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崇黑虎的信物送到西岐,殷郊脸色顿时变得难看,看向使者的眸光威严冰冷,“她人呢?”使者俯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毕恭毕敬道:“那位祭司大人与二公子一道离去,现在孤城之中。”

    殷郊捏着那块玄鸟纹玉佩,指节发白,但见北崇有倒戈之意,战争拖得越久,兵锋所致,生灵涂炭,他捏紧玉佩的手渐渐松开,缓缓道:“孤知道了。”

    孤城之变,奴隶反叛杀害贵族,整个北崇为之一震,崇黑虎与崇应鸾得知此事,大为震撼,立即兴兵讨伐,孤城邑小兵弱,崇黑虎大军迫临城下,并未城中崇应彪放在眼中。

    派去西岐的使者未归,崇黑虎投鼠忌器,朝光抓住他这短暂的犹豫,与玉琅将所有贵族土地财富集中,清点后当着全城奴隶的面,平均分配给他们,“这座城,现在属于你们!”

    拿着此生想都不敢想的土地与财富,奴隶们的眼中蓄满泪珠,他们看向朝光,又不安的看向她身边的崇应彪,齐齐跪下,请求道:“二公子!”

    有些东西步子不能迈太大,太过超前的东西,并不一定适合这个时代。一步跨越数千年,是不现实的。奴隶们只是暂时不畏惧,逃跑和分散,时刻充斥着他们的内心。

    一旦散开,等着他们的就是被逐个击破的杀戮。他们需要一个领袖,将他们凝聚在一起,带着他们继续走下去。武力,永远是希望最坚韧的盾牌,崇应彪作为北伯侯之子,从各方面而言,都是众望所归。

    崇应彪一身甲胄,不是在朝歌时的金甲,而是崇侯虎送给他的那一套,灰衣玄甲,手握质子剑,身后质子两排站立,个个身材魁梧,身着北崇玄甲,手握与崇应彪相同的质子剑。

    朝光扯了扯崇应彪的衣袖,他缓缓拔出质子剑,剑在他手中,却迟迟没有举起,他扫视台下一群衣衫褴褛的奴隶,并不愿意接受他们的请求,多年习惯,早在他心中刻下不可泯灭的印记。

    奴隶,不算是人。虽然情势所迫,不得不赦免了这些奴隶,为己所用,但只是权宜之计,不必搞的这么....还分土地财产给他们,崇应彪觉得,朝光似乎做的有些过了。

    朝光看出了崇应彪眼中的犹豫,让一个奴隶主放弃所得,接受奴隶成为自己的一员,这样的觉悟,崇应彪不会有。她注视着崇应彪的眼睛,后撤一膝,当着他的面,缓缓跪下。

    “我会和他们一起,奉你为君!”朝光单膝跪在崇应彪面前,崇应彪看了她一眼,眼生不忍,“起来!”

    他拽住朝光的胳膊,将她从地上拽起。

    崇应彪掰开朝光的手指,将质子剑放到她掌心,兵器上尚存余温,朝光不解的看向崇应彪,他垂眸盯着朝光,宽大手掌包裹朝光的手,握住手中剑,高擎空中。

    “我崇应彪!对着神灵和祭司起誓,你们既奉我为主,我也承诺你们,会守护你们,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奴隶们得到崇应彪的承诺,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土地与财富,似乎觉得这不像是一场骗局,但人生来的谨慎和多年的受压迫,让他们依旧无法完全信任这位出身贵族的北伯侯二公子。

    金葵张榜,黄元济大声念出,崇应彪与孤城百姓约法三章,过去重重旧法一笔勾销,杀人者死,伤盗者刑。并悬佩剑街口,敢有犯法者,无论任何身份,依律处罚。

    崇应彪早在崇黑虎大军到来之前,就将当日幸存下来的几十名奴隶分派往附近城邑,又派奴隶混入崇黑虎军中。

    大军作战,随从奴隶不在少数,他们战前探路,为大军运输辎重,战后打扫战场,日常还要受到士兵差使苛待。深夜,有人砍掉他们身上的绳索,将自己抢来的刀剑丢入奴隶营:“听说孤城二公子崇应彪,赦免一切奴隶。”

    崇黑虎之军,一夜大乱,为了结束混乱,防止奴隶逃跑,崇黑虎对奴隶更严苛,留下的奴隶无法忍受,局势更加混乱。崇黑虎害怕再等下去,局势不受控,当即下令攻打孤城。

    孤城早已做好了准备,崇应彪将奴隶们编为一军,由金葵、黄元济日夜操练,自己带着孙子羽等人,积极防御。前攻不下,内部大乱,崇黑虎兵力虽多,却一时无法击破铁桶般的孤城。

    他毕竟久经沙场,当即转变策略,由攻城改为围城,数万大军将孤城里三层外三层包围,北崇的初雪在崇黑虎围城的第十二日落下,短暂的风和日丽结束,开始进入漫长的冬季。

    大雪一连下了五日,崇应彪踩着及膝的深雪,艰难回到小院,还未进门,就见玉琅将几个男子从院中送出。那几个男子见到崇应彪,赶紧行礼,“二公子。”崇应彪“嗯”了一声,进到院中。

    一方小院干干净净,还是他半月前离开前的样子,玉琅送走那几个男人,关上院门,“大人,雪压坏了房顶,附近的居民见我们的屋子坏了,过来帮忙,顺便帮我们清理了院子里的积雪。”

    崇应彪看向屋顶,他也正是担心小院的屋顶不牢固,才抽空回到家中,朝光不肯搬到虞子的府邸,非要住在这里。崇应彪推开门,朝光正伏在榻边,剧烈呕吐。

    他迅速走过去,手一下一下顺着她的后背,榻前铜盆中,满是泛着酸气的呕吐物,崇应彪艰难的看了一眼,迅速转开目光,问道:“你怎么了?”

    朝光抬起脸,崇应彪这才发现她忽然瘦了很大一圈,脸上毫无血色,两颊凹陷,因为呕吐导致的清泪挂在脸边,见崇应彪回来了,朝光幽怨的瞪了他一眼,崇应彪睁大了眼睛,“怎么了?这么看我?”

    就在崇应彪不知道自己离家这半月个发生了什么之际,朝光已经依偎进了他怀中,甲胄冰冷,崇应彪推了下朝光,“我先把甲卸了。”朝光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崇应彪站起来,将身上甲胄脱下。

    就在他拆甲的时候,朝光再度剧烈呕吐了起来,崇应彪蹙眉,“你怎么了?吐成这样?是不是吃错什么了?”朝光用袖子擦了擦嘴,“给我倒杯水。”

    崇应彪拿起桌案边的水壶,为她倒了一杯清水,朝光漱了漱口,将水吐入铜盆,“你把盆到了,我就告诉你。”崇应彪竖眉,“为什么?我又不是你的下人!”

    朝光深吸一口气,手和脚一起落到崇应彪身上,崇应彪一连挨了几下,他满头头雾水,顶着朝光的连打带踹,将她手脚按住,“怎么回事?谁惹你了?”

    “我有身孕了。”朝光挣开崇应彪的手,她的眸光有些暗淡,在战火与血腥中到来的新生命,她来不及高兴,便陷入了忧虑。

    一语既出,崇应彪愣住了,“孩子?”

    脑海中走马灯似闪过很多张大大小小的脸,被赢纭把持取代自己的长子,那个不到两岁便死在殷商的次子,还有眼中始终带着天空般清澈忧郁的小黑。

    朝光敏锐捕捉到了崇应彪脸上的异色,不带有一丝喜悦,满目哀伤忧郁,一根小刺按在了心口,她问崇应彪道:“你不开心吗?”崇应彪一言不发的端起地上的铜盆,走了出去。

    热泪不自觉流过脸庞,朝光用手背抹掉,躺回床上。一直以来,她都感受到,崇应彪心里有很多事情。他时常噩梦不断,大汗淋漓的床榻上坐起,额上青筋道道,难以安睡。

    他抱着自己,紧缩的手臂暗藏情绪压抑,朝光问他,他却什么都不愿意说,只是不断亲吻,企图用躯体的更接近,来证明什么。朝光觉得,他似乎很爱自己,自己又似乎,从不了解他。

    可是,那都不重要了。

    朝光捂着小腹,她已经决定将这个孩子生下来。

    人的一生,都无法证明自己的得到,身处其中,高低各不同。唯有在失去那一日,才会知晓。用疼痛来证明爱意,愚蠢却真切。朝光不知道崇应彪到底怎样想,但是.....她...

    她不会让崇应彪步苏全孝的后尘。

    玉琅端着饭菜进屋,崇应彪也拿着盆回来,看清桌案上粗疏的饭食,他眉头紧蹙,“你们就吃这个?”玉琅点点头,“大军围城,物资紧缺,大人坚持与百姓共进退,就这些东西,还是附近居民凑来的。”

    “附近?”崇应彪看向朝光,“你们做了什么?”

    朝光挣扎着从床榻上坐了起来,“离百姓太远了,就看不清城中的局势了。孤城邑小,所能借助者,唯有百姓。”崇应彪搀住朝光的胳膊,将她扶到案边,朝光看着桌上的餐饭,一股恶心的感觉再度涌上,她捂住嘴,将那感觉压了下去。

    “我不吃了,你们吃吧。”朝光拂开崇应彪的手,又回到了榻上,她背对着崇应彪和玉琅,难受的蜷缩成一团。崇应彪看向玉琅,玉琅低声道:“刚开始还好,就是...前几日大人想去城门看你,顺便告知你这件事,途中看到了一些....从那日开始,她就反应非常剧烈。”

    崇应彪立刻就明白了,当日朝光看到苏全孝的尸体都会恐惧的逃跑,陌生尸体带给她的恐惧,只会更重。他看向玉琅,玉琅识趣的离开,将屋子留给了两人。

    他缓慢的踱到榻边,伸出手,触到朝光的肩膀,却被她强烈的闪开,崇应彪知道她又生气了,伸手去捞她,强烈的孕期反应,让朝光吃不好睡不着,身上没有一丝力气,只能任由崇应彪将她抱起,露出她藏在被中的泪水汀泞。

    “哭什么。”崇应彪用手背擦掉她脸上的泪水,“以后孩子也哭,你也哭......我.....”崇应彪想象,都觉得....难以想象,他将朝光揽入怀中,“别哭了,你一哭我就害怕。”

    一开始,崇应彪觉得看朝光哭还挺好玩的,看着她不情不愿却又无可奈何不认命的样子,眼含泪水却拒绝低头,像一匹无法征服的野马,崇应彪很想要‘得到’。

    当野马回归荒原,重得自由后,他才觉得有些不舍。

    他那半生,都好像,后知后觉,然后和美好渐行渐远。父亲是,朝光是,小黑是。所有美好,都被他亲手摧毁。杀死父亲,逼走朝光,抛弃小黑。

    “你不是不喜欢这个孩子吗?”朝光泪如雨下。

    崇应彪无奈叹气:“我还没见过他呢,我怎么喜欢他。”

    胸口陡然挨了一下,朝光没好奇的看着崇应彪,“你一天都在胡说什么,你是这个孩子的父亲啊,什么叫怎么喜欢?”话刚说完,朝光才忽然想起,崇应彪很小就被送到朝歌去做了人质,他并不知道正常的父子关系是怎么样的,她顿觉失言,立刻道歉道:“对不起。”

    “哟。”崇应彪笑了,他低下头去看朝光的脸,“祭司大人不生气了!”

    朝光两手抹掉脸上的泪,“不哭了,孕妇不能情绪太激动。”她转过头,看着崇应彪的脸,“那他出生之后,你要好好照顾他。”

    “照顾孩子那不是你们女人的事?”崇应彪不耐烦道。

    身上又挨了一下,朝光怒了,“你说什么?这个孩子不是你的孩子吗?为什么要我一个人照顾他?”见朝光生气,崇应彪连连点头,“好好好!我照顾!”

    朝光低下头,眼中泪花闪动,“你要好好照顾他,知道吗?不要争强好胜,不要太嘴硬。尤其,不要欺负别的孩子!不要打架斗殴......”

    “等等等!”崇应彪越听越觉得不对,他眉头一拧,看向朝光,“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我怎么觉得你在骂我?”朝光笑了,“彪啊,不笨啊,听明白了!”

    孤城的困局并未有持续太长的时间,之前分批出城的那些亲手杀过孤城贵族的奴隶,如一星一点之火,落入附近城邑,渐成燎原之势。

    大批奴隶揭竿而起,砸掉自己身上的镣铐,杀死看守,袭击贵族,他们自发组成新的队伍,奉二公子崇应彪为君,浩浩荡荡向孤城聚拢。

    崇黑虎腹背受敌,军队内部奴隶们也不断反抗,崇应彪亲率人马杀出孤城,与外围援军会和,并派人接应崇黑虎军内部奴隶,三管齐下,杀了崇黑虎个大败,不得不退军。

    孤城之围得解,崇应彪传檄各城邑,只要他们能够接受约法三章,可暂保其宗族家眷,兵锋所至,贵族们纷纷望风而降。崇应彪听从朝光之言,严明军纪,每至一处,都秋毫无所犯。

    越明年,崇应彪的势力如雪球般越滚越大,很快便控制了半边幽州,势力范围逐渐波及到冀州。北崇境内,唯有崇黑虎与崇应鸾的并州,能与之抗衡。

    朝光编纂了新的约法,一口气释放所有奴隶,过于激进,只会将崇应彪推到所有贵族的对立面,让崇黑虎崇应鸾有可乘之机。

    她宣布释放拿起兵戈的奴隶为平民,同时规定奴隶主的占奴数量,调整其与奴隶之间的关系。最初的约法依旧保留,即使是奴隶主,也不能任意杀死奴隶,逐步松奴隶对奴隶主的人身依附。

    她还召集那些已经摆脱奴隶身份的平民,设法改善奴隶的生活。

    打大团结中小,在这样的策略之下,崇应彪的势力急速扩张,大量诸侯倒向他这边。就在崇应彪与部下商议针对并州崇黑虎的策略之际,金葵急匆匆闯入主帐,“哥,出事了。”

    一个从前的北方阵质子,犯了约法,被朝光抓住。

    “哥,他是从朝歌跟着咱们出来的。”金葵

    最初,崇应彪以为朝光只是想利用这批奴隶对抗孤城贵族,得到一座城邑。但他现在隐隐察觉,朝光并不想利用完这批奴隶后,抛弃掉他们,她想接纳他们。

    朝光想做的事情很凶险,如果放任她继续做下去,一切会变得无法控制。这样做的后果是很恶劣的,给了崇侯虎讨伐的借口,别的诸侯即使心怀同情,也会因为压力对他们冷眼旁观。这些奴隶,衣衫褴褛,骨瘦如柴,微如草芥,根本无法抵抗崇侯虎训练有素的军队,接受他们,无异于多了一批累赘。

    大股的黏稠血迹,从小小的创口中喷涌,金葵冲上前,抱住玉琅缓缓倒下的身躯,他甚至来不及再说些什么,玉琅的瞳孔就已经涣散,生机全消。

    朝光眼前一黑,脚下踉跄,崇应彪一把拉住了她,扶住她的腰,朝光撑着崇应彪的手臂站稳,她知道玉琅要做什么了。

    玉琅的爱与恨,都不纯粹,同时并存的爱恨,令她痛苦。

    她死了,真相便随着她的死一起淹没,外面那些人只会相信自己看到的。她死了,把真相还给她的仇人,明知真相还要杀了这个无辜的质子,兄弟必定离心。她死了,将仇恨与猜忌留给活着的人。

    浓烈的血腥味刺激着朝光敏感脆弱的神经,她张开嘴,大口呼吸,试图让自己镇定,仰起头,不让眼眶中的泪珠滚落。外面的人还在等她的交代,孤城好不容易有了而今的局面,所有得到的人都不愿意再失去,无论是那些被解放的奴隶还是崇应彪。

    那些奴隶相信她,将这件事交给她处理。崇应彪信任她,言听计从。奴隶们不能失去领袖,而崇应彪也不能失去拥趸,否则等待他们的就是死路一条,崇侯虎虎视眈眈,朝歌风起云涌。

    过往的罪孽与仇恨,不应该再出现于崭新的世界。朝光低下头,热泪瞬间滚了出来,她闭上眼睛,深呼了一口气,再看向崇应彪的眼神已经笃定,“我会依约法,处以他死。”

    听见朝光所言,那质子惊愕的看向她,“我没有杀人!”他不断重申,“我没有杀人,是他自己撞上来的。”他说的委屈,泪流满面,“哥,金葵,我没有杀人啊!是他们自己撞过来的。”

    崇应彪看向朝光,目露不忍,“朝光.....”

    朝光推开他的胳膊,笃定道:“我已经做出决定了。”她看向那个质子,“你跟我出去,你也不希望金葵,不希望崇应彪,不希望我们所有人都死在这里吧。”

    那个质子愣住了,他看了看抱着玉琅尸身痛哭流涕的金葵,又看向面色深沉的崇应彪,他张了张嘴,却只有两行热泪从他脸上滚落。朝光一手按住隆起的腹部,艰难朝门外走去。

    一只手臂挡在她面前,崇应彪拦住了朝光的去路,他侧首,“不是他的错。”朝光眼眶微红,“那错的是谁呢?是全家被你们杀死,自己沦为奴隶的玉琅?还是外面那些想活下去的奴隶?”

    多谋不够,还需擅断。

    必要之时,做出正确的决断,这是在质子旅时,殷郊教给她的第一课,做出相应的抉择,势必要承担相应的责任。黑与白之间,需要一条确切的界限,混沌的灰色世界,需要黎明。

    朝光咬牙,想推开崇应彪的手臂,推了两下,没有推动,崇应彪的态度也非常明确,“他没有错。”朝光见崇应彪执拗,索性绕开他的手臂,崇应彪想去抓朝光,朝光笨拙的躲开,手按在袖中。

    “我已经做出决定了!”朝光盯着崇应彪的眼睛,认真道。

    她转身,推开屋门,守在外面的那两个奴隶代表见房门开了,目光一时全集中在朝光身上,她看向院中一老一少,将屋中一切和盘托出,两人对视一眼,眸中本就不多的期待烟消云散,很显然,他们并不相信这个结果。

    朝光见状,深叹口气,补充道:“质子杀人,无论个中缘由如何,都应以约法处死。”两人眼中一亮,“大人!”朝光鼓起勇气,看向二人,“这一切不是我给你们的,是你们自己得到的,你们砍掉了自己身上的镣铐,聚在一起,才有的这一切。有不公,就自己去争取,一个人不够,就团结起来,改变这一切!”

    街市口,悬在告示栏的质子剑冰凉,朝光捧着肚子,艰难步上高台,取下那把象征着约法三章威严的剑。那质子卸去盔甲,跪在台上。台下,北方阵质子个个义愤填膺,若非金葵一力镇压,他们就要冲上去,将那质子抢回来。

    这是孤城,是他们的地盘,自己的兄弟在眼前蒙冤而死,他们不能接受。金葵压不住,看向崇应彪,崇应彪眸光灰暗,没有任何要制止他们的举动。眼见局势即将失控,金葵几乎绝望。

    玉琅经历了什么,金葵最清楚,她的恨有多深,金葵也清楚。

    “哥。”金葵看向崇应彪,崇应彪紧紧盯着台上的朝光。

    朝光双手举剑,向台下观刑的奴隶高声宣布:“约法三章,杀人者死。”她将剑交给行刑者,自己站到了一边。行刑者握紧剑柄,崇应彪的手缓缓伸向腰间,他看了一眼金葵,“你看紧朝光。”

    北方阵质子见崇应彪动手,手也纷纷按在剑柄之上,台上朝光也注意到了这一幕,“等等!”这一声令下,台下奴隶瞬间议论纷纷,一个人高声道:“为什么要等?杀了他!”

    其余人纷纷附和,“杀了他!犯约法者,死!”

    人声如潮,滚滚袭来,就连崇应彪,都不得不回头看了一眼群情愤慨的人群,朝光看着崇应彪,嘴里对那行刑者说道:“把剑给我。”崇应彪盯着朝光,眼中已有怒意。

    行刑者不解其意,但还是将剑交到了她手中,朝光双手握起沉甸甸的质子剑,走到那质子身后,“恨我吧,别恨玉琅,也别恨你哥。”

    沉淀在过去的仇恨,需要被划上一道句号,那些无法被释怀的,真真切切的恨,不能被消弭的恨,全都由她来背负。混沌天光需要一道光亮,黑白混杂的灰色需要分隔,崭新与陈旧需要区分。

    两行热泪划过脸颊,朝光决然的举起了剑,有质子急了,“哥,动手吧。”崇应彪的手按在剑柄,却迟迟不曾拔出,所有人都焦急的看着他,“哥,再不动手就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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