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虚(下)

    “我还以为你在厕所昏迷了呢。”

    我一回来就被苗思语揶揄了一顿。

    “我去药店买药的。”我端起杯子,想要靠喝水来缓解尴尬的气氛,杯子送到嘴边才发现没水,只好更尴尬地又把杯子放回桌上。

    “肚子疼还跑出去?”她一边跟我说话一边拿着手机在做游戏日常任务,“你叫个外卖送上来不就行了?”

    “我……就是想顺便出去透透气嘛!”

    “那你也还好啊,我来大姨妈的时候恨不得直接瘫痪在床。”

    她其实并没有怀疑我说的话,因为她的心思都在游戏上,但我还是怕她再多问,便拿着杯子去茶水间接水了。

    从茶水间出来我径直去了闫佳璐的工位,倚着桌沿,抿了口水,漫不经心地问道:“璐璐,沈总找你们说什么了?”

    闫佳璐放下手上的活,转过椅子面朝我伸了个懒腰:“没什么,就是问我们在公司习不习惯,工作做得怎么样,对公司有什么建议。”

    “?就这些?”

    “哦还有。”

    “什么?”我握紧杯把。

    “让我们好好努力。”

    ……

    资本家说这种话也不怕半夜鬼敲门。

    但这么看来,至少可以肯定沈总找我们不是因为什么特殊原因。他的确不认识我。

    我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点开那个被我最小化了的乱码文档,盯着电脑屏幕叹了口气。

    这可能真的就只是一个错误的文件吧,所以沈总才会发了又撤回;而他也不是霍醒言,和郑皓一样只是碰巧被我用来创造梦境的素材。

    想到这里,我竟然有种连我自己都说不清的古怪心情。

    他不认识我不是应该正合我意吗,为什么我会觉得有点失落呢……一个本就不存在的人而已,难道我还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期待吗……

    “叩叩——”

    敲桌子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从回忆中缓过神来,以为是同事有什么工作要交接,转头看向桌边。但桌旁那人的个头比我预想的要高,我抬头的角度只能看到他上衣口袋的位置,我只得把头仰得更高。紧接着那张我最怕见到的脸就毫无预兆地出现在我视线里。

    “霍——”我及时住嘴,瞬间从座位上弹了起来,惊慌失措地鞠了个九十度的躬,大声喊道:“沈总好!”

    椅子被我突然的起身撞得往后滚了两米,直接撞到了后面的桌子上,把后桌的同事吓了一跳,一整个办公室的人都看了过来。

    “……”沈未被我撼天动地的反应震慑住了,过了半天才开口:“不用这么……紧张……”

    我带着飙升的心率站直,根本不敢多看他一眼,可他的沉默让我更加发怵,我终于还是忍不住抬眼,看见他正面无表情地看着我的电脑。

    我跟着转头瞥了眼屏幕,猛地意识到那个诡异的文档还赫然显示在屏幕正中央,我立刻不动声色地挪了过去,用身体挡在桌前。

    转念一想又觉得没必要,反正文档里都是乱码,就算看到也看不出什么来,说这是不小心被损坏的资料文件也完全可信。

    沈未收回视线,并没有过问文档的事,只是淡淡说道:“听说你身体不舒服?”

    “哈?”我好像没听懂他的话一样,发出了疑惑的声音,但社畜的求生欲激发了我的应急本能,关键时刻又恢复了一部分理智,“哦……!已经吃过药了,好多了。”

    我低下头,生怕再和他对视。

    “实在不行就回家休息吧。”

    “不用!真的没关系!”

    请半天假我的全勤奖金就泡汤了。一百块也是钱啊!

    “没事当然最好,但也别硬撑。”

    “谢谢沈总关心。”我把头坑得更低了,只能看见他脚上那双一看就知道不便宜的鞋。

    “你……”他停顿了片刻,整层楼鸦雀无声。

    他还要说什么??快点说完快点走吧拜托了……上班时间老板出现在员工周围算得上是恐怖袭击了。

    难不成……他认出我了?他是霍醒言?那我应该怎么办……承认?还是装不认识?

    这一刻我才发觉自己根本没做好相认的准备,因为就算他真的是霍醒言,他也不是我梦里的那个霍醒言了。

    “工作吧。”

    他只说了这么三个字就走了,等我抬头时只看到他走远的背影。

    ……没了?就这?他什么都没说?

    果然是我想多了,他怎么可能是霍醒言呢……我是昏了头了。

    整个下午我都因为这一连串的事情心神不宁,写的文案满篇错字,做的物料缺这少那,到了该下班的时间就只剩我还没完成分配的工作任务,不得不一个人留下来加班赶工,稍不留神就熬到了夜里十点多。

    幸好离地铁停运还有一会儿,我收拾收拾跑过去应该还能赶上最后一班车。

    我关了电脑,拿上手机和包往门口走,刚走到门边就看见出了电梯的沈未正朝这里走来,情急之下我关掉办公室的灯,钻进最近的一张背对大门的桌子底下躲起来。

    该死……他怎么这么晚了还在公司?老板也要加班吗?

    不过还好,他出电梯的时候在看手机,应该没看到我,我只要在这儿等他走了就行。

    我抓着手机蹲在桌下,腰背和脖子都伸不直,下巴抵着膝盖才能勉强被容纳,由于胸腹都被挤压,呼吸也不那么顺畅,一分一秒都变得无比难熬。

    静静等了十几秒钟,门外传来沈未的自言自语:“门怎么没锁?”

    ……

    大意了。通常都是最后一个下班走的人负责关灯锁门,我这只关灯没锁门,明天被告到行政那儿免不了又要挨一顿教育。

    “还有人吗?”沈未推门进来,对着空荡荡的办公室问道。

    我蜷缩在昏暗的角落,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竖着耳朵捕捉外面的动静。

    没有收到回应,沈未不再继续往里走,我如愿听到了门再次被推动的声音,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

    不对啊,我突然反应过来:我躲什么?既然他不是霍醒言,我干嘛还要像做贼一样躲着他?他是老板,我是员工,大大方方的不就好了?

    又蹲了一会儿,确定没再听见其他声音,我正准备从桌子底下出来,手机骤然爆发出一阵刺耳的铃声,我吓得心脏猛烈收缩,找一个挂断键都找了好几秒。

    母爱如山,感谢我的好妈妈这个时候打电话来关心我,差点把我送进医院。

    铃声停了以后办公室里依旧静悄悄的,我拖着发麻的腿往桌子前方挪动,还没来得及站起来,一双脚稳稳地停在了我面前,我一头撞到桌沿上,桌面上物品摇晃的声响在办公室里回荡。

    即使我被撞得发懵也能认出来,那人脚上的鞋子正是我下午看到的那双。

    “你在干什么?”沈未低头问道。

    我顾不上被撞得生疼的头顶,急忙想站起来,但由于蹲得太久,从脚底往上升起一股触电般的刺痛,一直蔓延到小腿,膝盖也因为长时间弯曲而使不上力,在我站起来的时候两腿一软,两眼一黑,眼看就要跪下,沈未抬手扶住了我。

    我闭上眼睛原地缓了缓,大脑在这期间关机又重启,等到再睁开眼睛时,我清醒了,同时也看见了他扶着我的手,还没降下来的心跳愈发剧烈,我赶紧挣开他的搀扶,退到桌边,用手撑着桌子站稳。

    沈未顿了顿,手悬在半空,半天才收回去。

    “我……”我扫视四周,指甲抠了抠桌面,支支吾吾说道:“捡东西……”

    “什么东西?”

    我攥紧手里的手机:“手机?”

    我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回答了一个疑问句。

    他侧头看了看我身后的桌子,不紧不慢地问道:“这好像不是你的工位吧?”

    “因为……我走到这儿的时候手机刚好掉了……”

    ……

    好拙劣的理由。我怎么不干脆说我在帮同事打扫卫生?

    “捡完了?”门外走廊的灯光投映在他半边脸上,照出的仿佛是霍醒言的影子。

    “捡完了……”

    说完我就开始懊悔。

    他这么问分明是听出了我在撒谎,我居然还跟着答了,我何止缺根筋,明明是缺个脑子。

    他似乎扬了扬唇,但我看不真切,只看到他转身往门口去了。

    “走吧。”他说道。

    我惴惴跟在他身后,出门时按照行政给的密码把门锁上,每一步都不敢有差池。

    走到电梯口,他按了下行键,似是随口说道:“你家住哪儿?我送你。”

    我先是一愣,然后拼命摇头:“不用不用!我坐地铁!”

    他侧过身,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这个点还有地铁?”

    一种不妙的预感爬上心头。

    我拿出手机唤醒屏幕,定睛一看,早就过了末班车的时间。

    “没关系,我打车!”

    “加班打车也是报销,跟我直接送你有什么区别?”

    “区别……打车……有……”我把视线以内所能看到的东西都瞄了一遍,吞吞吐吐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发票?”

    这个节骨眼上我的手机又不合时宜地响了,不用看就知道又是我妈打来的,我匆忙挂掉。

    沈未瞥了眼我的手机,倒没问什么,回身面向电梯,语气平平地说道:“顺手的事,你就当是员工福利好了。”

    他没当回事,我却没办法不当回事。

    电梯到了,打开门里面空无一人,沈未走了进去。等他完全进入轿厢,我一点点往后退,装模作样对着电梯口喊话:“那个……沈总……我手机没电了,回公司充会儿电,您先走吧!”

    到时间电梯自动开始关门,我正暗自庆幸,不料门刚关了三分之一又开了。

    “车上有充电器。”从电梯里传出沈未不咸不淡的声音。

    ……

    合着我今天就是躲不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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