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上加霜

    店内人多不便动手,江入年耐着性子等到关三刀喝完烧酒离店才慢慢跟了上去。

    眼见关三刀步伐越来越快,一个转身消失在竹林,江入年心下警觉他是发现了自己。

    果然,刚进竹林江入年便感到一阵疾风袭来,紧接着那把三尺长的弯刀出现在眼前。虽然拔出剑挡下了那一招,强劲的刀意也逼得她后退了两步才站稳。

    “剑不错,人也不错。”关三刀笑容轻浮,一双三角眼透着阴险狡诈,“你是何人?”

    傲雪剑剑身裹着盈盈白光,江入年目光如炬,“阻生门江入年,来取你的命。”

    “就凭你这个小丫头?阻生门何时有了你这号人物,怕是那徐五年老昏花不中用了吧。”关三刀语气嘲讽、眼中轻蔑,“想杀我的人多了去了,可他们都死在了我的刀下。你若现在求饶我便放你一条生路,如何?”

    对面人丝毫不把她放在眼里,江入年倒也不恼,沉声道:“今日之后你便会记住我的名字,可惜那时你已经死了。”

    “好大的口气!”

    关三刀原地起势,手里的刀对着江入年直直劈了下去。瞬间聚集的刀气汇在刀刃处,这一刀竟有劈山的气势。

    江入年气沉丹田,手中的傲雪剑划出一个“十”字,剑气看似绵柔实则刚劲,冲破了关三刀的刀气更逼得他倒退半步。

    “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已是大成境,看来是我小看你了。”关三刀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第一次正视了面前的人,“你刚刚这一招是哪家的功法?”

    “我自创的,傲雪三式。”江入年故意笑着解释,“你有三刀,我有三式,方才那一式叫‘傲霜斗雪’,如何?”

    江入年从不惧怕对手,她的底气是她自己。

    自八岁开始跟随叔叔修炼,短短三天便识得气海。自那之后她便独自修炼,十二岁入登云,十五岁入大成。无人问津的时光里她不曾有一日偷懒,手中的傲雪剑便是最好的玩伴。

    关三刀握着刀的右手已经青筋暴起,“本来还想留你一命,可如今我改主意了。刚刚那一刀叫‘斩’,接下来这一刀,叫‘杀’,你可看好了!”

    随着刀气聚集,以关三刀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气团,周围的竹叶纷纷掉落,被气流卷入其中。江入年似乎听到耳边有亡魂的嘶吼声,一瞬间寒意遍布全身,恐惧从四面八方袭来直击心底!

    幸好她早有准备。

    只见江入年忽然腾空跃起,如一颗流星划过关三刀头顶,消失在层层竹群中。

    “故弄玄虚。”关三刀话音刚落,忽然感觉周围一下子寒气笼罩,整个人仿佛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刺骨的凉意从脚底蔓延全身。他低下头,发现双脚竟已被一层厚冰牢牢封在地里动弹不得。

    关三刀立刻运气破冰,可惜为时已晚。

    “这一招你也看好了——雪落封喉。”

    红衣少女如鬼魅般忽然出现在他眼前,关三刀先是闻到一股淡淡的花香,忽然脖颈间传来一丝寒意,紧接着有温热的液体喷涌而出,那便是他的血。

    关三刀瞪大的双眼里充满惊异,他看到那张清秀美丽的脸,想不通为何这样的人会使出如此快而狠的剑。打打杀杀近二十年,他经历过无数次生死攸关的战斗,从未想过自己会如此轻易死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丫头手里。

    可她的剑太快了,他甚至还没感受到杀气。

    “我说过了,你会记得我的名字。”

    江入年,关三刀在最后一刻想起了她的名字,然后重重倒地。

    等地上的人停止呼吸江入年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小声自言自语,“幸亏在他第三刀之前成功了。”

    她掏出随身携带的信烟抛到竹梢上,自己便靠着一根竹子静静等待。

    细雨绵绵,天色昏暗。江入年回想方才的场景,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场梦。一切发生地太快,若她不出手必定死在刀下。可现在回过神来,江入年感觉自己的双手正在不自觉颤抖,心脏就快要跳出胸膛。

    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杀人,江入年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渐渐失了神。纵使关三刀是个十足的恶人,而自己自从那一剑之后也变得与他接近了。

    他们都一样,都是杀人的人。

    “爹娘,我又活下来了。如果你们知道女儿变成了杀手会开心吗?”江入年抬头看着天空轻轻问道。

    竹林空空荡荡,偶有一阵风吹落几片竹叶,始终无人回答她的问题。

    信烟燃尽,一个穿着暗红色斗篷,戴着桃木面具的人悄然出现,他便是阻生门判官。无人知晓阻生门究竟有几个判官,也没有人见过面具之下判官的真实样貌。判官来去如风,神秘莫测。

    江入年将袖中藏着的追杀状双手递与判官,态度很是恭敬,“此人是西北恶人之首关三刀,还请判官大人将他的尸体运回门内。”

    “你确定吗?”判官转头看向躺在地上的人。

    江入年随着他的视线看去,这才发现关三刀的脸上的皮肤竟在快速剥落。

    “怎会如此!”

    江入年惊呼着上前查看,却想不到丝毫计策阻止这突如其来的异象。关三刀脸上的皮肤悉数剥落,最后只剩下一张血肉模糊的脸,容貌可怖,难以分辨。

    “如此一来,恐无法判断此人是否关三刀正身。”

    “你说什么!”江入年从关三刀的右手抽出他死前紧紧握着的弯刀,举到判官眼前,“这把刀不就是关三刀一直带着的刀吗?”

    “我明白,可规矩就是规矩。阻生门凭尸体向雇主交差,认不认由雇主最终决定。尸体我会带走,若雇主认下尸体姑娘便可回门内领取五千两赏金。”

    “若他不认呢?”江入年想到最坏的结果,声音颤抖。

    “逃!”判官突然上前,近得离江入年只有一拳距离,“任务失败姑娘得赔一万两,这可不是个小数,若姑娘现在就逃还有一线生机。”

    江入年看到面具之下判官的眼睛,眼仁漆黑如同深渊一般,勾出她内心的恐惧。

    “逃?我又能往哪逃呢?”江入年苦笑着反问,又自言自语道:“掌事爷爷还在等我回去呢。”

    “我等你回来。”

    江入年脑海中闪过那天分别的场景,那是第一次,有人对她说会等她回去。

    “那我便祝姑娘顺利渡过此劫。”判官说罢从袖里掏出一个一拳大小的木质葫芦,打开盖子后尸体如施了法一般被自动收入其中。

    竹林偏僻,日落时分见不到什么人,判官走后只剩万籁俱寂。

    江入年索性躺倒在地,嘴上喃喃自语:“爹娘,今天可是女儿最倒霉的一天了。我为钱杀了人,结果可能还要赔很多钱……”

    说着说着她又忿忿坐起,宣泄一般放声大喊:“老天爷,你究竟要让我怎么样啊!!”

    话音刚落,从竹林中走出一个人,江入年惊觉后迅速起身,看清来人的样貌后惊讶道:“是你?你是刚才客栈那个人。”

    来人一身白衣,声音清朗,“想不到姑娘记得在下,真是荣幸。”

    刚才出场搞出这么大动静我当然记得,江入年心中暗自腹诽,脸上却也学着那人的模样微微一笑,问道:“公子有什么事吗?”

    “姑娘剑法绝妙,在下佩服,确有一事想请姑娘帮忙。”

    “等等!”一瞬间江入年只觉得背后冷汗直冒,“你都看到了?你刚刚一直在这里吗?”

    “在下有机会欣赏到如此精彩的对决,又怎会轻易离去?”

    白衣少年说得轻巧,江入年却越来越紧张,他竟然隐藏在此地这么久自己都没有发现,这是何等的功力。若此人来者不善,自己今天怕是要交代在竹林了。

    心里越是慌乱,她的脸上越是镇定,继续打听少年的真实目的,“你说找我帮忙?帮什么忙?”

    “我知道姑娘被金钱所扰,遇到困境。我可以帮姑娘脱离困境,条件是姑娘做我的保镖。”

    江入年听出对方已经知道了她的杀手身份,可对面的人说话弯弯绕绕讳莫如深,看着对方似笑非笑的脸她有些恼怒,“你究竟是谁?有什么目的?”

    “在下南门望,南门天师一派想必姑娘听说过。”

    “南门天师一派已有数十年不在江湖出现,你如何证明?”

    只见南门望左手中指及无名指向内弯,大姆指压住中指及无名指指尖,口中念到:“离字诀,烈焰!”

    南门望摊开右手,一团火焰自掌心出现。

    “这是天师一族独门术式,姑娘这回相信我了吧。”

    江入年曾从叔叔的古籍中得知南门天师一族能调动八卦之力,形成乾坤坎离等八种术式,而今日南门望使用的确是书中提到的一种。

    江入年见少年神色镇定不像说谎,心下信了五分,淡淡说道:“姑且相信你,我明日回到阻生门自会查明你的底细。”

    “姑娘尽管去查证。“南门望说着朝西边招了招手,从竹林中又走出一个人,“我需要姑娘护送我和仆人去西域,赏金两万两。”

    此人身材高大,眼眶深邃,看着有几分像西域血统,明明五官粗犷,脸上却留有天然稚气。浓密的长发只是随意用一根发带扎了起来,一身棕色练功服,裤腿卷到膝盖位置,那小腿上的肌肉看着足有正常练武男子的两倍那么大。

    江入年认出,这便是先前在客栈背着少年的大个子。

    像是看出江入年心中的疑惑,少年又接着解释,“这是我的仆从老八,我们此行去西域是要护送一件珍宝。此物珍贵异常,老八年纪尚小功法尚浅,若只我们二人恐怕力不从心,方才见姑娘剑法绝妙所以想借姑娘之力帮在下完成任务。”

    他像是说明白了,又像什么也没说。江入年接着问道:“敢问公子,什么样的宝贝需要两万两保金?”

    “此物之贵重恐在下无法透露。我只能告诉姑娘,此去甚是凶险,我们需在中元节前将此物送到西域。若姑娘愿意,明日我便随你同去阻生门说明情况,交上令你头疼的一万两,其余的等任务完成后缴清。”

    条件甚是优渥,可这个叫南门望的人和这趟莫名其妙的镖都透着一股危险的气息,江入年一时无法决断,陷入沉思。

    “这一路的吃穿住行都由在下承担。我知道姑娘的赏金需要阻生门扣除后下发,事成之后我额外付一千两单独给你。”南门望又加重了筹码。

    计算出酬金总额后江入年按捺住心中喜悦,强装镇静,“我答应你,这趟差事我接下了。”

    “同行!同行!”

    南门望还没开口,站在一旁的老八像个孩子般先欢呼起来。

    走出竹林的路上江入年默默观察二人,发现老八虽然块头高大,行为举止却像个七八岁的孩童,恐怕心智有所欠缺。

    而南门望对老八格外留心照顾,时不时转头查看老八的一举一动。联想到先前在客栈吃饭他也是以老八为先,二人说是主仆,更像是一对兄弟。

    她走到南门望身边聊天似的问道:“公子,老八是在家排行第八吗?”

    “非也,叫他老八是因为他一天最多能吃八顿,我们先喊他八顿,喊着喊着就变成老八了。”

    竟是如此啼笑皆非的原因,江入年被逗得大笑起来,“怪不得能长这么高,八顿饭真是没白吃啊!”

    许是看二人这边热闹,老八也凑上来急着说,“老八也听!老八也听!”

    “没什么,说你长得高呢。”江入年拍拍老八的肩膀,转头又问,“那公子你与老八自小就在一起吗?”

    “是啊”,南门望眯着眼睛像是在回忆,“老八被抱来的时候还在襁褓之中,我彼时也不过四五岁,老八可以说是我看着长大的。他小的时候小小一个,谁知道能长这么高。”

    “真好啊。”江入年这一声感叹略带酸楚。南门望出手如此阔绰必是生在大户人家,又有老八这样自小一起长大的玩伴,二人亲如兄弟。反观自己,无父无母,连朋友都没有。想到这里江入年低下头,再无兴致继续聊下去。

    南门望转头,冲江入年眨了眨眼示意她往后看:“老八看来很喜欢你啊,你看这才多长时间他就粘上你了。”

    江入年往后瞧,果真看到老八亦步亦趋像个小尾巴跟在她身后,对着她笑脸盈盈。

    “这一路也不用喊我公子,就把我当做是拜托你帮忙的朋友,叫我南门或者南门望,如何?”

    江入年点点头,如今看来南门望虽高深莫测却心思细腻,老八憨厚可爱,这一路自己应该不至于孤单。

    “如此甚好。”

    第二天晌午,江入年在阻生门门前等候一个时辰,南门望果然如约而至。

    他手上拿的,正是自己急需的一万两银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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