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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见(上)

    知了隐匿在树上大肆唱歌,毒辣的太阳似乎和知了在进行一场无形的较量,烤的地上的温度不断上涨。教室里慢悠悠转得“嘎吱嘎吱”响的风扇,在控诉自己的年龄。

    闷热的教室里,学生趴在课桌上午休。静悄悄的走廊上,两个身影在逐渐靠近。秦宇沐走在阳光下,而钟笙笙直贴着墙壁走,生怕晒到一点炽热的阳光。

    “你们俩不午休吗?”李海梅的声音突然在身后边响起。

    钟笙笙转头才发现李海梅走在后边,钟笙笙停下前进的步伐,笔直地站在原地,“刚练完琴。”

    秦宇沐也停下来,站在钟笙笙旁边,乖巧的点头,“是的。”

    “可以看出你们的进步,但是要注意劳逸结合。”李海梅脸上带点喜悦,温柔地提醒。看着秦宇沐站在阳光下暴晒,用手指指了指秦宇沐,“你先回去吧。”

    “好的,李老师。”秦宇沐眯着眼乖乖地回到教室。

    李海梅看着秦宇沐回到教室里,小声地盘问钟笙笙,“笙笙,你妈妈的身体最近还好吗?”

    “好多了,老师。”

    钟笙笙知道李海梅虽然表面上很严格,但是很关心学生。李海梅和妈妈是大学认识的同学,两个人关系友好,工作又被分配在一个小县城,两个人的关系愈发好,直到妈妈结婚,两个人才减少了来往。自从知道妈妈离婚后,李海梅就经常来帮妈妈照顾钟笙笙。

    李海梅牵过钟笙笙的手,温柔地抚摸,“最近天气好,多带你妈出去走走,透透气也好。也是辛苦你,又要照顾妈妈又要兼顾学习。”

    钟笙笙听着李海梅的话,眼角不知何时流出了眼泪,“不辛苦,有李老师的照顾还有妈妈,真的超级幸福。”

    李海梅总是会在节假日送礼物去探望妈妈,就是因为妈妈前两年突然病倒,李海梅就推荐钟笙笙考到南川中学学音乐,这样也可以分担替妈妈。

    李海梅擦掉钟笙笙的眼泪,“好孩子,把眼泪擦擦。中午也要适当休息,不要一直泡在琴房里。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随时来问我,多来我家住,我一个人在家只有两只猫陪着,也是无聊。”

    “好的,李老师。”

    李海梅温和平静地说,“这周六家长会,你妈妈估计来不了,到时候我直接去医院看望她。”

    “好,我会提前和我妈说的。”钟笙笙点了点头。

    “你周六要练琴吗?”

    钟笙笙思考一会,点了点头,抽了一下鼻涕,“会回校练琴。”

    “那你可以帮忙招待一下家长吗?”

    钟笙笙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可以的。”

    “好,到时候我还会再找两个同学帮忙,你先回去吧。”李海梅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

    “好的,李老师。”钟笙笙擦干净了脸上的泪痕。

    李海梅和钟笙笙一前一后的走进教室,“上课前要讲一件事情:后天就是学校的家长会。星期五的值日生上完晚自习后要将教室打扫干净。你们的期中考试的各科试卷也要准备放在桌面上。具体时间上周已经说过了,回去还要提醒你们的家长不要错过时间。班长谢思琪和陈梁、钟笙笙需要周六早上来准备好教室的布置还有负责家长的接待。”

    “啊——我讨厌家长会。”

    “回去要吃衣架炒肉了。”

    “我更惨,男女混合双打。”

    李海梅看同学们哀号遍野,满眼笑意看着同学们夸张的演技,“好了,好了,是福不是祸……”

    “是祸躲不过!”还没等李海梅说完,全班就知道李海梅下一句是什么。

    李海梅本来要说的话被同学们憋回去,偏头宠溺看着一群可爱的学生,“好好上课吧。”说完,就离开了教室。

    “笙笙,你妈妈还没出差完回来吗?”刘瑜将身子靠近钟笙笙小声的讨论。

    钟笙笙点了点头,“是的。”

    “好可惜啊,你这次期中考靠这么好,竟然阿姨不能来参加家长会。”刘瑜叹了声气,忽而扬高声音,喜滋滋地说,“如果我的小孩考试第一名,我巴不得天天都上下学来接她,让他们看看谁家的小孩这么优秀哈哈。”

    “第一名有什么了不起的,文综还没有我高。”谢思琪嫌弃地眼神看着刘瑜犯傻的模样。

    “现在应试教育需要的是全面均衡的人才,而不是数学偏科不及格的人。是吧?笙笙。”刘瑜头也不回地大声回怼,“有些人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呐。”

    “你!”谢思琪被怼的哑口无言,“你有什么好得瑟的!”

    “当然没有什么好得瑟的,也就排名在你前面而已啦——”刘瑜拿起自己的数学试卷给自己扇风,突然大惊失色地说,“哦!怎么能拿出我105分的试卷在班长面前丢人现眼呢?真是的。”

    钟笙笙被刘瑜浮夸的演技惊呆了,赶忙拉住刘瑜的手,凑到耳边说,“够了哈,再吵下去待会就要打起来了。”

    刘瑜立马嘟起嘴唇,假装生气地说,“对不起,笙笙,都是我不懂事,不应该和班长顶嘴的,第一名的确没有什么好的,是吧?”

    钟笙笙假笑道,“嗯,对。”

    “哼!我一定会超过你的,钟笙笙!”谢思琪气地咬牙切齿。

    钟笙笙心想着,我也没惹你,叫我干嘛?这不是纯纯找事吗?

    钟笙笙做出惊讶的表情,回头看着谢思琪,“哦?那很期待你可以超过我呢。”

    “班长,找几个同学把练习册发下去。”英语老师抱着一叠试卷走进教室。

    三人这才停止了争吵,看着谢思琪气鼓鼓地分发着卷子,刘瑜和钟笙笙相视一笑。

    周末开往学校的公交车人比较少,钟笙笙抬眼看见公交车逐渐靠近停车的路牌,低头看了看手表9:15,离家长会开始还有30分钟。

    刚下车,钟笙笙就打开太阳伞,即使有太阳伞的物理遮挡,还是耐不住这炎热的天气。钟笙笙低头看着伞的影子与太阳的界线,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哎哟!”钟笙笙还没走多远,就撞到了人,钟笙笙头也不抬地弯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钟笙笙抬眼看着那个人将自己的伞扯开,阳光下的男生穿着透气的运动服,单手领着双肩包。

    “秦宇沐?”钟笙笙惊讶不已,说话都结结巴巴,“你、你怎么在这里?”

    秦宇沐嘴角上扬,慢悠悠地说,“你怎么跟踪都这么不小心?”

    钟笙笙语调讥讽,轻笑开口,“对对对,真是不好意思。”钟笙笙说完就拿着伞绕开秦宇沐往前走。

    “欸!等等我,给我撑一下伞,这太阳太晒了。”秦宇沐立马跟上钟笙笙的步伐,弯着身子躲进钟笙笙的伞里。

    钟笙笙回头看秦宇沐弯着腰的奇怪动作,将伞递给他。

    秦宇沐接过伞,才直起身子。

    虽然钟笙笙知道秦宇沐很高,但也不至于高到一举起伞,太阳都照到露出的脚踝了。

    “你把伞打低一点!”钟笙笙抬眼抱怨道。

    秦宇沐看钟笙笙今天穿着半身裙,皙白的皮肤暴露在阳光下,只好乖乖听话,“哦!”

    “你什么时候转性大周末来学校了?”钟笙笙忍不住问道。

    秦宇沐声音高昂道 ,“要不是陈梁说他昨晚阑尾炎犯了,我才不来学校呢。”

    钟笙笙听到这个消息满脸担忧,“陈梁?阑尾炎?”

    “对啊!一大早打电话叫我起床,烦都烦死了。”秦宇沐低声埋怨道。

    钟笙笙转而笑之,“辛苦你了,不愧是陈梁的好兄弟!”

    “我是为班级做贡献,早餐都还没吃就赶着来了。”秦宇沐摸着在“唱歌”的肚子。

    钟笙笙从书包里翻出一个三明治,“给你。”

    秦宇沐惊喜地看着钟笙笙手里的三明治,一脸开心地说,“这是你的早餐?”

    钟笙笙摇了摇头,“我已经吃过了,我妈给塞的。”

    秦宇沐这才放心地接过三明治,撕开包装纸吃起来,嘴里含糊不清,“替我谢谢阿姨!有空再去看看阿姨!”

    钟笙笙看着秦宇沐狼吞虎噎地吃起来,看见秦宇沐的嘴角上沾着黄色的肉松,钟笙笙用手将肉松抹掉,轻声地提醒道,“别噎着了。”

    两个人慢悠悠地走向教室,谢思琪早已等在教室门口。

    空荡荡的教室,每个课桌上统一放着学生们的试卷。

    李海梅从办公室出来抱着一叠文件,语速焦急地说,“你们都到齐了,来把这个成绩单都发到对应的学生桌上。”

    “好的,李老师。”钟笙笙和谢思琪各拿了一半资料开始分发。

    李海梅看黑板上还遗留着各科老师布置的作业,向秦宇沐吩咐道,“宇沐,你帮我把黑板擦干净一点。”

    “好。”秦宇沐走到讲台上拿起黑板擦,认真工作。

    “思琪、笙笙,待会有家长陆陆续续到来,到时候给他们指一下他们对应的位置。”李海梅说完又急急忙忙的回到办公室。

    “同学,高一六班怎么走?”有一个身形胖胖的女人,穿着黑色的连衣裙,右手跨一个大包,站在门口询问。

    “阿姨,在前边左转再右转就是6班了。”钟笙笙热心的站到门口给女人指路。

    “好的,谢谢你。”女人道谢完,慢悠悠地离开了。

    谢思琪站在班级后面,看着黑板思考,“你说,我们要不要在黑板上写:高一八班家长会?”

    钟笙笙看着空白的黑板陷入了思考,随即附和道,“我觉得这个提议好!”

    “嗯。”秦宇沐点了点头。

    “那……”谢思琪拖长尾音,用手指在秦宇沐和钟笙笙间来回游荡,然后定在了钟笙笙手上,“你来写吧!”

    钟笙笙撇了撇嘴,将手中未发完的资料递给谢思琪,点了点头,语气轻轻地说,“好的,班长。”

    钟笙笙拿起粉笔,开始书写。秦宇沐站在教室后面看着钟笙笙的背影,谢思琪走到秦宇沐身边,夹着嗓子问,“秦宇沐同学,待会是叔叔来还是阿姨来开家长会?”

    秦宇沐不冷不淡地回答,“不知道。”

    谢思琪穷追不舍地问,“那你家长会来吗?”

    “我都说我不知道了!”秦宇沐皱了皱眉,离开了教室。

    钟笙笙看着秦宇沐离开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钟笙笙看着教室的座位都快被家长坐满了,只有自己的位置和秦宇沐的位置是空的。

    李海梅已经站在讲台上,在回答个别家长的问题。

    钟笙笙看见秦宇沐趴在走廊的尽头,边打电话边看着楼下。

    钟笙笙走到秦宇沐身边,顺着秦宇沐的目光,校道上还有几个家长在走向教学楼,“打不通电话吗?”

    秦宇沐看着打不通的电话,轻轻地应答,“嗯。”

    “也许他们真的有事要忙吧。”钟笙笙轻声地安慰道。

    秦宇沐看着手机上的通话记录,冷笑道,“呵,什么事都比他们的儿子重要。”

    钟笙笙沉默了,故作轻松地问道,“叔叔的腿是不是可以正常行走了。”

    “不知道,怎样都不影响他赌。”秦宇沐看着楼下行走的人影,云淡风轻地回答。

    钟笙笙听到这个回答先是一愣,转而用开玩笑的语气调侃,“那叔叔生命力还是挺顽强的,呵呵。”

    秦宇沐冷冷地笑了一声。

    钟笙笙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急忙地解释,“啊不是,我的意思是是,叔叔的意志力很强,没有咒他的意思。”

    “他的确是打不死的小强,亏得老婆和孩子跑路了都没停下来。”

    钟笙笙看秦宇沐用平淡地语气回答她的问题,内心惊讶于眼前的少年是经历过什么才能如此云淡风轻地说出自己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那阿姨一定想给你好的生长环境才带你离开叔叔。”钟笙笙拍了拍秦宇沐的脑袋。

    秦宇沐盯着钟笙笙的手,钟笙笙笑了笑收回了手,笑着缓解尴尬,“阿姨把你照顾得真好,长这么高,对了,你是有个妹妹吗?”

    秦宇沐皱了皱眉,犹豫了许久,慢慢地开口,“算是吧,没有血缘关系的。”

    “表妹?”钟笙笙好奇地开口。

    秦宇沐摇了摇头。

    “堂妹?”

    还是摇了摇头。

    钟笙笙好像知道了答案,小心翼翼地试探开口询问,“继……妹?”

    秦宇沐点了点头。

    两个人都沉默了,钟笙笙看着寂静的楼道,只有教室里老师传出来的回音。

    “那阿姨也挺累的吧?她肯定想要给你更多的爱,但是因为要得到新的家庭肯定,所以也要给新的家庭付出更多的心血。”

    钟笙笙看着没有回应的秦宇沐,只看到他滚动的喉结。

    钟笙笙从口袋里拿出两个糖果,递给秦宇沐一颗,“李老师给的。”

    秦宇沐接过糖果,笑了笑,撕开包装纸塞嘴里,酸酸的果味在舌头晕开,秦宇沐皱着眉头,挤出一个字,“酸!”

    秦宇沐正打算吐掉,被钟笙笙用手捂住了,“不许吐,会变甜的。”

    秦宇沐甩开钟笙笙的手,乖乖地把糖含在了嘴里。

    “这是李老师给我的,她总是给我这种味道糖她说,‘当你尝到了酸,再想想自己经历的,好像这个糖也没有那么酸了’,你说是不是秦宇沐?”

    秦宇沐看着认真讲大话的钟笙笙,笑了笑,“吹牛。”

    “有时候会看以前经历的,现在想想都不算什么,还好挺过来了。阿姨一定会来你的家长会的。”钟笙笙笃定地看着秦宇沐的眼睛。

    “你怎么这么笃定?你很了解我妈吗?”秦宇沐不屑地看着钟笙笙。

    “我不了解阿姨,但我了解每个妈妈都爱自己的孩子。”钟笙笙得意地看着秦宇沐。

    “切,输了给我送一个学期的早餐。”秦宇沐伸出右手的小手指想要拉钩。

    “行,那我赢定了。”钟笙笙拉过秦宇沐的小手指。

    秦宇沐嘴角一斜,看着楼下空荡荡的校道。两个人就站在走廊上盯着楼下的一举一动,时间分分秒秒过去,直到下课铃打响。

    “谢了,一个学期的早餐!”秦宇沐得意看着钟笙笙还在盯着楼梯口张望。

    钟笙笙看着部分家长已经离开了教室,准备离开。内心犹如被大浪拍打了无数遍,被无数次淹没在一声声巨浪中。

    看着秦宇沐走向教室的背影,钟笙笙也决定起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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