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逍接着吩咐小博：“你去跟影像科的老刘说一声，我一刻钟后带人下去拍片子，让他安排好。另外，下午的查房我就不去了，病人你都知道，你处理好。”

    路博一口答应，“师兄，你的确多少个小时没合眼了，赶紧先休息吧。其他事交给我们。”

    路博走了以后，空气又安静了下来。

    “贺医生，你别陪我拍片子了，”向宁一脸担忧，“先去休息吧，我自己可以的。本来也不严重。”

    贺逍看了她一眼。

    “我答应过的事，自然要做到。”

    很快，万年“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操手术刀”的贺主任，亲自陪着一个娇美女子拍X光片，又亲自开车送人走的事，一时传遍了C院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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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州河畔的高层公寓下，吹着四月的凉风习习。

    贺逍把车停进地库，徐徐走下车，打开副驾的车门。

    向宁担忧了一个下午。

    从C院影像科一出来，贺逍就说她腿脚不便，坚持要亲自送她回去。

    向宁解释自己是开车来的，贺逍点点头，说只要她没意见的话，他来代驾。接着也不容她拒绝，一脚油门送她回了律所。

    她一路上总算想明白了，这贺大主任肯定是以作陪之名，行“监视”之实。怕她趁人不备再弄出什么幺蛾子，干脆把佛送回西天了事。

    “谢谢贺医生。”她虚虚扶着贺逍的手臂，从车里出来，“贺医生你快回去吧。今天真的麻烦你了，我很不好意思。”接着她又拿出手机，当着他的面给他微信转账，“打车费我肯定要给你的，上次还你的钱你就没收，这次一起补上哈。”

    说完她就等在那里，示意贺逍赶紧拿出手机点接收。

    贺逍不动。

    向宁接着催促：“贺医生，你就收了吧，真的不要和我客气。你这么忙，我还麻烦了你大半天，这都是应该的。”

    贺逍闻言，笑了笑：“我这么忙，你还麻烦我这么久……”

    “是该请我吃饭的。”

    ……？

    “额，贺医生，我今天……”一会还要开电话会布置后续战术，她正想着用什么理由婉拒。

    “不过今天就算了。”贺逍看着她的脚说，“向律师还是先好好休息。我们改天，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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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大，今天还顺利吗？”

    向宁躺在床上冰敷着脚踝，开着免提，懒洋洋地回：“算是有收获。”

    “太好了，我就知道老大一击必中！话说您怎么知道贺逍一定会出现？”

    “你不是早排查好了吗，他差不多那个时间结束手术。”向宁白了一眼，“何况路博又是他师弟，他要是听说了自己人的风言风语，也不会不管。”

    对面连称宁姐神机妙算。

    “行了行了……哎，你找的那几个病人家属群演，戏有点过了啊。怎么有几个还真哭了？”

    “宁姐，是我让他们入戏一点的……”陈俊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想想如果自己的老母亲躺在病床上啥的。”

    “陈导，这几个人你花了多少钱？”

    “额……”

    “从你实习工资里扣。”

    “……！！”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向宁懒散地涂着脚指甲油，“事不仅要办成，还要办得漂亮。什么是漂亮？性价比高才漂亮。”

    说着她揉了揉自己的右脚踝，虽然夫人没有赔，但兵算是折了点，当然，她的小弟不需要知道这些。

    陈俊在电话那头哭丧着脸，“我知道了……宁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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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逍回到C院，倒头就在值班室里睡下了。醒来已是晚上11点多。

    翻出手机一看，有个猫猫头像的未读微信：“贺医生，你到了吗？”。时间显示是晚上19点10分。

    贺逍沉默了几秒，拨了语音电话过去。

    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向宁还以为他按错了。只是响了很久也没挂，她喝口水，清了清嗓子，再慢条斯理地接起来。

    “喂？”耳机里传来软软的声音。

    “……是我，贺逍。”

    “……我知道。”

    向宁眨了眨眼，这是微信语音电话，我当然知道你是谁。

    “我之前就到了。后来……没有看手机。”

    “哦哦，好的呀。”

    沉默了几秒。

    “不好意思，我不会打扰你睡觉了吧。”贺逍又看了一眼时间，记得她有晚睡的习惯。

    “不会，我睡很晚的。”向宁果然如此回答。

    “嗯……对了，你的片子出来了，没什么问题。放心吧。”

    贺逍捏着老刘派人送到值班室的X光片，举起来对着灯光看了看。

    “……那就好，谢谢贺医生。麻烦你了。”

    “不会。”贺逍的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你不用觉得麻烦。今天这件事……我也会给你个交代。”

    **

    贺逍的交代来得很快。

    向宁提及的所谓医疗纠纷案件，当然不是一个真实的案子。她只简单地跟贺逍说，有个潜在客户来咨询，含沙射影他的一位密友不久前在C院做了个开胸手术失败了，认为是医疗事故，主刀医生负全责。所以向宁的律所为了解案件情况，派她来C院打听虚实。

    贺逍仔细复盘了科室近三年的开胸手术情况，又上下排查整顿了一周内务，确信没有这样的传闻。

    C院作为前部队医院，管得严，风气正。尤其他所在的心胸外科，在吴老的坐镇下，刚正不阿，上下一心，堪称医届标兵，一众主刀医生都是医者仁心、业务水平过硬的。唯一一位可能有些问题的医生，在去年底就离职了，不过也是感情官司，传闻和医药代表有些暧昧往来，那位医生的职级也低，离职都没泛起什么浪花。

    贺逍拨了通电话给向宁，言简意赅地说了他的结论。向宁好似早已知道这样的结果，没有多作询问，虚虚感谢了几句，说其实这个case已交给其他律所去处理，她不再跟进了。如果后续还有信息，她可以替他转达他所的主办律师。

    贺逍对此当然没什么兴趣，那边又好像很忙的样子，二人都没有多言，这通电话便结束了。

    也是，眼看五一将至，律师在节前总归是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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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挂了电话，向宁冷笑一下。

    他当然不可能查到什么。

    这毕竟只是她的暗度陈仓。

    只是贺逍的上心程度还是让她有些意外。

    刚才酒吧里的音乐吵得她头疼，她一直没明白电音有什么好听的，也不想现在进去，便发了条微信把小弟喊出来。陈俊火急火燎地从卡座上瞬移到门口。

    “带火了吗。”她问。

    陈俊从裤兜里掏出打火机，给向宁点上凉烟。

    国内的爆珠她抽不习惯，小弟买了一些进口的，什么奇怪口味都有。向宁皱了皱眉，问道：“那个陈婷婷怎么回事。”

    “……”陈俊哆哆嗦嗦地回，“宁、宁姐……您是说那个吴婷婷？”

    向宁瞪他。

    “陈婷婷！就叫她陈婷婷！”

    “哪那么多废话？”向宁朱唇轻启，往外吐了一口烟，“说事。”

    陈俊正色说，通过多种渠道确认了，是相亲没错，但就见了一面。

    向宁低头弹了弹烟灰，“看上了吗？”

    “额……您说谁看上谁？”

    “你说呢？陈大导演？”向宁作势要打他，“我们这戏男主角是谁，是陈婷婷？”

    陈俊抱住脑袋，连喊饶命，“宁姐……属、属下无能，实在不会读心术。”

    “要不……”他揣摩着向宁的表情，“咱干脆找个黑客，进他手机里看看，和吴、陈婷婷有没有什么进展。”

    向宁笑了，把烟掐灭。“好啊，你去。”

    陈俊掏出手机准备下单。

    “等你取保候审的时候，找Joseph，别找我。”

    陈俊吓得手机应声落地。

    接着就听到他家老大噼里啪啦一顿骂。

    亏你还是五院四系毕业的，这是违法的事情你知道吧！别再这发疯了行吗，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去把卷宗给我捋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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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发生在心胸外科的插曲，虽然没有引起更大的水花，但姚院听说此事后，总觉得隐隐不安，认为这件不大不小的事正好查明了他们的漏洞。法治建设可是大事，马虎不得一点，C院是要在全市上下起到先锋模范作用的。

    他便在领导层提议，在全院再好好搞一搞普法宣传，增强法治意识，怎么都不为过。

    前些日子正逢吴老身体有些不适，如今大病初愈，便干劲十足。他觉得姚院的提议正好是个契机，尤其近年医患关系紧张，医患矛盾加剧，不如就请个法律专家，给大家做做讲座，提示点法律风险和注意事项。

    不愧为C院的终身名誉院长，吴老雷厉风行，请到了一位听说是业界贤达的资深律师，坐镇主讲第一期医患关系研讨会，要求几个关键科室的中青年骨干医师必须到场参加，其余医生护士鼓励参加。

    这日。刚准备按电梯的姚院看到贺逍还笃悠悠在科里巡诊，赶紧叫住他：“一会三点半开始，别迟到了啊你。”

    “我就不用了吧？”贺逍蹙眉，“手头有两个复诊要看。”

    开什么玩笑？你不参加……怎么服众？怎么带队？！

    这么简单的复诊交给下面的人就行，你带上个本子，好好记笔记！

    真是越老越固执。

    贺逍没办法，只好把病历交给当班医生，叮嘱了注意事项，再慢悠悠走去电梯。

    吴老一呼百应，偌大的多媒体厅今日居然座无虚席。满满当当来了八九十号人不说，不少年轻实习医生和护士还站着旁听。看来医患矛盾问题，大家确有切肤之痛。

    向宁一看这阵势有点傻眼。

    不是说好的，“小班授课研讨会”吗？吴大院士是不是对“小班”有什么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