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房宫

    楚慕漓刚走到半路,天色便阴沉了下来。好在福安宫离清风阁并不远,等楚慕漓到了清风阁,雨也未曾下成。

    宋子谌正捧着本《樊川文集》细细读着,见楚慕漓推了门进来,一身浅云海棠撒花烟罗衫,月白色凤尾罗裙,头上盘成垂挂髻,左右插了两支红玛瑙垂珠步摇,活泼又不失温婉。宋子谌轻轻放下书,含笑招呼道:“小宫女。”

    楚慕漓心想,是谁说以后叫我漓儿的,结果一天天小宫女不离口,不知是忘了还是存心气人。面上却并不露一丝不悦,恭恭敬敬行礼道:“韩王。”

    “今日又来练指法?”

    “是。”

    “每日练上两个时辰,你倒很用功。”

    “奴婢愚笨,只好以勤补拙。”

    “你学筝也有一段时日了,不如把渔舟唱晚弹会,如此若是别人问起,你也说得了。”

    楚慕漓仰头对着宋子谌笑道:“您是师傅,我是徒弟,自然听您的。”

    清风阁中,墨香扑鼻,琴声袅袅,宋子谌临着滕王阁序,楚慕漓抚着渔舟唱晚。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外面的天色越变越暗,过不多久竟淅淅沥沥下起雨来,竹林细雨,更显得清风阁出尘脱俗,恍如仙境。

    一曲弹毕,楚慕漓起身整顿衣装,却见凉风吹过那本《樊川文集》,停在了《阿房宫赋》上。

    楚慕漓看着书来了兴致,不由得想看看宋子谌素日读的什么书,便问道:“奴婢…………能瞧瞧这本书吗?”

    “你只管看就是。”宋子谌随手把书递给楚慕漓。

    虽然有好些字并不认得,楚慕漓还是磕磕绊绊又津津有味地看着,一边看,一边还向宋子谌问道:“骊山北构而西折,直走咸阳,二川溶溶,流入宫墙。这讲的是阿房宫的壮观吗?讲得实在好!”

    “你往后边再看看,便不会如此讲了。”

    “难不成后边比这更壮观?你瞧这鼎什么玉石,金块珠砾,果真是后边更好看!”

    宋子谌哭笑不得,只好等着楚慕漓读完。

    读着读着,楚慕漓满脸的笑意好像被浇了一盆冷水,渐渐凝固下来,哀伤地问道:“阿房宫,被……烧了?”

    宋子谌无奈地点点头。

    “谁烧的?”

    “楚霸王,项羽。”

    楚慕漓垂下双眸,一脸的绝望与哀怜,宋子谌把书轻轻放回架上,安慰道:“既然看了难受,不看也罢。”

    楚慕漓双眼噙着泪,央求道:“韩王,教我识字,好不好?”

    出了清风阁,楚慕漓心中还是挥之不去的“楚人一炬,可怜焦土”。秦王薄待天下人,骄傲顽固,最终亲手葬送了阿房宫,尚且可以说得上罪有应得;可是父亲做错了什么呢?贵为九幽之王,却有一副菩萨心肠,轻徭薄税,爱民如子,却陪着九幽城一同葬身火海,留自己一人带着灭国之仇忍辱偷生。凭什么?他宋知深凭什么这么好的运气?凭什么?老天这个不长眼的东西,非要把好人都折磨地死绝了,只把坏人好吃好喝招待着留在人间吗?人常说,不是不报,时候未到,那究竟是什么时候呢?是不是要等到那些坏人享尽荣华富贵,寿终正寝?那还算报应吗?就算是被报应了,无端受害的人就白白被害了吗?那些迟来的公道,究竟算不算公道呢?人们又常自欺欺人,觉得作恶之人死后会下地狱。死后有什么用,我要看着他宋知深,被我亲手推下地狱!

    雨越下越大,楚慕漓饶是打着伞都被淋湿了半边裙摆,干脆便把伞收了,淋在了雨中。楚慕漓想,下雨倒也没什么不好,雨可是灭火的好东西。倘若那日下场大雨,九幽城倒没准还保得住,阿爹阿娘也不会死……

    这时一阵哭声传来,断断续续的,好像有人正朝她这个方向跑过来。楚慕漓忙循着哭声向一旁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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