你。”

    顿了顿,他继续开口:“学生会是不会允许这种卑劣行为出现的。”

    周懿宁吸吸鼻子,与他静静对视。

    “况且,他欺负的人还是我的朋友,这我当然不能忍了。”

    一句话飘在风里,被吹上九天云霄,像永恒的誓言,被天神所庇护。

    “谢谢。”

    偌大的底气撑在她细白的腰间,溺入肌肤与内脏,流淌在血液里。

    他忽然来了兴致,“如果你真的一直过意不去的话,就周末陪我出来逛逛吧。姐姐生日快到了,我不知道该给她选什么礼物。”

    她不假思索地同意了下来。

    *

    星期六早上,周懿宁莫名地起了个大早,忙着把作业都写完,随手穿了件淡粉色羽绒服,围着灰色围巾就出了门。

    米白奶油裤内她穿了条秋裤,冷风吹在外面,还是抵不过湿冷的空气。

    站在公交车站前,她打开朋友圈翻看,打发等车的时候。

    忽然,洁白的指尖停顿在屏幕上方,她看着手机里备注为“李寂哥哥”的好友发的一条动态,久久不能回神。

    【明天回南城,好友接个机谢谢。】

    下面陪着了张他在北市拍的雪景。

    评论清一色的调侃与欢迎,不少共友表示要大喝特喝一场。

    她关了手机,从口袋里摸出两块冰凉的硬币走向缓缓驶入的车辆。

    南城鲜少落雪,哪怕有,也是五年逢一次,且每次下的时间都很短,根本玩不尽兴。

    所以她一直很羡慕那些有雪的城市。

    窗外的风景很美,秀丽婉约,是标准的江南风光,但在雾天的影响下,少许古风建筑的轮廓都隐约了,看不清实际。

    下了车,魏冠呈就站在站台不远处,穿着灰色冲锋衣,低着头正在看手机。听见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他有感应一般抬起头,干净的笑容驱散身周严寒。

    “久等了。”

    “小事。”他无所谓挥挥手,指了指商场大门,“进去吧,外面冷。”

    周懿宁看着他还未拆去的绷带,一抹苦涩涌上心间,眼角带着笑意,颔首示意。

    南城是个二线边缘城市,会被外人熟知的最大原因是这儿古色古香的建筑。

    但他们眼前这个处市中心的商场里里外外却精美非凡。

    二人前脚刚进,后脚就被一股暖流所包围。周懿宁握了握有些发麻的手,跟在魏冠呈身边走。

    他似乎也没看好什么,两个人在偌大的一层逛了圈,称心如意的物品总是找不着。

    “这位帅哥!”

    周懿宁比魏冠呈先回头,看到一个发传单的女孩朝他们挥手跑来。

    “旁边这位是你的女朋友吧?两个人真般配。”她一边笑,一边把手上的传单塞到他们手里,“我们店里有一个活动,是情侣二人一起回答问题,如果默契程度很高的话可以赢得一个娃娃。”

    魏冠呈低头看了眼周懿宁,发觉她的不自在后主动出声:“不好意思,我们不是情侣关系。”

    “啊?这样啊……”

    发传单的女孩歉意笑笑,继续对找其他目标。

    又走了几层,周懿宁在一家首饰店前停了下来,拉住他袖子的一角,“玉镯怎么样?”

    展柜里,纯粹的玉镯被光照射出它的光泽,通体翠绿,光是看着就是上品。

    “美女好眼光。”店员走了过来,打开抽屉小心翼翼地取出玉镯,“这款在我们店特别受欢迎,现在就只剩这一枚了,如果你们要,我可以现在就把它包起来。”

    魏冠呈没有分毫犹豫:“就这个吧。”

    “好的,您稍等。”

    付了钱,魏冠呈将礼物寄存在店里,准备等到魏沁钟生日前一天再来取。刚走出来没几步,就见不远处一阵骚动,很快,人群蜂拥而至。

    周懿宁很瘦,没有被挤到,却耐不住人们实在是慌张,连着几下脚步踉跄站不稳。

    一直跟着人流走到安全出口旁边,她才借着空隙舒气,听旁边大婶不满地用方言埋怨:“真的是的呀!怎么会有炸弹埋在这里的呀?那个犯人不得了的哦!还要杀人的呀!”

    炸弹,杀人。

    周懿宁呆滞一瞬,手腕忽然被人拉住,回头就见少年那张忧心忡忡的脸:“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

    她轻轻摇头,“我没事。”

    魏冠呈松了口气,把她护在身后,伸着手臂帮她挡住那些挤来的身影。

    他刚才逆着人流往这走,绷带早散了,伤口破裂,新的鲜血外渗。

    周懿宁忙着从口袋里拿出一小包纸巾,从中抽取一张帮他擦掉血,又拿新的一张包在他的伤口处。

    很快,警察赶到井然有序地疏散人群。

    站在空旷的广场上,一名便衣警察忽然走到魏冠呈身边,严肃的表情中透着关爱:“好久不见了,小呈。”

    “张叔。”他回道。

    小呈。

    这个词在周懿宁这熟悉地有点过分。

    “幸好这次有惊无险。”张警官拍了拍他的肩,“借一步说话。”

    周懿宁很识趣地走到远一点的石阶上坐了下来。

    四周无人,张警官压低了声音,眸色有些深沉:“按照炸弹的款式来看,我们怀疑这次的犯人,就是十二年前害死你父亲的逃犯。”

    魏冠呈不可避免地蹙了蹙眉:“制作炸弹的犯人不是已经抓到了吗?这些炸弹是哪里来的?”

    “我们也不知道,但刚才专家拆解后发现里面的线路和之前的一模一样,包括外观。”他有些不放心地按了按他的肩头,“我担心,他会做对你们不利的事情,尤其是你的姐姐。”

    当年亲眼目睹到犯人真容的人有两个,一个是魏沁钟,另一个则是魏冠呈。

    由于魏沁钟十分敏感,在察觉到周围异样后第一时间把头上的帽子扣在身后的弟弟头上,并用自己的身体掩护住他。

    这才导致她的长相暴露在犯人眼中。

    介于当时附近的监控在同一天内出了故障,没有拍到犯人长相,只有从魏沁钟的描述中才能得知他的具体模样。

    这也导致那个害死了他们父亲的人在外潜逃了这么多年。

    魏冠呈垂眸,眼底闪过一抹痛恨:“我知道了。”

    “小呈,你的父亲会以你为傲的。”他最后说了一句,随之走入人海。

    站在原地的少年深知那个人此刻一定混在人流里不敢露面,也不敢多观察些什么。那人的长相距离画上的肯定相差无几,不然也不可能时隔这么久没有一点动静。

    而此刻,他心中的恨意已经滔天,快要将他的内心焚毁。

    他已经不剩什么了。

    他已经不能再失去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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