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63

    阿琳娜无法入睡。

    她平躺在梅琳娜给她安排的客房中,被褥和枕头都是干净的,散发烘干后会有的淡淡清香。暖气很足,她的头和脚都很暖和。

    这是件稀奇事,尤其是不久前她还在为自己的睡眠质量自豪。要知道,只有真正的聪明人和忧思过度的傻蛋会在半夜睁着眼望着天花板,因为压根没有什么是空耗时间可以改变的东西——阿琳娜不属于这任何一种。

    但她就是睡不着,不仅她睡不着,整间农场也睡不着。血清给了她超越常人的听力,所以她能听见阿里克谢和叶莲娜在房间里小声的讲些什么,阿琳娜猜测那可能是她的坏话。杰森·陶德睡在沙发上,显然他的脊柱哪怕经历过手术也无法适应老旧的弹簧沙发,他在不停地翻身,每翻身一次,他的呼吸就会因为疼痛停顿一秒。

    娜塔莎和巴恩斯在阿琳娜隔壁的客房里,他们在喝酒,酒精的味道和窃窃私语从墙壁另一侧传来。从杯子和酒瓶放下的频率来看,他们已经喝了足够让普通人醉倒的液体,只不过因为他们都是超级士兵,并且都曾经在这块冰雪的土地上深度工作过,所以这只能让他们更清醒。

    这座农场里的每个人都度过过更糟糕的夜晚,在泥地里,战场上,大雪纷飞的冰川上或者牢房之中。可一股无需多言的默契让几乎所有人在这个夜晚保持了沉默,房间成了一个个私密的结界,没有人想打破它,因为天亮时,梅琳娜承诺将他们带去红房子真正的基地。

    阿琳娜不是“所有人”。

    在确认自己无法入睡的十分钟后,她从梅琳娜那张柔软的大床上坐起。像是打包礼物那样,一层层用衣服将自己包裹严实,接着她穿上鞋,用潜行的步伐跨过整间屋子。

    说实话她的努力没有任何成效,杰森·陶德从沙发上艰难地直起腰,用难以言喻的眼神目送她经过整间客厅,她踩过厚厚的地毯,娜塔莎和冬日战士的酒杯碰撞声就停了,等她握住厨房的门把手的时候,连叶莲娜也不再抽泣。

    阿琳娜停留了一秒,还是坚强地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她推开厨房门,从餐柜里找出食盒,像龙卷风一样将剩余的食物卷进去。香肠,晚餐剩下的浓汤,两块面包,一瓶果酱和凉透的烤肉。她怀抱着这些食物往外走的时候,杰森·陶德几乎都要忍不住说些什么了,最后他还是闭上嘴,将自己埋进沙发里。

    走过农场大门时,一个光点在阿琳娜身上快速闪过,那是梅琳娜狙击枪。她加快步伐,在光点再次出现前,她朝着那个被农场拒之于外的客人走了过去。

    斯莱德·威尔逊睡在车里。

    他并不是个天真且乐于忍受的人,所以他在来之前就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丧钟的这辆车已经改造过了,比普通的车辆更大更宽,即使他这种体型的人在里面也足够舒适。车辆周边被树枝包裹做了伪装,远远看去,这只是又一个雪地里的干草堆。

    斯莱德睡在树枝掩盖的玻璃后,他放平了座椅,将脚高高翘在方向盘上,身上盖着防寒布,金属质感的材料上反着雪地的微光。男人身为今晚唯一入眠的人,抛却了他的心肝和道德,此刻睡得香甜极了,像一只冬眠的大熊。

    阿琳娜将食盒换到了左手,然后她的右手握住自己的枪,她故意将枪支举起,在寂静的雪地中卸掉弹匣,又立马装上。

    前后的时间不会超过两秒,声音轻微得像是飞鸟停留在树枝上。但正在甜美梦境里的男人立马睁开眼,他藏在防寒布下的手在眼睛没有彻底对焦前就用枪口瞄准了阿琳娜的方向。

    可等斯莱德·威尔逊彻底清醒,丧钟只能看见他的前妻站在雪地里冲他傻笑。女人金发散乱,鼻头通红,脸颊因为寒冷成了一种半透明的粉色,右手的枪塞了一半在口袋里,左手的食盒摇摇欲坠。

    一点也不冷酷,一点也不性感,谁也没法从她身上的傻样里瞧出九头蛇金牌杀手的样子。简言之,她和斯莱德通常会勾搭的那种强大,残忍,神秘的美人没有一点挂钩。

    “我就知道你没睡!”雪地里的傻子冲他欢快地叫道,“我给你带了吃的,让我上车暖和暖和!”

    “不行。”他这么说。

    女人拉开副驾驶座,毫不客气地关上了车门。

    食盒倒在他怀里,车顶的雪被震落,噗噗落下。

    *

    “香肠,烤肉,”阿琳娜说,拧开一个保温瓶的盖子,“我把汤热了热。”

    看在食物的份上,丧钟将防寒布分了一半给阿琳娜。他们腿挨着腿,在薄薄一层防寒布下,看起来竟然有些亲密了。

    “你妈妈竟然没有杀了你,你刚刚把她的绝密地点透露给了两个美国人。”斯莱德挑剔地拿了一截香肠,味道不算好,有点咸,但他明显经历过更糟的。

    “三个,”阿琳娜说,“詹姆斯·巴恩斯也是美国人。”

    “你也可以是。”他说。

    “我当然不是,”阿琳娜喝了一口汤,她吐出的热气在车窗上起雾,“我不属于莫斯科,我也不属于纽约,俄亥俄不是我的家,我是没有祖国的人。”

    斯莱德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了,他开始咀嚼或者说撕咬那块凉透了的面包,吃起来口感比压缩饼干好不了多少。得用唾液浸湿它,再用牙齿狠狠扯下来,干硬的面包攻击着超级士兵的口腔。

    “孩子呢?”他含糊不清地问道。

    “睡在沙发上。”

    “完美的位置,如果有人进来,他会受到第一波扫射。”

    “不会有人进来,”阿琳娜吮吸手指,她刚刚吃下了最后一块香肠,“妈妈看着入口呢。”

    “冬日战士?”

    “三个小时前他就从阁楼下来了,”阿琳娜说,“喝汤吗?”

    斯莱德接过保温杯,她继续说道:“妈妈上了阁楼,詹姆斯现在在同娜塔莎一道,他们喝了很多酒——杰森的手术情况到底怎么样?为什么他的脊椎还在疼?”

    “因为小丑没有给那孩子五星级待遇,以防你没有注意到,这孩子也没有军方,九头蛇的邪恶科学家或者克格勃来给他注射血清并洗脑——他应该吃几颗止疼药。”

    “你有吗?”

    “有,但你捡来的那只小鸟是彻头彻底的蠢蛋,他似乎认为几颗药就能让他和他妈妈那样上瘾。”

    “他不是蠢,”阿琳娜反驳道,“他只是有些难以面对的过去。他很聪明,你瞧,他几乎飞快地厘清了我们间的关系,他之所以睡在沙发上是因为——”

    阿琳娜突然缄口不言,而斯莱德·威尔逊在香肠,浓汤和面包的包围下露出了笑容。

    豺狼般的,属于丧钟的笑容。

    “继续说。”他怂恿道。

    “说什么?”阿琳娜反问,“告诉你娜塔莎现在有多少种谋杀你的秘密方式?”

    斯莱德的笑容更大了,他朝阿琳娜靠近,“你为什么到这儿来?”

    “来瞧瞧你是不是打算再一次阻止我毁灭红房子的计划——你为什么过来,斯莱德?”

    “你邀请的我。”

    “你说你想见见我的家人,斯莱德,我满足了你。”

    “啊,你知道那都是扯淡,”男人轻蔑地挥了挥手,他冷哼一声,“如果我真想见到你的家人,在再次碰见你的时候,我就应该有礼貌的拜访复仇者大厦或者管着你爸的那个监狱,谦卑地告诉他们——我是斯莱德·威尔逊,丧钟,雇佣兵,超级战士,杀手,我明天就要和你的女儿或者妹妹结婚了——猜猜我为什么没有?”

    “因为你打不过美国队长,”阿琳娜说,“或者钢铁侠。”

    她犹豫地看着剩下的烤肉,大约有半个拳头那么大的肉块,她思索着,如果她现在把这块烤肉带着铁签一块塞进斯莱德·威尔逊的喉咙。他是会死于窒息还是穿刺?

    “我完全打得过,我现在还没有杀死他们的原因只是因为没有人出钱请我,”斯莱德竟然有脸做出被冒犯的样子,“而你给我透露你妈妈的秘密基地,阿琳娜,是你让我和孩子过来。”

    阿琳娜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她在斯莱德面前经常很难掩饰自己的情绪,她放下烤肉和铁签,说道:“我们一块杀了小丑,我们一块杀了那些安保,我们还一块被蝙蝠打。所以那孩子的抚养权应该有我的一半。”

    她逐渐回忆起在视频软件上看到的一些,尤其是关于收养流浪动物的情侣分手,以及马特·默多克给她推荐的现代婚姻法快速科普,更加有底气了些。

    “杀死小丑的最后那枪是我开的,也就是我在收养杰森身上占了决定性要素。不管怎样,你都没办法绕过我单独和那孩子相处!”

    斯莱德盯着她,半天,像是在看什么难以理解的事务一样。他中途有几次忍不住想说些什么,可能是想反驳有关婚姻和收养的法律问题,也可能是想大肆批判马特·默多克的业务水平。

    总之,他忍住了,他说:“你不是在怀疑我,阿琳娜。”

    “阁楼的换班时间,那柄狙击枪,你让杰森·陶德睡在了沙发,”斯莱德·威尔逊用阿琳娜那种,她最讨厌的语调说道,“你剖开我的肚子也没夜不能寐,蝙蝠侠追在你的后头,你只是和我说要换个枕头,你的睡眠质量堪比韦德·威尔逊的道德底线那样坚不可摧——今晚你为什么合不上眼?”

    “你希望我来当你的备选计划,我,”斯莱德说,带着点微不可见的怜悯,他用完好的那只眼睛凝视着她,“阿琳娜,你打算付出什么?”

    阿琳娜没有说话,她学着斯莱德那样把腿翘起。远处的阁楼上,隐约有人影闪过,雪沉静地覆盖在他们周围。车内没有人再出声,斯莱德仿佛只是单纯地把问题留给了她,阿琳娜和丧钟一块挤在防寒布下,她的眼睛追随着黑暗中阁楼上的那道人影。

    她知道,梅琳娜一定也在凝视着她,隔着狙击镜,枪口和一枚子弹。

    “有酒吗?”她轻轻对斯莱德说,“我们可以再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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