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不打算嫁给林致远，以后的生活怎么办？难道你准备，在毕业之前一直当歌女维持生计吗？”秀秀姐随口说的话，让我吓了一大跳。
“你说什么？！”怎么回事？
我在大上海当歌女的事，怎么会传到南京来。难不成，自己有这么出名？名声竟然都传到这首都来了？
“对不起，我不该听那些女人瞎说。”秀秀姐见我脸色难看，连忙道歉。
“那些女人？”一挑眉，望望秀秀姐一脸难色，再想想最近几天来她对我的疏远，还有那些军官太太们眼里的不屑，心里有了点谱。
除了小蛮女，在这陆总，有谁对我的事情一清二楚，又有谁会大肆宣扬我在大上海做歌女的事。
“这有什么对不起的。”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就不在意了。“她们说得没错啊，我的确是个歌女；既然我能做，你为什么不能说？何况，我做的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她们爱说，就去说好了。”
“依萍，女孩子的名声很重要的。”秀秀姐见我浑不在意，倒先替我当心了起来。
“我明白。”将最后几口饭扒进肚子里，看着干干净净的碗，忍不住自己表扬自己，咱可真是个节约粮食，不铺张浪费的好孩子啊。
“你明白，你明白什么呀！”秀秀姐怒了，将碗重重地往桌上一放。
“我知道名声很重要啊！”我张大眼睛，乖乖回答。同时心里问自己，难道说错了吗？可刚刚秀秀姐自己明明是这么说的啊！
“你难道不想嫁人了？”秀秀姐语重心长。“你在那种地方工作，别人会怎么看你？遇到你想嫁的人，就算那人不在乎，可人家家里的父母、长辈会不在乎吗？”
“我可没觉得唱歌是低人一等的工作。”在我的前世，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子挤破头想踏进演艺圈呢。想想那些“超女”、“快男”们，不知道是多少少男少女羡慕的对象。没办法，这就是时代的差距。
“再说，我也没打算结婚。”莫名其妙地穿到这个虚拟的世界，绝对不是为了来这里找个男人结婚的。
“我会唱歌，而且还唱得很不错，养活我和我妈绰绰有余。我干嘛要找个男人来给自己添乱。”想起来，这年头的男人，比起我前世的那些更不靠谱。最起码，前世的男人，就是养小三、小四，也不敢光明正大地养到一起，至少能够彼此得个清静。
“再说了，名声这东西，你在意，它就重要；你不在意，它就狗屁不是。”这就是我对“名声”的理解。
“你、你——”我的理解显然与秀秀姐的观念相悖，她被我气得说不出话来，干脆拿起碗就往外面走。
“哎，秀秀姐，我来洗、我来洗。”我赶紧跟上去，开玩笑，蹭吃蹭喝也罢了，总不能连碗都要让秀秀姐洗吧。
秀秀姐不理我，快步走到宿舍楼下面的水池，我跟着出去，被寒风一吹，打了个抖索。
“得了，回去吧，你没穿外套，万一受凉了，明天怎么回上海？”秀秀姐虚踢我一脚，赶我回房间。
“哦，我去借个电话，让阿成把我的行李拿来。”我从善如流，跟秀秀姐回宿舍时，我瞄到宿舍门口的管理大妈那儿有部电话，正好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将电话拔到护士站，不一会，阿成那带着山东口音的声音响起。
“喂，哪位？”
“阿成，是我，依萍。”
“依萍小姐！”阿成的声音陡然高了八度，吓得我差点将电话摔了。
摸摸我可怜的耳朵，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感觉有点痛。
这个死阿成，看我怎么修理他。
换了一边耳朵，我小心翼翼地凑近话筒。咦，怎么这下子这么安静了。
“喂，阿成，你在吗？”说完这句，我立即将话筒拿远了一些。唉，要是有后世程控电话的免提功能就好了，哪用得着耳朵受这么大罪啊。
唉？怎么还是没声音？
“阿成，你还在吗？”真奇怪，刚刚还那么石破天惊地一句，怎么后面又悄无声息了？
没反应。
瞪着话筒老半晌，没坏啊，里面明明传出医生护士讨论病情的说话声，还有一些可以称得上是背景音的声响。
“喂，阿成，你搞什么鬼，到底吱一声嘛！”这家伙，看起来憨厚老实得很，怎么这么不靠谱？
“依萍，是我。”电话那头终于出声了，可那人——
“你别想挂！”一声轻喝，让我反射性地想挂电话的动作停住了。呵呵，这可是内线，要话务员人工转的。要查从哪里打来的，一个电话过去，很容易就搞定了。
“不好意思，我找阿成。”对着话筒，我的声音平铺直叙，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你在秀秀那里吧！”林致远的话，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呆会我让阿成把你的东西送过去，明天一早，会有车送你去车站。”
“不用麻烦了。”我冷冷拒绝。“我已经问过秀秀姐往火车站怎么走了，我自己会去。”
说完，不等林致远答话，“咔嚓。”一下，我将话筒重重地盖上。
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无力地靠在墙上。
好累啊，感觉有点不堪重负了。
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从楼上传来，飘来的，还有女孩子们叽叽喳喳的说笑声。
“快点快点。”
“来不及了。”
“听说今晚请了百乐门的丽莎小姐来捧场呢！”
“真的啊？那要赶快去抢位子，要不然，呆会恐怕连站的地都没了。”
“是啊，是啊，快走。”
一群女孩子嘻嘻哈哈地从身前走过，从她们特意修饰的姿容来看，应该是去参加医院举办的新年舞会的。看着她们脸上那洋溢不住的兴奋，让我不由得有点羡慕。
为什么？这种单纯的快乐不属于我。自嘲地甩甩头，视线转过，秀秀姐站在门边，静静地看着我。
“电话打完了？”
“嗯，打完了。待会阿成会帮我把东西拿过来。”
我走过去，接过她手中的碗。一起上楼，回到房间。
“呃，秀秀姐，时间不早了，你该去参加舞会了。我一个人留下来等阿成就行。”想起刚才那群女孩子们的高兴劲，我实再不好意思让秀秀姐为了我，浪费这么一个美好的夜晚。
“不，我不去，我陪你。”秀秀姐一点都没有出门的意思。
“哎呀，你别担心我啦。我这么大个人，难道还不会照顾自己。”我推搡着她，将她拖到衣橱前。“我保证，你走了以后，我就呆在这屋里，哪都不去。这行了吧？”
“我不想去。”秀秀姐站在衣橱前不动。
“秀秀姐，这再拖拉下去，陈大哥该着急了。”我拖长了声音。
嘿嘿！秀秀姐与陈大哥这两个护士与病人之间的暧昧，所有人都看得很清楚。
“依萍，你别胡说。”秀秀姐脸色突然变了，俏脸含怒。“我和陈将军之间什么事都没有。”
啊？不会吧？我张大了嘴巴。前几天拿陈大哥开她玩笑的时候，她虽然不吭声，可也没有否认啊！怎么这会不认帐了？
“我、我……”
还好这时，敲门声响起，救了我一命。
“来了，来了。”我冲过去开门。不出所料，来人是给我送东西过来的阿成。“阿成，请进。”
“依萍小姐。”阿成将手中的东西放到门里边，直起身，朝我敬了一个礼。
“这是——”我指着小藤箱上的包袱，这不是我的东西啊。
“这个啊，你看看就知道了。”阿成一副想要逃跑的样子，见我已经拿起了包袱，正要打开，还真的就跑了。
“依萍小姐，长官那边事多走不开，我忙去了。”
“喂、喂！”我徒劳无功地喊了两声，小伙子已经一溜烟下楼了。真是的，我还没谢谢他呢。
打开重量不轻的包袱，里面是一些小吃、一个军用水壶，还有一个更小的包袱和一双精致的绣花鞋。
这是什么意思？我发愣。
“如意回卤干、状元豆、五香蛋、盐水鸭头……呵呵，这林致远准备的东西可真丰富呢。”秀秀姐凑过来，接过我手中拎着的包袱和鞋子。
“哇，这旗袍真漂亮，是云锦哎！看看这绣工、这针脚。”秀秀姐举着一件乳白色旗袍啧啧称叹。
“的确很漂亮。”我点头。“你喜欢就送你。”
“这我可不敢要。”秀秀姐听我这么说，几乎用丢的把手中的东西往我怀里塞。“这是人家林致远特意送你的，你好意思随随便便就送我，我还不好意思随随便便收呢！”
我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得了，赶紧换个话题吧。
“快七点半了，你再不走就迟到了。我刚才听人说，好象今晚请了什么丽莎小姐来参加，去晚了让站的地都没了。”我怂恿她。
“我不去。”秀秀姐摇头，坐在床边，神情落寞。
“你怎么啦？”我真是个神经大条的人，到现在才发觉，秀秀姐的情绪不大对。
“和陈大哥闹矛盾了？”我试探着。
“没有。”秀秀姐摇头。“还有，陈将军他是我的病人，只是我的病人。我们之间，只是单纯的护患关系而已。”
是吗？她这么越撇清，我越觉得有问题。
“秀秀姐——”将手里的东西一放，我坐到她身边，小心翼翼地侧头望着她。“你没事吧？”
“没事！我哪会有事。”
“那……”
“因为，我想通了。”秀秀姐的笑容让我觉得有点辛酸。“洗碗的时候，我把你说的话回想了一遍。”
难怪，我说呢，才两个碗而已，怎么洗了那么久。我电话都打完了，还没见到她人。
“你说的对，男人和内衣绝不与人分享。我既然不能同时嫁两个老公，凭什么要和其它女人共用一个男人。”
“我有工作，能养活自己，我可以选择的，不是吗？”
伸出手，接住她滴下的泪，在灯光下，掌心的泪晶莹剔透。
“秀秀姐……”看着她带泪的笑脸，我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明白了。
两个人的紧紧握住，努力想从彼此身上汲取温暖与坚强。
半晌。
“秀秀姐，你还没听过我唱歌，唱首歌给你听，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