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等屋内的人全部走完后，裴君洛从床上坐起身，镜泠鸢顺势扶了他一把，开口问道：“你没事吧？”
裴君洛摇头，镜泠鸢刚想要抽回来的手，被裴君洛抓住，抬头看着她问：“你之所以烧妖局府衙的牢狱，是因为这里关押的是妖吗？”
镜泠鸢心中跳了跳，却没有否认：“是，我不喜欢这里。”
刚开始的时候，镜泠鸢其实还没有纵火的打算，只是今日听到裴君洛对她所言，被捕妖后的下场。她莫名就觉得这个地方不应该存在。
或许那些被押送到京城的妖，所受的折磨远不止人们所知道的，这世间对妖太过苛刻，镜泠鸢只是不想看到类似的场景出现。
裴君洛松了手，扶着床沿站起来，没有再多问，反而道：“晚上我们去一趟墨府吧，把谢长留借出来，你不是说要帮他们吗？”
镜泠鸢道：“好，想来鹿娘也还是会去找谢长留的，只希望这次她不要太过鲁莽行事了。”
镜泠鸢抚了抚额，心中突升一股烦躁，他们费了一大圈把鹿娘就出来，可结果还是要回到墨府，她如此做的意义到底有何用处呀？
若她现在不是这幅半透明的身体，或许就不是这般费事了。
正这般想着，裴君洛突然一声惊呼，镜泠鸢看到他想抓着自己的手也从她的身体中穿过了。
“你……”
只听得一声短促的惊呼，镜泠鸢自己也吓了一跳，方才的那一瞬间，她的身体又变透明了许多。
镜泠鸢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有零星的小点飘散出去，碎在空气中，很快就不见了。
她身体越来越透明，这也就以为这，谢长留的事情怕是快要结束了。
裴君洛伸手，想尽力抓住她，哑声道：“你是不是快要走了。”
镜泠鸢没有办法，也只得实话实说：“是，不过你别担心，我身体之所以这个样子，因该是因为方才施法纵火的原因。”镜泠鸢抬手看了看自己说道：“还真是一点法力都用多的。”
裴君洛还是担心的问道：“你会不会，会不会……”
镜泠鸢不用想就猜到，他后面的话，小声安慰道：“放心，我不会死，现在的身体就算我的一个分身，虽然看着严重，其实对我的本体没有影响。”
裴君洛这才松了口气。
镜泠鸢就默默看着窗边逐渐西沉的斜阳，直到傍晚两人才开始动身。
一路到了墨府，镜泠鸢心中只祈祷着之后的事情能过顺利一些。
可结果终不遂人愿，直到裴君洛打算架着刀，若是和谢长留说不清，就直接持刀逼着谢长留就范。
看到地却是谢长留一脸虚弱的躺在床上，看着架在脖子短刀时，也只是微微的瞥了一眼。
镜泠鸢宁愿相信他是自己不屑看见裴君洛的刀柄，而非是自己身体虚弱才会如此。
在裴君洛说：“你还想见鹿娘吗？”
谢长留苍白的面色才有了一丝波动。
艰难的起身看着裴君洛道：“你知道鹿娘在哪？不对她现在因该是在妖局，我如何会在这里见到她？”
镜泠鸢叹了口气，道：“裴君洛你告诉他，鹿娘已经逃出牢狱，想来这几日他就能再次见到鹿娘。”
谢长留听到裴君洛专属的话后，激动的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激动道：“你说鹿娘逃……”出来了！可话还没有说完就一个血气上涌，呕出一口黑血来。
镜泠鸢看着地上的血迹，脑子里突然想起一个人。
抓住裴君洛的臂膀道：“是鹿云璃，是她！一定是她！”
再松手时，裴君洛得衣服上已经起了褶子，可见镜泠鸢抓的有多用力。
口中还喃喃道：“我早该想到的，从我们第一次来墨府看谢长留时，我就应该想到的，鹿云璃送他的妖用问题！”
可能是因为画皮妖帮过她的原因，在镜泠鸢的心里鹿云璃一直都是被害者的形象，可她却忘了，一个从小就没有得到过爱的人，自己心中又有多少的善意呢？
她替鹿云璃的一嫁，原本以为是帮了她，可结果却是放虎归山。
她忽然就有些后悔了，原本她不曾参与的事情，原来也有她的一份助力。
裴君洛看着一瞬间白了脸色的镜泠鸢，也顾不得在谢长留眼中是否怪异了，扶着镜泠鸢摇摇欲坠的身子，转头看向谢长留。
道：“你的毒是否是鹿云璃干的。”
谢长留抬头，露出惨白的面色，嘴角处沾染上了思思血迹，说出的话短促，却也清晰：“是。”
镜泠鸢拽着裴君洛的衣袖道：“君洛，你身上有没有药，先止住他的血，你再问他是何时察觉自己中了毒的！”
裴君洛紧张地看了她一眼，镜泠鸢摇了摇头道：“我没事，你快点，快给他止血。”
说着挣开裴君洛扶着她的手，裴君洛只得照做，蹲在谢长留的床前，将怀里的药掏了出来，看着谢长留开口问道：“你是何时知道自己中的毒。”
谢长留被裴君洛逼着将药咽了下去，连连咳嗽好几声，说出的话也是断断续续的：“你…你当我傻吗？鹿娘就是你抓…抓走的，还要我如何信你。”
裴君洛直觉啰嗦直接道：“鹿娘是我放的。”
谢长留看着他眼神中透露出来的还是“不信”二字。
裴君洛接着道：“你既然知道我是妖局的捕快，那我自然有办法放鹿娘走，我若是想杀她，早在抓捕她时就将人给了解了，何须等到现在，而且还是在我知道你们两人有意时，还专门跑到你面前晃悠。”
谢长留的表情这才稍稍缓和了一些，裴君洛再接再厉道：“方才你也看见我的动作了，因为我喜欢的姑娘也是妖，所以我会帮你。”
镜泠鸢和谢长留两人皆抬头，看向裴君洛。
镜泠鸢心中是有暖意划过的，此时她若是知道裴君洛想让谢长留就此昏迷不醒的想法，恐怕就不会如此了。
而谢长留在听到裴君洛的那句：“我喜欢的姑娘也是妖”时，眼神瞬间从警惕变成了感同身受的欣喜，甚至带了些复杂。
这才缓缓开口道：“我，我是在鹿娘闯进墨府那日才有所察觉得，那人你和鹿娘两人打的不可开交时，我冲上前去，被你们的余波，波及的那一刻，我的体内一阵难受，之后就是你看到的这个样子了。”
镜泠鸢走到裴君洛身旁道：“你和他说，别让他再接近鹿云璃了，她不是好人，特别是墨府的池边也不要靠近。”
裴君洛看了镜泠鸢一眼，原话复述。
话毕，镜泠鸢能明显看到谢长留眼中的不可思议，想来她是猜对了。
谢长留沉默了一瞬，方道：“好。”眼神看向裴君洛的旁边，裴君洛下意识想把镜泠鸢挡住。
就见谢长留嘴角勾起弧度，道：“你身旁的这位是你的心上人吧。”
镜泠鸢和裴君洛皆是一惊，异口同声道：“你能看得见她！”
“他能看得见我！”
谢长留摇头：“不能，可看见你方才紧张的样子，我只要不是傻子就能猜出来，你身旁有人，只是这位姑娘似乎有些不同。”
镜泠鸢道：“还以为他也能看见我呢，白高兴一场。”
镜泠鸢话刚说完，谢长留就突然感受到裴君洛看向他的眼中，带了敌意。
冷声道：“这些你不用管。”
谢长留见他如此，直觉是满脑的疑惑，还是回道：“多谢捕快大人告知，那鹿娘我能见她一面吗？我有些话…有些话想…”可到最后声音却越来越小，直到后面的话都没有说出来。
想来他自己也是知道，他对鹿娘的话应该是伤到她了，她还会想听自己说吗？
想起鹿祈听到他说的话后看他眼神，手中抓着的床单越攥越紧，指节都犯了白。
镜泠鸢见此，再次让裴君洛转述：“你只要不接触鹿云璃，把你心中的误会都告诉，想说的都告诉鹿娘，她会原谅你的。”
裴君洛说完，顺手将自己怀中的药给了谢长留道：“这药你拿着，对你的伤有用。”
谢长留抬手接住，看到手中的伤药道：“谢谢，你的话我记住了。”
之后裴君洛便没再多言，带着镜泠鸢从窗口跃了出去。
一直等到远离墨府后，才道：“你不是说，你改变不了谢长留的结局吗？可今日你还是提醒了她。”
镜泠鸢被裴君洛带到了最高的屋檐处，看着眼前的小镇中的阑珊灯火道：“你不是也给了谢长留药吗？”
忍不住伸手捏着裴君洛的调笑道：“真是个小气鬼。”眼中藏着夜空中的星斗，又明又亮：“鹿娘，现在既然已经出了妖局，之后他们一定会再见的，但之后的事情我也只能帮他们到这里了。”
裴君洛看着镜泠鸢眼中的星斗，也想若是有人也可以这样帮助他们，该有多好。
他也想看到镜泠鸢的实体，比起一个虚无的幻影，他也想镜泠鸢能够实实在在地出现在他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