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上哈士奇的孤狼会变成猎犬吗

    在那个叽叽喳喳的小姐安静了差不多有五分钟后,奈布确定她睡着了。

    活了二十几年,奈布头回见着这种麻烦又神奇的女人,说是贵族却没有贵族的傲慢,碰一鼻子灰也能自说自话个没完。

    风吹过寂静的林子,橘红色火焰烈烈颤抖,余鲤恬静的睡颜被映照得忽明忽暗。

    一时间,只有火堆霹雳啪啦的燃烧声。

    或许是火光太温暖,又或许是那个聒噪像鹦鹉一样的小姐难得安静,本不打算睡觉的奈布竟也莫名地放松下来,起了困意。

    这天晚上,他破天荒地没有做噩梦。

    ……

    余鲤醒来时,火堆已经熄灭了,地面上只剩下一层烧焦的炭块和薄灰。

    奈布·萨贝达还在休憩。

    他还保持着倚靠在树下的姿势,左腿伸直,右腿弯曲,手臂搭在膝盖上,隔着衣服也能看到那流畅有力的肌肉线条。五官深邃,皮肤是欧洲人特有的白,那双充斥着肃穆和死气的眼睛紧闭着,使他少了几分生人勿近的锋利,比起醒着的时候更像一个小天使了。

    她很快发现了端倪处。

    人的大脑在进入休息状态时,肌肉是自然放松的,而奈布却好像浑身都很紧绷,尤其是那双手,握得像是随时能给人一拳头。

    大脑思考了零点零一秒,想去rua一把那看上去就很好rua的小脸蛋。

    余鲤屏息凝神地小心挪过去。

    余鲤悄悄伸出了罪恶的指头。

    余鲤……手腕刚移过去一半就被闪电般地攫住了,力度大得让她忍不住瞬间痛呼出声。

    “条件反射,抱歉。”

    被惊扰了的男人松开手,灰蓝色眼睛冷淡而戒备地盯着她,“……你在做什么?”

    好吧,即使睡着了警戒心也很高。余鲤心疼地吹着自己被捏痛的手腕,上面已经起了红印子。

    索性实话实话,“我想捏一下你的脸。”

    “?”

    “但你在清醒时肯定不会让我捏,所以就想趁你睡着碰碰运气了。”

    “……”

    她托着腮,在雇佣兵沉默凝噎的表情中,又抛出了她的下一个疑问:

    “正常人在休息的状态下,手掌不都是自然展开的嘛?”

    只有鸟类才会越熟睡爪子反而握得越紧,为了抓牢树枝,防止从树上掉下来。

    “所以,难不成你上辈子其实是鸟?”

    他很快听懂,她指的是他睡着时紧握双手的小习惯。

    ……

    那是为大英帝国卖命的第二年,萨贝达被指派着参加了一场臭名昭著的土地掠夺战役。

    接连打下两个殖民地,军队已疲惫不堪,长官却迟迟不肯下撤离命令,仿佛他贪婪冷酷的军涯中就只有“进攻”这一件事。

    在对方国家人民的眼里,他们无疑是魔鬼。

    奈布·萨贝达很清楚他扮演的是什么角色。侵略者,走狗。他在做坏事。当英军终于丧失了作战能力后,死得所剩无几的部队四散奔逃,士兵提心吊胆,害怕敌国的报复,即使在睡梦中也要握紧手边的枪。

    奈布有些反胃,面上却镇静如常,余鲤好奇的语调让他没来由感到烦躁。

    “闭嘴。”

    他眼睛冷得如一块千年不化的玄冰。

    ***

    两人又一前一后地开始走。

    由于是白天,山道相比较昨天好走得多,余鲤的脚步快了不少,哼着歌,时不时左顾右盼地看风景,心情很好的样子。

    萨贝达一如既往地沉默着。

    揶揄的心思一上来,余鲤忍不住戳了戳他瘦削的脊背。

    “喂。”

    她嗓音疏懒,带着戏谑的笑意。

    “你这样总冰冷冷着一张脸,有女人喜欢吗?”

    他没回。余鲤仿佛生来不知道自讨没趣为何物,小跑上去再接再厉地追问:“你的择偶目标是哪种类型?”

    奈布蹙眉。

    “别拿我开玩笑。”

    “这不是开玩笑。”她语气真挚,“我是真的很好奇啊。”

    奈布嗤笑一声,冷漠而干脆地堵死了她,“反正不会是像你这样的未成年。”

    她不服气,“我这样的怎么了?我有十八了!”

    懒得敷衍。他步伐不由得加快了些。

    “下个月满十八和十八岁也没区别,不是吗?”余鲤提起裙子,层层叠叠的裙摆如同倒扣的花苞,径直跑到他面前。

    “真的不考虑一下我啊?”

    她近乎蛊惑地微笑着,仰着脸,长发如瀑,肤白胜雪,轻浮而不艳俗。整个人站在那,就好似一张开了柔焦滤镜的老照片。

    萨贝达不得不停下脚步。

    下一秒,余鲤的脊背重重磕在树上。

    “听着,小姐。”

    雇佣兵按住她的肩,略一用力间,很轻易地将她抵至一旁。她的身体被挟制在他臂弯与树干之间,眨了眨眼,正对上那双像狼一般锐利得锋芒毕露的眸子。

    “我不清楚你对我那莫名其妙的好感是哪来的,当然,也没兴趣知道。”

    奈布双手撑在她肩膀两侧,微眯起眼,不耐烦的语气夹杂着几分隐晦的杀念,与她相差不高,气场却带着倾倒势的压迫力。

    俯身下来时,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

    “或许你一直都是这样,随心所欲,肆意妄为,在得知命运被安排后什么也不顾地就跑了,心里为勇于反抗家族的自己鼓掌,甚至连行李也不带。能跑得这么远一定是你人生中最大的成就。”

    “在你无聊又贫匮的生命里,第一次出现一个与你仿佛是两个世界一样的男性,你感到新奇,玩心又占了上风。征服一个杀手会成为你在跟你一样蠢的女孩们面前的谈资,但你怎么就这么确定,我会老老实实陪你演校园恋爱情景喜剧?”

    他犹带着冷淡克制的表情,微侧过脸,呈现出一种略显隔阂感的矜慢,“少在我身上下功夫,幼稚园。”

    “把你送回去、拿到我的另一半儿酬金是我要想的唯一问题,再之后,我们的一生都不会有任何交集。”

    “所以麻烦您,收收味,小姐。”他不咸不淡道,眼神没有一丝波动,“你在我眼里就像一个满脑子浪漫主义的白痴。”

    这番话无疑起了作用。

    小姐脸红一阵白一阵,整个人比身后的木头还紧绷,半晌才结结巴巴开口:“……啊,奈布先生第一次说了这么多话。”

    在察觉到这点后,他又恢复了惯有的缄默。

    又不知过了多久,那个呆滞的僵硬的在他眼里已经被吓傻了的小姐,发出了一句微弱,扭捏,如咸鱼般的呐喊:

    “……呜呜呜小天使你骂人好好听你能不能再多骂我几句quq”

    奈布·萨贝达:“……”

    其实有一点,奈布确实没有说错。

    除去她是他的任务目标之外,他们就像是两条不该相交的平行线。

    如果好感度累积的不够高,很容易被送回去从此就江湖不见了。

    走出了阴霾湿冷的密林,久违的亮光照在余鲤的脸上,她下意识伸手挡了一下。熟悉的径巷和街道,马上将与奈布分别的认知非常清晰,她忍不住转眸看向他。

    奈布神情肃穆,看起来不知道在想什么。

    手腕被重重一扯,伴随一声枪/械的脆响,她在始料未及的情况下撞进了奈布的怀里。他体温有些偏低,怀抱带有冷冽的烟草气——然而这些都不是余鲤此时该想的问题。

    她原本的位置上,出现了一个狭小的弹坑。

    “X可没说把你带回去的途中还会碰到这种事。”

    从四周走出来了几名穿黑西装的男人,持着枪,面容冷峻。

    比起浑身僵硬的余鲤,对现下场景司空见惯的奈布倒显得很冷静。面上毫无表情,心里却因为徒增的工作量隐隐不爽。

    他略带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兜帽因他这番动作掉了下来。

    “得加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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