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差不多把雇佣兵家里的布局瞧完后，余鲤总算消停了下来。
虽然依旧和奈布没什么实质性进展，但好歹暂时住进了他家。只要不迅速把她送回去，感情之类的都可以慢慢培养，总而言之，就目前结果余鲤还算满意。
“我能借用一下你家浴室吗？”
听到这样的问话，奈布把视线投向了余鲤。
她灰头土脸，漂亮的大裙摆上满都是泥，简直像是刚从贫民窟逃难回来，浑身上下只有一双眼睛还算干净了。
可能是在卫生间里看到了镜子，表情有些恹恹的。
他扯了扯唇，“当然，请便。”
“可是还有一个问题……”她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低着头，讲话磨蹭而扭捏，慢吞吞道，“我没有换洗衣物。”
奈布·萨贝达沉默了两秒。
两秒后，他面无表情地抬眉，“要不你还是别洗了吧。”
“……”
余鲤无动于衷，仿佛选择性地失去了听觉，“外衣的话我可以暂时穿你的，内衣就可能需要你帮我跑一趟了。”
萨贝达翘腿靠在椅子上，双臂环胸，目光冷漠地注视着她。
她不甘示弱，丢给他了个带有强烈谴责意味的眼神，看他的表情像在看一个人渣。
他不由得冷笑起来，“您一向这么颐指气使的吗？”
见此情景，余鲤反倒软了下去。
她凝眸望了他一会儿，忽地冲他勾唇一笑：“那要不要我给你来一波柔性劝导。”
“柔性劝导？”
她将拳头放在唇边，清脆地咳嗽了两下。
紧接着，他就听到了一阵天崩地裂，鬼哭狼嚎，如噩梦般的声音：“拜托了啦！求求你啦！奈布小天使！帮帮人家啦！好不好嘛！嘤嘤嘤！嘤嘤嘤！”
那一声声中气十足的嘤嘤嘤听得奈布忍不住头痛，“……闭嘴。”
败下阵来的奈布，无可奈何地起身，心不甘情不愿地踏出门，临走前还不忘回头通知了一句：
“钱我会找X先生报销的。”
在路上，萨贝达颇有些自闭。
他想，如果他有罪，法律会制裁他，而不是让他去给一个麻烦大小姐买衣服。
不然就闹腾，叽叽喳喳得让人烦躁。
杀又杀不了，丢又丢不掉。
走进某家成衣专卖店，老板捏着胡子面带笑容地迎了上来，“先生，先生，您想看点什么？”
他尽量以一种平淡的口吻道：“女士内衣，有吗？”
然后他就看见老板看他的眼神复杂了几分。
奈布·萨贝达：“……”
“好的，您要什么尺码？”
他才意识到，出门太急竟然忘了问。
因为沉默了太久，老板又开口提醒了他一声：“先生？”
奈布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他哪里知道？他又没有盯着女人胸部的习惯。
“……就，偏中一点吧。”
不管怎么说，中号总不容易出错。
而在浴室中的余鲤，此时正目光炯炯地盯着镜子。
这是她自穿越到这个世界位面以来，第一次正视这具陌生的躯壳。
镜面悬挂得有些高，她赤/裸地站在前面，只能看到胸部起伏往上的部分。圆润的肩头，纤细的脖颈，如同鹅卵石般光滑的脸蛋，棕色发丝湿漉漉地贴在额头前。
不笑时，会给人一种矜贵而清冷的距离感。
最有特点的莫过于那双安静的眼睛，极浅极浅的罕见绿色，像是清晨田野中新生的芽，要从瞳孔中钻出来。
不得不承认，虽然系统每个位面给她的身份都有着或多或少的坑爹地方，但壳子却都是一等一的美人。
余鲤无心再欣赏，离开浴室直奔奈布的衣橱。
随手掏了件衬衣就往身上一套，她与萨贝达身高差距不多，没有那种男友衬衫的感觉，只能堪堪挡住臀/部。为了不走光，她又搜罗出来了一件风衣披上。
这样就能遮住小腿往上的位置了，余鲤挑剔地上下打量，满意地转了个圈圈。
萨贝达带着衣服和洗漱用品回来时，余鲤已经把自己收拾妥当。
她正坐在椅子上端详一张世界地图。
地图看上去已有些年头，纸张陈旧，边缘泛黄，散发着股略带年代感的气味。
折痕很重，有些字已模糊得看不太清，但有一小块地方被红笔特别圈了起来，在旁边标注着：尼泊尔。
那是他的家乡。
“诶，你瞧。”余鲤目不转睛地盯着，见奈布回来就挥挥手招呼他过来，“我才注意到，尼泊尔旁边居然紧挨着中国。”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她声音微颤，眼里有很亮的东西在闪。
奈布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了一眼，与尼泊尔紧紧贴着的地方，大概是中国西藏。
“有什么好激动的吗？”他语气嘲讽，“大不列颠和中国交战结束没多久呢。你一个英国人，居然会喜欢中国？”
如同一桶凉水兜头浇下，余鲤仿佛这才想起了自己身处的时代，指尖掐进了肉里。
十九世纪的中后期，英国的维多利亚时代，中国的晚清。
是英国最鼎盛的时期，也是中国最屈辱的历史。
所有人都不对这个被鸦/片强硬打开国门的国家抱有期待，带着戏谑或恶意的口吻称华人是东亚病夫。
可哪怕她穿进来的壳子是英国小姐，灵魂却还是地地道道的中国人。
有些想家了。
“它以后一定会发展的特别好的。”余鲤垂下双眼，颇为固执地嘟囔，“不出两百年，啊不，一百五十年，它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
她从椅子上站起身。
藏青色的格子风衣，长度大概到她小腿，每一颗扣子都扣的很严实，衣服下摆是开衩式设计，当她走动时，会露出膝盖和半截雪白的大腿。
那里面什么也没穿。
奈布淡淡移开视线。
余鲤奉行着“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原则，面不改色地从他手中把衣物接过，比划了一下。
内衣有点偏小，不过能穿，裤子还算合适。
再度返回浴室，换好衣物。萨贝达依旧靠在那把唯一的椅子上，手指间夹着杆烟斗，末端隐隐闪烁着橘红色火星。
烟雾缭绕，他的半张面容好像隐藏在了云里，看不真切。
他在雾气的另一端看见一个人，穿着藏青色的长款风衣，一步步地朝他走来。
停到他身前，她的影子笼罩了下来，他夹着烟，身体完全包裹在她的投影里，微仰着头神情冷淡地看着她，不太懂她接下来要做什么。
手中的烟斗被夺走，她得意洋洋地捏着烟杆，放在唇边，摆出了一个帅气深沉的姿势，“你看我像不像推理先生？”
推理先生？
奈布有些讽刺地牵起嘴角，他的烟向来味道凌冽，可在她手里却成了小女孩过家家的玩具。
他捏着她的手腕将烟斗夺了回来，带有报复性质地当着她的面吸了一口，吐出烟圈，刺鼻的气味让这种娇滴滴的小姐瞬间承受不住，低声咳嗽了起来。
可是下一秒，烟斗再次离开了他的手。
她呛得眼尾泛红，没收了他的烟，嘴里边咳边念叨：“莫抽烟，莫抽烟，抽烟伤身体还没明天。”
奈布·萨贝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