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拜

    侍卫闻言脚底一滑,好悬没从树上掉下去,嘴里没憋住漏出几声噗嗤声,挪过到公子身边,轻声耳语:“公子,您不是瞧不上人家嘛,怎么还救她?”

    “你在教我做事?”语气并不重,侍卫却感觉似有一丝凉气缠绕上脖颈。

    “我去帮忙!”脚底抹油,麻利地溜了。

    “方才你为何不跪?”白衣公子侧头看向边手足无措的周卿儿,救她自然是为了问清楚。

    被看到了!玲珑精致的小脸藏不住尴尬微微泛红,“这个,这个,在我的家乡,当地有一个习俗是,是坐拜!更显尊敬。”越到后面声音越小。

    “哦?看来是我孤陋寡闻了,敢问当地是何地?”白衣公子此时完全转过身子紧紧盯着她,这辈子还是头一次见这么能编瞎话的女子,莫不是细作?这倒说得通了。

    男子并没有多余的动作,周卿儿却能明显感到他周身散发出一种陌生的气息,似乎是传说中的——杀气!难道他是大将军的人?那边有人行刺,不会是把我当成刺客了吧!

    心咚咚咚急速跳了起来,方才一急脑袋发懵编出了这么个离奇的习俗,再编个地名,恐怕会立即杀了我。

    见他手里提着的长刀,刀尖渐渐朝向自己,周卿儿吓得大喊出声:“我瞎说的!我就是不想跪!”戒备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又瞄了一眼树下,在断腿和丧命之间犹豫着。

    他审过的人比吃过米的都多,真话假话一看便知,是真话,心里却更疑惑了,大将军五年未回凰京不可能与她有什么交集,那就是与将军府有过节了?

    见男子脸色依旧冰冷,刀尖却垂了下去,笼罩在她头顶的杀气也逐渐散去,周卿儿喘了一口大气,顾不上计较他的刀剑相向,保命要紧,连忙好言好语说道。

    “公子是大将军门人吧,公子别误会,小女子不是不想跪,确实是身子不好膝盖有伤不便跪着,请公子见谅。还要多谢公子方才施以援手,理应报答,家中略有薄财,只要是能力之内,公子尽管开口!”

    白衣公子瞥她一眼,直觉她并不是坏人,留下一句“日后再说。”便纵身飞向交战的人群。

    心中疑虑未解,一向果决不留后患的自己,头一次凭着直觉行事,此女子定有问题!留她一命看看到底是何居心,某人心里给自己找了个满意的理由。

    人已远去,周卿儿的心终于落地了,左扒拉右扒拉地发愁如何下树,只见大哥周卿良好似有百宝箱似的,竟不知又从哪儿找了把长梯,正扛着哼哧哼哧地朝这里而来。

    太和殿上,身着戎装的天策大将军正单膝跪地拜见新帝以及——垂帘听政的太后。

    养尊处优的新帝安庆与名满大华的常胜将军遥遥相望,纹丝未动的眸光却好似穿透了五年光景,彼时的少年已有了新的模样。

    “任爱卿请起,爱卿风尘仆仆进京述职,城门处又遇刺杀,本该修整一二再入宫也不迟,只是哀家和陛下,以及满朝文武都牵肠挂肚着五年未见的天策大将军,大将军莫见怪,瞧瞧,当初青涩的少年郎如今越发地俊朗非凡了。”

    珠帘后传来崔太后故作威严的声音,却藏不住声音里的媚态,一番安抚之语竟带着些调戏的意味。

    任逸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传闻太后把持朝政,如今一见所传非虚,不仅垂帘听政,皇帝未曾开言太后便先发制人,若自己就这么应了,那便也认可了太后的专权。

    “进京述职即刻入宫面见皇上,是臣的职责所在,这是微臣的述职表,请皇上御览。”

    人依旧跪着,虽回应了太后,言词里却只有皇上二字,其意不言而喻。

    “哈哈哈,任逸,几年不见,怎么变得和那些老顽固一样,说起来话来一板一眼,母后都叫你起来了,快起来吧,不嫌地凉啊。”

    庄严肃穆的龙椅上却坐着一个颇不着调的年轻皇帝,旁边垂帘后亦是一个不守礼教的太后,就这一点看两人还真像一对母子。

    “臣遵旨。”任逸从容不迫地起身,平静的面容上宠辱不惊,然而华丽珠帘后崔太后的脸色却沉了下来。

    “大将军驻守边疆五年,夜以继日地守护我大华着实辛苦,哀家该如何嘉奖你呢?”语气冷淡,崔太后翻脸比翻书还快。

    吏部尚书领会其意,给了底下一个眼神,吏部侍郎张海宁立即出列说道:“大将军在边疆风餐露宿,吃不好穿不暖睡不香,如今大华安定并无战事,不如就让大将军在京城好好享受一下,暂且不回那荒凉的边塞了。”

    张海宁语毕,附和声四起,有说赏黄金的,有说娶老婆的,有说赏了黄金娶老婆的……

    前朝好歹也是杯酒释兵权,如今还没开席就这么迫不及待了吗?任逸嘴角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似乎并不反感这些安排。

    “众爱卿言之有理,大将军功也建了业也立了,是该好好成家繁衍子嗣了,边塞蛮荒少礼,自然是没有京城的女子知书达礼温柔贤良,不如大将军就暂且留下,兵符哀家暂为代管,待需要之时再交于大将军如何?”

    任逸笑而不语,众人却感到一股肃杀之气弥漫开来,离他近的官员甚至开始颤抖,生怕这位杀神万一暴走伤人,自己就是那个倒霉蛋。

    “封号逸安王,赏黄金万两,绫罗绸缎千匹,良田百顷,公主以及世家大族的千金随意挑选娶妻,如何?”逸安逸安,你就闲逸安分地做个闲王吧。

    “兵符本就归属皇家,如今国泰民安自然是该交还的,太后何必如此客气,微臣却之不恭,谢太后赏赐。”

    众臣子面面相觑,没想到任逸会是这样的反应,自古兵权难收,没想到他却如此轻松地交出。

    崔太后先是忐忑后是惊讶,然后是恼怒,好你个任逸,你既想好要交方才为何不言语,待哀家开出丰厚奖赏才接话,却之不恭,信你个鬼!

    然而赏赐已下,后悔也来不及了。

    “皇上,臣斗胆进谏,太后身为后宫女眷,不惜背上干预朝政的骂名也要替您收复兵权,可怜一片慈母之心,您虽刚登基理政经验不足,但也应竭尽全力替太后分忧,让太后颐养天年安享天伦。”

    随后任逸从怀中掏出一枚龙身符牌,黑金纹路里散发出神秘又诱人的光泽,这可是三十万天策神军的兵符啊。

    “请皇上验收。”

    一番交锋下来兵权给了皇帝,还意指崔太后专权应当还政于皇帝,奈何任逸言辞恳切体恤太后,崔太后饶是气得心口痛却找不出他的错处。

    “逸安王所言极是,母后如此操劳我亦不得安枕,这兵符朕一定收好,定不辜负母后一番心血。”

    安庆帝龙璟珩一脸庄重地说着,亲手接过了任逸手中的兵符。

    看着眼前母慈子孝,浪子回头的景象,众位大臣纷纷捏了把汗。

    “逸安王留京自然也不能完全闲着领俸禄,对你们实在太不公平了,你们说是吧?”

    龙璟珩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模样,朝堂上下不是太后党就是中立派,支持他的屈指可数,有心给任逸一个官职替自己做事,但是刚到手的兵符还太烫手,不能太明显了。

    “现下各部人员冗杂尚待精简,暂无空缺,只有大理寺碍于人手不足,疑难悬案已积压如山,不如让逸安王协查陈年未破的疑悬案,若破了既可减轻大理寺的压力,还可还民间一个真相,亦是好事一桩,破不了也是正常,就当帮大理寺整理整理也是好的。”

    吏部尚书裴元松能感受到珠帘后高涨的怒火,赶紧站出来熄火。

    大理寺人手充足,疑难案件悬而未破不过是因为又疑又难,能力不足难以侦破,说得好听是让逸安王协查,不好听就是整理卷宗,事多繁杂还无实权,可谓是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大理寺卿心里窃喜,朝裴元松投去感激的一瞥,如是安排,那些破不了的难案都能甩锅给任逸了,曾经的大将军如今的逸安王给自己整理卷宗,说出去也太有面子了。

    “如此也好,只是逸安王意下如何,常年征战对于破案可有把握?”一帮老狐狸!龙璟琉心中大骂,面上却还是笑着任逸。

    “军中不时也有怪事发生,臣还算能应付,或可一试。”

    “好,那朕就命逸安王,那个什么来着?什么查?督查!对,命逸安王督查大理寺,赐鎏金腰牌随意进出皇宫,朕要好好和你叙叙旧,下朝下朝!晚上接风宴都早点来昂,朕都有点饿了。”

    不给满朝文武和太后反应的机会,一脸天真的皇帝抓起兵符插到后腰上,拉上任逸边离开边絮叨,“最近御膳房新出的攒丝锅烧鸡甚是不错,你今晚尝尝,你在边关都吃什么?听说都茹毛饮血?戌北这么多年有没有中意的女子……”

    大理寺卿赵其省望着走远的那抹明黄欲哭无泪,督查和协查可不是一个意思啊!督查的职权大多了,凌驾于自己之上,可监督彻查大理寺上下,今后的日子要不好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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