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小妖们被谢湘灵连连溅射的火花炸了几个激灵。闻声一看,嚯,是沈家的捉妖人和旁人打起来了。他们看到捉妖人,本想冲上去将其就地咬死,却因玄蛇还未发令选择按兵不动。

    妖物们嘻哈看了一会热闹。

    那个小女娃子随便拎着一把破破烂烂的剑就过来送死了。

    谢湘灵掐诀,铜剑凌空将那几个脑袋连成几道折线,鲜血四溅。

    来不及反应,转眼这几位已然尸首异处。

    玄蛇的蛇尾裹了一股腥臭的风猛地横扫上来,谢湘灵一下没躲过,生生受了这记,内脏挤压的同时呕出一大口血,被推着在雪地中拖行了十几米远。

    她撑住一口气,面表无情地用手指揩净唇边的血渍。

    那边的沈让鹤正与玄蛇缠斗,拨雪剑好容易刺穿那鳞甲,一剑凌霜,削断了它的尾巴尖。

    玄蛇痛苦地长鸣一声,陷入狂躁,剧烈地摇晃扭曲着庞大的躯体,涎液像雨点打落。

    沈让鹤几次欲翻上蛇头将其斩杀,接连失败,白衣被蛇尾撩了满身血。拨雪剑微微一闪,分成了两把,一冰蓝一胭红,一左一右朝玄蛇的眼睛刺去,快的近乎要掠出残影来,正中蛇曈。

    玄蛇旋即朝地面俯冲,蛇移迅猛,所到之处摧枯拉朽,欲一口将两人拆吃腹中。

    那些曾经在山间星罗棋布的楼阁在蛇身的倾压下彻底沦为废墟。

    谢湘灵方才被玄蛇一拖已然力竭,右腿骨裂。

    是她高估了这具孱弱幼小的身体。

    谢湘灵眸色一暗,撕下一块裙摆为纸,以血充朱砂作笔,迅速画了张绝杀的戮诛符,反手贴在蛇身上。

    她悬在空中垂眸念咒,那两根受尽磨难的碧色发带再也支撑不住,三千青丝散落随风晃动,衬的那少女犹如鬼魅。

    戮诛符生效,一道诡异的红光闪现又散开,最后凝成千万条细长的红绒丝线将其紧紧环绕绞杀,寸步不得移动,蛇身从甲片开始爆裂。

    谢湘灵脑中绷紧的弦一松,转头昏死过去,从空中坠落,像只脆落易折的蝴蝶。

    她阖上眼前隐隐约约看见沈让鹤飞身而来。

    上一世,沈让鹤为将玄蛇斩杀,身受重伤,她毫无所觉。

    他回来领人时,依旧是干干净净的,身上的冷香盖住了那股腥味,俊雅的面孔显出了不易察觉的苍白之色。

    谢湘灵乖乖巧巧地缩在树底下,头顶的孤松被雪淋了一夜,翠青的针叶攒聚,绿与白一层又一层地向上交叠。

    白衣少年临走前给她圈出一块地,足够走动,寻常妖物进不得身。

    但谢湘灵仍是满心害怕,怕那个剑修会扔下她一走了之。

    湘灵被这件雪白温暖的狐裘包裹住,外面的风雪似乎凭空和她隔了一层,无论如何都吹不到里边。

    谢湘灵起身走了几步,停在边缘,伸直了手,接住几片会很快融化的雪花。她的手指很痛,待身体暖和以后又泛起绵密的痒意。

    她无聊恍然了好一阵子。终于听到踩雪的簌簌声了。

    见到来人,少女空洞忧郁的眼中璀然明亮,疾跑出去牵沈让鹤的袖子。

    谢湘灵那时没看见他唇缝边残留的一抹血。

    她迫不及待,乐极生悲,被横生出地皮的根茎绊了一下,吃了满嘴的雪,给那少年剑修结结实实地磕了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沈让鹤微微弯腰,欲扶她起身。

    谢湘灵恼羞地在雪地里连翻几个滚,然后自己麻溜爬起来了。

    她看见他的冰冷凤眸里浮现的几丝促狭浅笑,若昙花一现,拨雪见春。

    那是雪色里永永远远的人间惊鸿色。

    谢湘灵竟是记了整整十六年。

    再后来,沈让鹤带她回了沈家,随众人一起修捉妖之术。

    次日谢湘灵换上干净的弟子服,想亲自向书中的男二道谢。

    她的内心复杂,毕竟是穿书,还与身为正道之光的男二扯上了关系。

    看小说时流的泪都是为将来的血做准备。

    谢湘灵宁愿没看过《青云》这本小说,宁愿不知道主角团的任何人。

    起码不会穿书。

    现在倒好,不仅穿了,男二摇身一晃,还成了她的救命恩人。

    谢湘灵打算正面和沈让鹤道谢,此后绝不再与主角团任何一个人产生牵扯纠葛,特别是男女主那对神经病,敬而远之,有多远躲多远,正面遇上就红灯地循。

    那时湘灵暗自计划,后期再利用剧情救沈让鹤一回,此事便算了结。

    然而当谢湘灵拐折十几条水榭回廊,终于来到沈让鹤的宅院门口时,却是被人拦下。

    那人斜睨着她,手指闲散地搭在腰间属于内门子弟的剑柄上,看她的目光像是看到了什么污秽腌臜一般。

    “公子身体有恙,还需静养,不便见客,请回吧。”

    ……

    谢湘灵稀里糊涂那么一晕,梦回前世。

    对方厌恶的神情渐渐变幻,到最后竟与沈让鹤冰冷昳丽的脸重合。

    他竟是那样讨厌她么?

    谢湘灵在心底恨恨地想,刚才使的戮诛符,一看便知走的是邪门路子,属于不详背德之举,为正道不屑,认为与妖物无异。

    沈让鹤对她使用那些东西频频劝阻,最严重的一次竟是直接气红了眼,脊背微微颤抖。

    她那时都疑心沈让鹤要落泪了。

    可他最终还是没再说任何,甩袖负气而去。

    像一轮破碎的月。

    她当年怎么就没将沈让鹤原地气死,也好过这厮日后为救女主死了。

    混账丢脸的倒霉玩意。

    谢湘灵晕了一阵子,缓缓醒了过来,发现自己正趴在沈让鹤的背上。

    少年的背脊单薄而宽厚,暖意穿透两人的衣裳布料源源不断的传来。

    夜深了。

    谢湘灵认出这是通向不归山沈氏的山道。

    阴差阳错下,沈让鹤还是带她回了家。

    现在已经走到半山腰了。

    山道从顶延伸到山麓,共一万一千六百八十节阶梯,五千八百四十盏风灯,并有阵符加持,可免去风霜雨雪,灯火长明不灭。沈氏规定门下子弟及门外来客上山需一步一步走上去,皇亲贵胄也未免于此。

    山腰被轻薄的雾岚绕住,像缓动的暗带,迎客松斜飞入山巅。

    山壁内嵌的风灯照出脚下的路,明暗交替的火光镀在沈让鹤的侧脸,谢湘灵可以看见他双颊上细弱的绒毛,莹润如玉。

    谢湘灵不自觉抿紧了唇,下意识想从沈让鹤的身上跳下去。

    她挣扎了几回,对方的肌肉转瞬僵硬。谢湘灵诧异挑眉,没好气地道:“小道君,你这是在干嘛?我救了你,免你受伤,你现今随随便便就掳我回家?”

    她随口定义:“流氓行径。”

    “多有得罪。”沈让鹤解释说,“你腿伤了,不便行动。”

    谢湘灵偏要和他对着干,故意歪曲他的意思,嗓音清脆道:“什么不便行动?伤的又不是你,子非鱼,你怎么知道我行动不便。”

    沈让鹤背她走了很长一段山路,剩下的阶梯一路向上,由浮云遮盖望不到头。

    沈让鹤的气息仍然平稳缓和:“你脉象有异,寻常医者查不出修道之人的病灶,我想带你回去给家中长辈看看。当然,若姑娘有更好的去处,沈某再送姑娘过去。”

    谢湘灵沉默了一会,给自己把了个脉。

    经脉滞涩,绵弱虚浮,模糊难辨。

    很好,干得漂亮,穿书第二次就命不久矣。

    她几度张唇,嚅嗫了一会。

    右腿软绵绵的垂下来,在安静的时候痛感异常明显,刀尖扎进心口,刺痛再钝痛。

    谢湘灵又叫唤:“道君,可有什么止痛的丹药拿来吃吃?我痛的厉害。”

    沈让鹤垂眸说:“无。”

    谢湘灵哼哼唧唧:“沈道君身为不归山沈氏的少主,将来的沈家主,连颗止痛的丹药都没有,像话吗?”

    这只怪沈让鹤每每下山捉妖,从衣裳银钱到药物捐赠救济了一路,储物袋空了大半。

    白骨生肉的丹药都给出去了,别说一颗小小的止痛丹,自然是半点不剩。

    沈让鹤没回话,心里稍感愧疚,但还是一贯沉着脸。

    谢湘灵又哪里会猜不到。

    她最看不惯沈让鹤这般举动。

    救一个,渡一个,到最后不惜割肉饲鹰,以己渡人,但世上悲苦之人何其多,恶披着善的皮囊混迹人群,走投无路之人哪怕是看见萤火微芒往往也恶到极致,他救的过来么?

    谢湘灵忍了又忍,深埋在沈让鹤的肩头狠命咬了一口。

    沈让鹤涵养极好,一声不吭,眉心轻轻皱了一下又很快展平,眼尾微微下撇。

    他看着台阶,无知无觉的模样。

    谢湘灵气笑了。

    没准沈让鹤以为她是哪里来的刁蛮疯子,见人就骂,见人就咬,状若魔疯,行若野狗。

    她厌他白衣不染尘,厌他皎洁如月,不坠落在她的情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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