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沈妈妈邀请他俩在家里住下，第二天再回去。
家里有他们的房间。
“反正你俩明早又不用早起。”沈妈妈说，“难得回家一趟，就住这里吧，这里什么都有。”
沈晏知道，爸妈其实是有话想和他说，于是同意。
至于姜云清，她也没有反对的道理。
他俩也不住一个房间。
沈晏这几年虽然很少在爸妈家住，但他经常回来吃饭，房间里的东西也是经常更换的。
而姜云清这几年都没有再在这里住过。
但是这里还保持着她原来的房间，这么多年都没人住过。
房间里的东西都是新的，也保持着干净。
想来家里的阿姨也是定期帮她更换的。
心里有点感动。
柜子里什么都有，从睡衣到洗漱用品，再到第二天穿的衣服。
等她洗完澡出来，走廊里静悄悄的。
她猜测沈晏在书房，他父母应该也有话和他说。
心里有点紧张，不知道沈家爸妈会怎么看待这些事。
又会和沈晏说些什么。
刚刚在饭桌上，他们倒是没说什么。
可是不知道心里会不会有别的想法，不然也不会单独和沈晏说话。
开始脑补无数种可能，生怕明早醒来发现一切都变了。
但即使是如此，还是坚定地想要走下去。
这么等了好一会儿。
沈晏发来消息:“睡了吗？”
“还没。”姜云清回复，“你们谈完了？”
这种两个人明明在一个家里，可是却要靠手机微信联系的状态还有点意思。
“嗯。”对面问她，“这会儿方便吗？”
姜云清还在想有什么方不方便的。
没一会儿，敲门声就响起。
她打开门，果然是沈晏站在外面。
手里还端着杯热牛奶。
等她开了门之后递给她。
于是想到之前无数个，他给她递热牛奶的瞬间。
“笑什么？”沈晏见她的反应有些莫名。
“忽然想到你乳糖不耐，我花粉过敏，我们俩还真是——”姜云清停住。
她本来想说，还真是绝配。
但是又忽然想到，这两种过敏源还是挺让人痛苦的。
两人都有过敏的东西，算不上什么好事。
也不能用这种病情来形容两人绝配。
沈晏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难兄难弟。”她换了个词形容。
“……”
“进来吧。”姜云清侧了身子让出位置。
“这不好吧。”沈晏说着不好，身体上却没有任何觉得不好的动作。
关上门，两人暂时与外界隔绝。
“这好像是我第一次进你房间。”沈晏打量了一下她房间里的陈设。
“嗯？”姜云清还有点意外，但回想一下好像也是。
他之前从没有进过她房间。
就算来找她，也是站在门口和她说话的。
除了念念，其他人都不会进她房间。
“以前……”想到以前，她住在这里。
虽然只有短短两个月，但是却成为一段最难忘的记忆。
那时候也不懂什么爱，只是隐隐有不一样的念头，就觉得有个人很不一样。
在面对他的时候，她的心情和面对别人不一样。
想多和他待在一起，又怕自己的靠近不合适。
最终选择一种稳妥的方式，把各种未成型的心思包裹起来。
但其实，是很想的。
很想和他在一起。
很想和他有以后。
有很多很多幻想的画面。
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心情，有时候还会因为想到一些画面而羞耻。
后来才慢慢发现，什么都抵不过他想要往前走的决心。
是沈晏的坚定给了她信心，所以她慢慢也开始回头。
真好。
认识他真好，能和他产生交集真好。
能和他有一辈子的交集，真好。
如果想要一辈子，那就意味着——
“我们去领证吧。”
沈晏忽然开口。
姜云清还没反应过来。
这么忽然的没头没尾的一句。
又好像不是不合理。
不是她觉得太快了，而是她刚刚那种想和他一辈子的交集的念头，其实也是想——
好像也是想和他领证。
他快一步提出了她心里的念头。
“之前就想说了，但是想等到再正式一点的时候。”沈晏说，“今天见了家长，也算比较正式。”
他本来还想先求婚，但是没想到姜云清忽然提出回家吃饭。
于是也算是两人正式见了家长，有了个重要的见证。
他等不及了。
有点急于弥补上这几年的遗憾。
“好。”她答应。
但是，在这之前。
“还有一件事没做。”
沈晏明白她的意思：“明天去看你爸爸妈妈吧。”
他好像总是能迅速明白她所有没说出口的、隐藏的心思。
-
次日。
两人早上一起出门的时候，沈妈妈也没问他们去哪。
只是问他俩中午还回不回来吃饭。
“回来吧。”姜云清在心里算了下时间，觉得应该来得及。
“好。”沈妈妈对他们挥挥手，“路上慢点开。”
去郊外的路有点远，越往郊区开，车流量越少。
直到开到陵园。
把车停在露天停车场后，两人下车携手，顺着长长的石阶往上走。
姜云清不由地叹了口气。
“那一片。”她指了指原本是光秃秃的空地的那里，“几个月没来，就多了这么多新的。”
空地是去年才开辟出的新的一块。
上次跟着小姑他们来的时候，那里还只有零星的几个墓碑。
这才几个月，就多了那么多新的。
那就说明，又有很多人离开。
沈晏握了握她的手，知道她想说什么。
“生老病死，都是无法避免的。”他说，“遗忘才是最终的离开。”
因为不是清明前后，陵园里的人并不多。
只有当天办事的人。
像他俩一样特意来的，还花了一会儿才走到对应的地方。
找到了爸爸妈妈在的地方，姜云清的眼睛又有点湿润。
几个月没来，墓碑上面就有不少灰。
沈晏熟练地拿出抹布和矿泉水，先把抹布打湿，然后擦拭起墓碑。
直到干干净净，还带着光亮。
姜云清忽然问：“那时候，我是怎么敢在晚上来的啊？”
她说的是高三的时候，她很想爸爸妈妈的时候。
那时也是才拿到驾照没多久的沈晏开车带她来的。
冥冥之中，他好像早就见过了她的爸爸妈妈。
“因为有你陪我的。”她又自己回答。
她向来不喜欢当着其他人面说自己心里话。
跟着小姑他们来烧纸的时候，听着其他亲戚的叨咕。
他们还让她跟爸爸妈妈说说话、让爸爸妈妈保佑她。
但她不喜欢说出口，只在心里面默默地念。
当着沈晏的面，她还是不习惯说心里的话。
于是默默地在心里说：我带他来看你们了。
忽然有点可惜，不能让他们亲眼看到现在的场景。
假如能看到，他们应该也会很欣慰。
从前在过年的时候，每次听到大妈说起要她将来找个好对象之类的话，她总是叛逆地顶撞，说自己的事别人少管。
因为大妈说了几次，所以她开始讨厌别人说类似的话。
好像只有她嫁人了父母才能安心一样。
而现在心情却很不一样。
是因为沈晏，她才会觉得，这样的幸福被爸妈知道了他们才会放心。
沈晏和她的父母打了招呼，也不知道他在心里说了些什么。
只是在下山的时候，姜云清感慨：“如果他们能亲自看到就好了。”
遗憾的是，沈晏也没有见过她爸妈。
沈晏却忽然说：“我见过他们的。”
“嗯？”姜云清侧头看他。
“他们也见过我。”沈晏说，“真的。”
“什么时候的事？”姜云清问。
“大概十多年前吧。”沈晏回想，“在剧组里。”
因为爸妈和沈晏的小外公是朋友，如果沈晏见过他们也很合理。
但是姜云清没有想到，他真的见过。
“可能是见过。”姜云清想着，“但是应该记不得了吧。”
毕竟有那么多工作人员。
沈晏摇摇头：“是真的记得的，印象很深刻的。可能还能找到大合照。”
姜云清眼睛下意识睁大。
“我也是刚刚才想起来。”沈晏说，“时间隔得有点远，但我记得好像是照过大合照。”
姜云清忽然拉着他的手往回走：“走快点。”
沈晏顺着她的力道跟着她下山。
回去的路上，姜云清都有点心神不宁的。
等到他俩一回家就跑到房间里开始翻箱倒柜，引得沈妈妈都有点奇怪他俩在做什么。
“找户口本吗？”沈妈妈问沈晏，“我给你准备好了啊，在客厅，我给你拿。”
“不是。”沈晏继续翻找，姜云清也蹲在他旁边。
“你们怎么奇奇怪怪的。”沈妈妈尊重他俩，还是把空间留给他俩。
又找了一会儿。
“找到了。”沈晏从柜子里找到一本相册。
虽然他们家很早就开始用数码相机照相了，但是家里人有洗照片的习惯，又喜欢把相册一本一本地放在柜子里。
找了好一会儿，终于找到了十多年前的相册。
照片里，是一张剧组的大合照。
沈妈妈带着孩子去探班，和不少剧组的工作人员合了影。
姜云清真的看到了她的爸爸妈妈，也在照片里。
“我想到了网上的一个故事。”她的声音有点颤抖，“有个国外的小姐姐一直很遗憾她的妈妈没有见过她男朋友，后来无意间发现她妈妈曾经是她男朋友的幼儿园老师，他们在很久之前也有过一张合照，她早就见过他。”
她吸了吸鼻子。
“他们也早就见过你。”
都是冥冥之中。
好像都是注定。
她忽然觉得再也不会有遗憾了。
在清溪的时候，他问她，愿不愿意相信他从没有变。
那个时候，她就想说，她是愿意相信的。
那时候没说的，在此刻说出口：
“愿意的。”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