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今凝在放假当晚就跟她后妈一起去买买买，第二天又将要前往温泉酒店度假。

    整个人完全是开启勿扰模式，如果谁给她发送消息，必定将只会收到时大小姐的一张个人表情包。

    她精致白皙的小脸上戴着一副黑色的墨镜，用着最冷漠的表情，手机举在脸旁，上面显示屏上展示着十个字——

    我正在度假，请不要打扰。

    冷情又不失礼貌。

    徐清觉今晚到家以后，就将游戏下载下来，杨成启带他一起玩了两把，远程教他怎么入门。杨成启从没想到有一天他还能教徐清觉东西。

    杨成启下线以后，徐清觉一个人摸索，又试了几把，用游戏里的一个英雄终于打出不错的战绩，晚上九点半，他发消息告诉时今凝，以后无聊，他也可以陪她玩游戏。

    只收到她的表情包，聊天界面再没一条回复，徐清觉将她的表情包在手机上保存下来，便没有再打扰她。

    放假第一天，早上六点，徐清觉出去晨跑。在学校时杨成启时会在这个时间点起，然后在寝室背书，徐清觉睡不下去，也跟着习惯在这个时间起床，假期也不例外。

    晨跑结束后，他带回来一人份的粥和鲜包当早餐。为了多倍的工资，他母亲很少会在节假日休息，不到七十平的房子，还不及华时一些学生中他们的衣帽间大。周围只有简单的家具陈设，只一个人在时，房子还是略显空荡。

    楼上楼下邻里都知道，徐家孤儿寡母二人，连来往的亲戚都几乎没有，平常很少会有人拜访，今早，才过八点，徐家门口，却响起几声敲门声。

    徐清觉听到声音开门，看到站在外面的人，礼貌地唤：

    “陈叔叔。”

    陈叔站门口对他笑了一下，回：“小觉，又见面了。”

    徐清觉将人请进来，又把门关上。

    陈叔一进来，就先打量了一下母子二人的这处居所。房子很小，周围陈设的沙发桌椅大多都能看出使用了有些年头，但放眼望去，房子被收拾得很干净，桌椅整齐，窗明几净，连角落里都很是整洁。

    母子二人家中干净，但是，他们周遭的居住环境却令人蹙眉。在老城区最偏僻的一角，居民楼是多年前所建，内外都已经很陈旧，灰暗的楼道中可见乱丢的垃圾，楼下堆放的垃圾桶肮脏，远远就弥漫着一种腐臭的味道。

    周围还有类似的几个居民小区，整片是清安市最乱最差的地方，原先的老住户有点钱的早已经搬离，大多将房子租给来清安市的外地人，人员来往也很是杂乱，这里紧挨一条街道，陈叔过来的路上路过，两边都是些混乱的商铺，清晨就满是嘈杂声，街上门头最大的是家KTV，早上有人才从里面出来，露着带花臂的胳膊，清早就站在门口，直接拿着成瓶的啤酒喝，哪里像是正经的人。

    陈叔是时今凝的司机，时今凝和徐清觉现在虽是朋友，两人却差别巨大，这里根本就是时今凝永远不可能踏足的地方，与陈叔服务的主家比，简直有天差地别的差距。

    陈叔心中为母子二人叹息，但面上不显，打量过后，对徐清觉道：

    “为你送些东西，顺道想来看一下，你们母子二人这么多年过得怎么样？”

    徐清觉回：“谢谢您关心，我们这些年一直很好。”

    陈叔还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孤儿寡母，徐清觉还是个学生，只能他母亲一个女人支撑家中，这么多年一定遇到过很多困难，只是徐清觉不说。陈叔道：

    “我和你爸是故友，之前早就想过帮你们，但都被你妈妈拒绝，后来渐渐少了联系。”

    他交代徐清觉：“既然我再次和你们母子二人相遇，小觉，以后要是遇到困难，你母亲倔强，但你可以来找你陈叔叔帮忙。”

    徐清觉向他道谢。

    陈叔先与徐清觉多聊了几句，才把时今凝最终让带给徐清觉的东西，拿了出来。

    他拿出一个礼盒，递给徐清觉，说：

    “今凝昨晚坐车回家时问我，我儿子喜欢什么样的手表，然后交代我挑选一款。昨晚我见她手中拿了一个香薰瓶，问她，她说是一个朋友送的。当她要我把手表送到你家里时，我就知道，那个朋友想必就是你。除了过生日，平时她收到朋友的小礼物，都习惯立马回赠一件。”

    “我给你挑了我儿子最喜欢的一个品牌和款式。”

    徐清觉低头，看着礼盒上的品牌字样，问陈叔：

    “这个多少钱？”

    “不多，两万出头。”陈叔说，“你不要觉得很贵。对她来说，不过是一份小礼物。”

    陈叔并没说，时今凝与她的其他朋友之间，根本没有送过这么便宜的礼物，她都不会亲自去商场挑选或让品牌配送一款只有两万块的手表。

    “我问今凝，为什么会想要送你这样一件礼物，她说，你很合适戴手表。”陈叔，“收下吧，别辜负她的一点心意。”

    徐清觉接过来。他不会拿着两万块的手表到时今凝跟前告诉她，太贵重，然后让她以后送几十、几百的东西，他这样的出身，和一个富家千金恋爱，要在物质往来上完全对等，太不实际。徐清觉现在会收下，不会不识趣地拒绝，还有日后，她赠予他的，会有一天，他将尽数送还给时今凝。

    陈叔另一只手中还手提着两箱东西，他将它们放在客厅的茶几上，对徐清觉道：

    “一箱干燕窝，一箱水果。是我给你母亲和你带的。”

    “水果都是一些非常稀罕的种类，你大概都没有吃过，我也没怎么吃过，原本都是给有钱人家里太太和小姐准备的，但在时家，今凝非常不爱吃水果，第二日只要剩下，就会让分下去，昨晚管家给了我一箱，我没带回家里给我儿子，今天带给你让你尝尝鲜。”

    陈叔说：“这些从外国来的洋气水果，我是觉得，吃起来，还没普通的一个苹果好吃。”

    徐清觉却听到：“时今凝很不爱吃水果？”

    “是啊。”

    “很挑食，不爱吃水果，连家里的先生都没有办法。”陈叔也是将时今凝从小看大，难免多说了点，“要是有人能管得了她，每天多吃一口水果，她的身体说不定也会跟着好些，不会那么爱生病。”

    陈叔送完东西后，就没在徐家多逗留，徐清觉下去送他。

    他们到楼下时，有一人站在单元楼门口，胳膊上带着文身，正堵在狭小的过道正中间。

    走近一股浓厚的烟味袭人，陈叔皱眉，嫌弃地避开，从旁边过去。

    陈叔上车后，又和徐清觉说了两句话道别，那人就叼着烟，站在二人身后，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们，目光在车身上徘徊。

    陈叔隔着车窗小声叮嘱徐清觉：“平时千万不要跟这样的人往来。”

    徐清觉点头。

    陈叔才放心开车离开。

    车辆远去，直至驶出破旧的小区，徐清觉没有回头，他脚下不远处就堆放着成堆的垃圾，身后的单元楼墙面斑驳，空气弥漫着一种难闻肮脏的气味，前面本来有一棵柿子树，现在也只剩有枯枝，没有柿子。

    身处的环境杂乱不堪，男生却有着最干净的眉眼和身影。

    只听身后一声嗤笑。

    “徐清觉。”

    一副痞子样的年轻男人将烟头直接从嘴里吐到地上，用脚碾灭，道：

    “你干爹找你。”

    徐清觉和痞子男一起到旁边街上，来到那一家KTV。

    KTV门头上有一个巨大的招牌，上面写着“龙腾KTV”几个大字，这里的老板姓龙，叫龙力。

    上午KTV内没有营业，但进去之后，里面烟雾缭绕，有几个人全是和痞子男一样的外形，身形强壮，刺头，留有文身。无所事事的一群人在大厅休闲椅上坐了一排，聚在一起打扑克，脚下扔着烟头和酒瓶。

    KTV的门面和大厅装潢得都很是奢侈豪华，老板也在，正坐在柜台里，是个比在休息椅旁几人更要壮硕的男人，臂膀粗悍，两只手上戴着多枚金戒，正在清数柜台上的现金，一摞摞百元现钞，至少有二十万。

    痞子男将徐清觉带到柜台前，怕扰乱到老板手头的工作，只轻声叫了声：

    “龙哥。”

    龙力抬头，强壮的男人眼角透出天生的狠戾，看向徐清觉。

    徐清觉与他对视，唤：

    “干爹。”

    龙力应下，问：“放假了？”

    徐清觉轻嗯。

    “那今天中午过来吃饭。”龙力说完这个，才问，“有人去了你家？”

    痞子男在一旁补充：“开着劳斯莱斯。”

    徐清觉回：“我爸生前的一个朋友，现在在有钱人家做司机，车不是他的。最近偶然重逢上，他今天是来我家看望一下。”

    龙力点头，痞子男却不信：“你别还有事瞒着？”

    然后眼疾手快地从徐清觉上衣兜里，掏出一部手机。

    “我从刚才就看见了，最新款，你哪来的？是不是谁给你的？”

    痞子男拿在自己手中把玩，“给我吧。还有你口中那个司机提的那一箱燕窝，你不得赶紧拿来孝敬你干爹和哥几个，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燕窝是什么玩意。”

    说完，就把手机揣进了自己身上。

    徐清觉任他将手机拿走。

    “瞧你那没见过好东西的贱样。”龙力放下钱，拿起柜台上的一盒烟，抽出一根叼在嘴上，然后又抽出一根，手肘支在柜台上，递向徐清觉。

    徐清觉看向那根烟，接了过来。

    “哎。”听到龙力说，痞子男立马将手机掏出来，“和小觉开个玩笑。”

    从哪拿又放回哪去，痞子男将手机重新装回徐清觉上衣兜里，妥帖地放好。

    然后痞子男拿起柜台上的打火机，先给龙力将烟点上，又举着打火机向徐清觉凑近。

    “没生气吧？小觉。”

    徐清觉将手中的烟拿起，放进嘴中，痞子男为他点烟。

    他垂眸，两根手指夹烟，烟雾模糊他干净的面容。

    尼古丁进嗓，他平静地回：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