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凤仪宫的大殿，众人便分帮分派走了。刘宝林拉住昭美人道：“妹妹正好也有身孕，何不到我哪里坐坐？咱们也好商量商量将来孩子的事。”

    谁知昭美人不大领情，只道：“妹妹感念姐姐好意，只是宫里还没收拾妥帖，妹妹难免盯着些，今日就算了。来日等妹妹有空，再去拜见姐姐。”

    说着，昭美人抽出手，又来了句：“姐姐不会怪罪妹妹吧？”

    刘宝林吃了冷脸，可毕竟昭美人位份高，不好再说，只是客气了几句：“这没什么，等妹妹有空了再来也好，或是哪日姐姐我得空，来瞧瞧妹妹。”

    昭美人撂了句“多谢”，只往偏殿走了，把刘宝林将了一军硬在原地，还是宫女圆儿好言好语把她拉走才罢休。

    江语柔非要拉着许嫣灵看戏，直到刘宝林走了，才笑吟吟和许嫣灵边走边说道：“瞧瞧，才来了个昭美人，宫里就起风了。”

    许嫣灵却道：“吹吹风也好，免得总不吹，都经不起风。”

    楚慕漓暗自好笑，许嫣灵这说的是什么胡话？但是突然间，她好像越来越觉得，许嫣灵和柔婕妤走得越来越近，近到外人已经觉得这是一派的人。难怪有一日听宫女们闲话，说是什么“福安宫那两位”，“庆祥宫那一帮”，那是摆明了把许嫣灵和江语柔算到一起去。

    她有点慌乱，毕竟当时许大人安排她，就是做许嫣灵的幕僚，给她出谋划策的。再进一层，将来许嫣灵或是有孕，或是失宠，她要去顶着许家庶女的名号承皇恩。她的意思，攀上周淑妃才是最好，不过柔婕妤那边也别弄得僵了。可是江语柔这人，心思太细，心眼子太多，要真在一起共事，估计她家小主被人家嚼得骨头都不剩。所以为了许嫣灵好，只是劝着、拦着。今日这事，她多少是明白过来了，人家才是正经主子呢，有自己的谋划，你一个身份特殊点的奴婢跟着添什么乱？

    楚慕漓真有点可惜，若是没有国仇家恨，她何苦来往宋知深身上打算？恐怕早和韩王走了。

    韩王……

    唉，韩王。

    楚慕漓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这韩王一走，非但没冷静下来，反而是总想起他。

    这是爱吗？

    楚慕漓拿不准。自从八岁那年起，爱这个词就离她很远了。恨倒是挺近。

    江语柔仍和许嫣灵说着，“这昭美人看起来有点本事，是个厉害的。既然跟了皇后，自然要表忠心，何苦再投诚舒小媛。”

    “姐姐真是什么都和妹妹说。”许嫣灵又是没头没脑来了一句。

    楚慕漓暗想，今日许嫣灵是怎么了？平日里谨慎得不行，今日是吃错药了？

    柔婕妤倒是丝毫没生气。“自然。不和妹妹说，叫我找谁说去？找皇后，等着她给我塞本华严经抄去？还是找周淑妃，上来就吃她一刀？要不去找吴顺仪，保不齐送我一身红配绿来穿！”

    许嫣灵、楚慕漓连着幽兰在内都笑作一团，尤其楚慕漓，一听红配绿总忍不住笑，咬着下唇憋笑了一路。

    回到福安宫，许嫣灵又在柔婕妤那里坐了一阵才出来。

    许嫣灵一进门，楚慕漓正准备点心，摆了一盘杏仁花生酥、一盘翠玉豆糕、一盘梅花香饼，外加一碗荔枝膏水。一旁含水正埋汰她呢。

    许嫣灵再看楚慕漓，眼圈红红的，娇柔得几乎拧出水来，愈发可怜可爱了。

    许嫣灵想了想，拉住楚慕漓的手，给含水使了个眼色。

    含水忙把旁人遣退了，自己只在门边守着。

    “怎么准备这么多吃的？”

    楚慕漓生怕她看不出来呢。好在看出来了，那就好说。

    “小主早上只喝了半碗胡麻粥，奴婢怕小主饿着，所以准备了些点心。”

    “漓儿，你待我……好像越发客气了。”许嫣灵开门见山道。

    “小主……”楚慕漓也这么觉得，所以并未忙着反驳。反而，她又炉火纯青掉下几滴泪来。

    许嫣灵急得直给楚慕漓擦泪，“怎么了？”

    楚慕漓吧嗒吧嗒掉眼泪，也不说话。

    许嫣灵也不是傻子，猜到是为了柔婕妤的事，于是娓娓道来：“你叫我和周淑妃亲近，我知道。可周淑妃未必看得上我。倒是柔婕妤，虽然摸不透她，人家却是上位者，还是现成的。明日人家都升贵嫔了，跟着她走，总还是平安些。你也不用担忧她给我下绊子，她现时还是忌惮皇后娘娘和舒小媛，暂时不碍我的事。我总不投诚，不见得人家还肯等我，万一找了别人，我就更没依靠了。”

    楚慕漓忙点头称是。心中却想:找周淑妃虽然难，可是安全。柔婕妤是送上门来的，可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难免危险。不过许嫣灵是主子……

    劝是要劝的，定夺却是许嫣灵的事。万一惹事，她只能保许嫣灵。谁知道明天是个什么样呢？许嫣灵说的也有理，有皇后，有舒小媛，柔婕妤忙着呢，大概也没空收拾她。

    楚慕漓仔细想了想，这才道：“虽然中立最好，可小主势单力孤，上回杨采女的事情上就吃亏了。也好，小主觉得好就这么着办。奴婢可还等着小主站稳脚跟，放奴婢出来呢。”

    许嫣灵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你想出去？”

    楚慕漓心想，我这是给你松绑，你还当真。可是看看许嫣灵神色，又觉着没这么简单。说不定许大人把令牌的事和她说了。

    楚慕漓干脆也就把话说开：“小主究竟是想叫我做什么，不妨直接说出来。是叫我以后安安生生当个奴婢，还是留着我当后手，或者是希望我出去，给个准话，奴婢也好为日后打算。小主要是什么都不说，也使得，奴婢就照从前的样子办。或者，先放奴婢出去一阵子，看成不成，横竖都听小主的。”

    许嫣灵一时语塞，许久才道：“我是个没主意的，好在有你。咱们这么商量着来不好?”

    楚慕漓听懂了，拿主意是许嫣灵一个来，惹了事她要跟着一起担。虽然这是她恶意的揣度，许嫣灵心善，不是这么想的，可事情摆出来却就是这个意思。

    楚慕漓叹了口气，只道:“都听小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