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勾栏瓦舍，香艳至极。
没想到一睁眼就来到如此地方，在镜泠鸢生活的几百年中，她从未踏足过这里，没想到今日却是得见了。
不由感慨一句，果然看热闹还是他人的过往最为好看。
正寻思着，那魅女与这青楼有何联系时，厅内忽然响起一片叫好之声。
“鹿娘！”
“快看！是鹿娘出来了！”
镜泠鸢闻言看去，楼馆的正中央开设了一个偌大的舞厅，两侧有两排的擂鼓，鼓声响起，一名女子随之从顶楼腰缠红纱而下，像是攀附其中的蛇，妩媚却又危险，有花瓣散落。
衬得那女子唇瓣更加鲜艳欲滴，让人忍不住想要采撷。
女子面容被遮去大半，让人辨不清容貌，但镜泠鸢却隐隐有了猜测，听方才众人对她的称呼和几分熟悉的下颚轮廓，这分明就是那位给她下了毒的魅女。
魅女唇瓣微勾，随着丝竹之音，腰身舞动，引得厅下又是一阵躁动，其中下面不乏许多皇宫贵族的公子哥，纷纷向台上扔了鲜花。
女子却轻巧躲开，竟未有半片花叶沾身，镜泠鸢脑中莫名想起一句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这话用于鹿娘一名女子的身上竟也是十分契合。
她似在这红尘之中，却又让人不得靠近。
镜泠鸢想到这里既然是青楼，那眼前的这群人中一定有她曾经在水中看到的男子幻影，既然是鹿祈曾经的情郎，很有可能两人就是在青楼中初遇，镜泠鸢探头期望能在人群中找到另一个熟悉的人影。
但可惜，这里人实在是太多了，人她到是没有找到，却隐约察觉鹿娘朝她这里看了一眼。
镜泠鸢一惊，她不会是看到她了吧，想到在上次在裴君洛的记忆中就被他看到，那这次被同为妖的鹿娘看见似乎也不是多么奇怪了。
果然鹿娘又朝她这里看了一眼，为了验证一下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还专门朝四周看了一下，全都是长得歪瓜裂枣，膘肥体壮，没一个好看的，她总不可能与她身旁的这些人眉目传情。
果然是在看她。
一舞曲落，场中原本好不容易安静的场面，再一次喧哗起来。
“我出一千两买鹿娘的初夜！”
“我出两千两！”
“三千两！”
价格越来越高，果然青楼花魁的初夜最是昂贵，惹得这些世家公子争相觊觎，其中也不乏一些稍微穷苦书生也出来竞选，还有些一看就是有了家室的，镜泠鸢不由就替那些姑娘感到不平。
野花虽美，可再美也不是自己家中亲手养殖的花好，许是这些公子哥们将那些家花但回家却并未体会过照料的辛苦，他们也都是直接捡了得了个现成的，没经过苦楚自是不会珍惜。
现场的价格越来越高，银钱不由向着万两的趋势，此时青楼的老鸨也已经走上台，脸上堆叠的满是笑意，抚了抚身旁鹿娘的臂膀就让人下去了。
众人见此不由心生不满，台上的老鸨赶紧道：“各位，各位少安毋躁，鹿姑娘肯定是不会跑的，但是人毕竟是只有一个，当然是价高者得，我们起拍价现在是一万两，不知道还有公子愿意。”
众人一听比刚才的价钱又贵了几千两银子，台下有不少的男子都已经停止了叫卖，但却都未离场，镜泠鸢想他们或许是想要知道最后到底是为买了鹿娘的初夜吧。
“两万两！”
镜泠鸢身旁一位男子突然出了比刚才多一倍的价钱，其他人也是一阵唏嘘，在看到报价人的长相，不少人开始摇头，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这长得未免也太过磕碜了，镜泠鸢却一直心如止水，她既然已经知道鹿娘最后情郎是谁，想必最后得逞的人定然不是他。
“两万两一次，还有没有公子愿意加价？”老鸨的嘴角早已经笑开，静等着台下再有人加价。
良久无人应答。
“两万两两次，两万两三次，那恭喜这位公子喜得良人！”
台下的镜泠鸢却不淡定了，这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样呀！
鹿娘却已经再次回到台上，还是笑看着她这个方向，镜泠鸢这次却是彻底惊呆了，难不成她还真是与身旁的这位公子穿的眉目。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再怎么眼瞎也总要挑一个好看的吧。
镜泠鸢抱着心中最后的一丝希望，跟着两人到了楼上鹿娘的房间，中间一直期望鹿娘是在看自己的，可全程鹿娘却是和那个长相肥硕的男子谈笑甚欢，中间那人一直想摘下鹿娘脸上的面具，都被鹿娘给挡开了，中间连一眼都没有施舍给她。
直到两人都进了帷幔，眼看着事情的发展就要彻底跑偏，镜泠鸢终于不能只在这里干看着了。
一下子就冲向床边，伸手就要拉起帷幔，忽然鹿娘一声轻笑，比她快一步地掀开了窗帘，露出床上已经昏迷过去的男子，鹿娘已经摘了面具，但两人衣着都未有半分凌乱。
镜泠鸢看见鹿娘起身，看向她后眼睛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说吧什么时候来的。”
她就知道方才不是她的错觉，激动的朝着鹿娘抱了过去。
然后。
她竟然直直地从鹿娘的身体上，穿了过去，越到了床幔……后面？
镜泠鸢：“……”
身后响起一个半是调侃的男子桑音：“不知道？我是何时被姑娘发现的。”
镜泠鸢猛然转身，看到来人依在窗边，一轮月光倾洒而下，照在男子墨蓝锦服之上，仿佛给整个人都渡了一层金光，显得男子容颜越发俊朗。
从镜泠鸢的角度看去，当真是一幅才子会佳人的浪漫场面，如若不是下一秒，那才子不小心被窗边绊住了衣角，身子甩趴在了地上。
鹿娘见状一下掩唇笑开，却还是起身上前，将人扶起一边道：“不知道公子深夜造访我的闺阁是为了什么？”
男子伸手嘴上却脱口道：“为了见你。”
还真是随性地答复，与镜泠鸢在初见水中初见他的第一眼幻像就给人截然不同的感受。
鹿娘却是应他这直截了当的回答，愣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坐下后笑看着那人：“不知，鹿娘那里入了公子的眼，竟然让公子舍了这金贵的身子，为我翻窗。”
那人听鹿娘调侃却也不恼，趁势也坐了下去，到了鹿娘的对面也眉眼弯弯的笑看着对方：“我呀！听闻这里来了一位极为貌美的新花魁，所以今日专门来一睹姑娘芳容。”
“那你为何不走正门。”
那人尴尬一笑：“我爹不让我再逛青楼。”
“再？”鹿娘很准确地抓住话中漏洞，“公子之前难不成是我青楼馆的常客？”
男子被鹿娘说中，反倒离鹿娘坐得更近了些，手也搭在了鹿娘的肩头，鹿娘未动，听他说道：“我虽然曾经是清楼的常客，但在今天之前我已经好久没有来过这里了，今日见了姑娘，我是的这颗心之后便只为姑娘跳动了。”
鹿娘抬手刚递到嘴边的茶水就这么顿住了，停顿了一秒将杯中茶水饮尽，红唇上沾了水渍，扭头看向男子：“你说的是真的。”
男子直盯着鹿娘的红唇，倾身就要靠近，镜泠鸢原以为她会躲开，那知鹿娘却抢先一步，按住对方的后颈，直接印了上去。
镜泠鸢看到双方贴着的唇瓣，脸颊一红就想要背过身去，却听见鹿娘道：“好呀，不过你得先为我赎身。”
是鹿娘稍离了唇瓣，目光直视着对方说道，不过鹿娘，就连在一旁的镜泠鸢都明显看到男子呆滞的神色。
只一瞬便随即笑开，“好。”这是他对鹿娘的承诺。
就在男子将要离开的时候，鹿娘却突然道：“在过几日，就是花灯会，到时我会在江边的河畔等你，你陪我过一次花灯会。”
“好。”说完，男子也不停留，直接和来时一样从窗口翻了出去。
镜泠鸢全程在旁边目睹了整个过程，可是还是有一点她不明白，鹿娘到底是怎么发现这位公子的。
而且两人交流的过程连一个姓名都没有留下，当真是心大。
看着鹿娘望着天边的月色发呆，她不知道对方到底在想什么，但是她现在确定了鹿娘是看不见自己的。
那问题来了，裴君洛为什么可以看到她，她到现在才发现之前在过往记忆中同为妖的叶奶奶也没有看到过她。
这其中缘由到底是为什么？镜泠鸢百思不得其解。
但好在距离花灯会的日子过得很快，镜泠鸢在这里也就是个幽魂的状态，她并不会感到饥饿。
照例早在鹿娘他们到来之前，她就已经早早的到了鹿娘所说的地方在哪里侯着了。
因为这几天对这里的熟悉，镜泠鸢莫名对这个地方感觉有些熟悉，等到夜色降临，街道的上的摊贩越来越多，有不少人已经挂起了花灯，映衬这江面上的水波纹格外迷幻。
镜泠鸢看着水面，里面没有任何倒影，听着耳边的叫卖之声，她突然回过神来。
这里好像就是裴君洛所在的那个小镇。
只是因为那座青楼的存在让她差点以为这里座富裕的京都县城，这变化未免也太大了，在镜泠鸢的印象里这里可是没有这座青楼的。
如果这里真的是那个小县城，也就是说她还是可以见到裴君洛，正想着身子就不由向来往的人群看去，但现在街道上的人开始变得更加多了，她并没有找到她想看见的身影。
不免心中有些失落，想见到一个人时也不是就立马能够见到的，这时那名男子却已经来到了桥上，手里提着一盏花灯正是她在水中幻景里面看到的鹿灯。
果然，下一刻就听男子道：“鹿祈，这盏花灯送给你。”
镜泠鸢侧身看到不愿处看向男子的鹿祈，心中疑惑他是从哪里得知鹿祈的名讳的。
鹿祈也已经问出了口：“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男子笑道：“我派府中管家去查探了一番，自然就知道了。”将手中花灯递给鹿祈，鹿祈接过，垂眸看着手里的花灯，是鹿的形状与她的姓氏一样是个鹿。
耳边响起男子的笑意：“既然我知道你的名字，作为交换我也告诉你我的名讳，你记住了。”
女子抬头看向对方，身后有朵朵烟花炸开，映照着两人的脸庞。
“我叫谢长留。”
镜泠鸢清晰的看到，鹿祈的眼中有明灭的火光在跳。
她怕是已经动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