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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寒三友(中)

    连日的闷热在一场雨后缓解,欧阳山庄内,夏日白花映着绿叶愈发盛开,欧阳萦来到屋内,见许昀枫靠在窗边软塌上,不由微笑,“怎么在这呢。”不见回应,她疑惑上前,才发觉他在小睡。

    欧阳萦靠近支颔看着他沉睡的侧脸,他的眼睛本就好看,闭眼时睫毛也分明,连日的消瘦让他下颔线更明显,想起那日在山间与他相拥而眠,她不自觉微笑,慢慢搭上他的手,另一只手轻轻把玩他的未梳的长发,微风拂过,竹帘撞响,她很少见他睡得这么熟,欧阳萦缓缓贴近他,许昀枫突然睁眼,见少女被吓到往后,他下意识揽住她腰不让她摔倒,“我睡了很久吗?”

    少女摇摇头,“你再睡会,有需要叫我。”许昀枫轻轻嗯了一声,下一秒便即刻合眼,欧阳萦有些哭笑不得,他能秒睡的本领是她佩服的,看了会后,她慢慢起身走到书桌前。

    欧阳萦托腮,静静数着窗外枝叶滴落雨滴,此时并不想弹琴,她铺开画纸,开始画起园中景致,绘画非她所长,只是想一展抒发心中所想。

    几日前得知许昀枫竟以身试药,欧阳萦没想到他竟能为明日做到如此地步,她知道重霄入体是如何痛苦,这使得她至今仍有后患,只是于她而言,明日是她那段时日里唯一的光,便想也不想求了楼雪城救人,如今许昀枫竟也如此——这兴许是他们无论在什么时空都能相遇的原因,命运总是无形中将两人连在一起。

    许昀枫试药后便被明日安置在山庄中一处小住,若是七天内无事,便可救人,若是几天内病发……当然她并不想见到这些,如今过去三天,她心中愈发不妥,便前来看望,如今一切看来甚是安好,竟让她有许昀枫并未用药的错觉,他们只是外出经历了一些事,又回到了欧阳山庄。

    画笔慢慢勾勒出繁花绿荫,有人不知何时站到她身后,欧阳萦微微一颤,刚调好的胭脂红便滴了在白花上,一只手握住她,许昀枫在她耳边柔声道: “粉色也很好看。”欧阳萦微微侧过身,整个人看来便在他怀里,“总觉得差点什么,你来替我画吧。”

    许昀枫“嗯”了一声,握住她的手薄薄勾勒,整张画初见雏形,欧阳萦轻轻一笑,“你画画竟也这般好。”

    此时明日撑伞入院,远远看到开了窗的屋内,许昀枫青衫而立,在他衬托下,身边的欧阳萦格外娇小,见他轻轻捧起少女脸颊,慢慢吻上她的樱唇,欧阳萦缓缓贴近,小手慢慢从他手臂滑落,轻轻抱住他,如此自然的一系列动作,明日疑心自己看花眼,不禁想起日前南星向自己倾吐所见。

    那时暑气还盛,南星也心急火燎找了明日,说见着欧阳萦赤足戏水后,许昀枫竟浑然不避嫌为她擦拭玉足。南星汗颜又略带羡慕的模样让明日记忆犹新,少年末了抛出一句“有伤风化”,明日不禁打趣道,“或者,他二人关系不止于此。”

    南星不以为意抱起小乌云,明日道,“这几日看你都与乌云一起,功课都做了?”南星得意向明日展示乌云,顺便捏了捏它的小爪子,“亏得有小乌云,师父你那么多书才没被老鼠啃坏。”明日想着聘只狸猫还得裹盐,便轻轻敲了南星的小脑瓜,师徒相视一笑,尽显欢愉。

    此时窗外层层绿荫交叠,微风轻掠,细雨叮咚,这一幕竟让明日觉得如此美好,他下意识慢慢后退,却碰倒花盆,屋内两人如梦初醒,欧阳萦如受惊小鹿窝进许昀枫怀里,见是明日,一时不知如何说好,许昀枫微笑:“公子。”

    明日收了伞进屋,“感觉如何?”许昀枫微笑,“有些嗜睡,一切如常。”明日微微点头,许昀枫比之一般人自然武功好得多,先前在般若寺中医治他时,竟发现他的体质与常人不同,仿佛撕裂后重组,这一点与欧阳萦还有几分相似,他见到欧阳萦看向许昀枫的眼神,那是爱恋中少女才有的缠绵感,虽不忍心,还是开口道,“若怀今日不能主持晚膳,你爱吃的那几道菜是没了。”

    欧阳萦一脸疑惑抬头,“我不能留这吗?”

    “自然不能。”见眼前两人同时脱口而出,欧阳萦忽感明日比自己更合适留在这,许昀枫轻轻捏她的脸,“回去吧,我没事。”她轻轻哦了一声,几人一番闲谈后被明日带离居所,许昀枫目送两人离去,一晃眼眼前闪过人影,许昀枫微笑,“司鸢姑娘来晚一步,公子已经走了,还在下雨,姑娘要不进来坐坐?”

    司鸢便站在窗外屋檐下,也没有要进屋意思,风过吹得窗户纸出声响,她显然徘徊了些许久,看着许昀枫收拾笔墨,她道,“你就预备一直这样,不给她一个交代?”许昀枫叠起画纸,抬头微笑,“那你呢,吊着欧阳明日,也不讲明?”司鸢一愣,“我此番来四方城,有要事。”

    “据我所知。”许昀枫慢斯条理道,“自雪山一战后,江湖中鲜有玉盘传闻,姑娘有何事?”司鸢淡淡道,“我和你一样,是四方城人士。”许昀枫一愣,淡笑道,“在下虽在边疆前辈身边长大,却不知何处而来,所以未必和姑娘一样,是四方人士。”

    “哦?”司鸢没料到如此,“十年前战乱,公子莫不是……”许昀枫缓缓摇头,“我不知道,姑娘此次若是有要帮忙的,请尽管开口。”司鸢一笑,“自然。”

    欧阳萦自离开书屋后一言不发,明日回头微笑,“若怀断然不会伤你,只是不定性太大……”

    她突然想到什么,微微歪头,“你之前那么爱上官姑娘,为什么又会喜欢司鸢?”明日仿佛没听懂,“这好像并不冲突。”欧阳萦欲言又止,想了想道:“那你更喜欢谁呢?”

    明日有些明白她的意思,微笑道:“这不能相比,人的感情没法控制。你和若怀吵架了?”欧阳萦叹了口气:“我不想为难他,更不会强迫。”明日想了想:“若怀不是喜欢开玩笑的人,他说喜欢你,那一定是真的。我想他也有自己的考量。”

    欧阳萦低低嗯了一声,才发觉方才撑伞时将伞偏向自己,而他半边身子被雨淋湿,欧阳萦似乎有些明白许昀枫为什么会如此忠心,即便在她看来他们认识也不过两年时间。

    两人走着,欧阳萦想到什么,“你不只是来看阿枫吧?”明日低眸看她微笑,“嗯,城主要见你,特让我来接你。”

    “城主……”欧阳萦想到自回四方城,整日都在欧阳山庄中,也未得空见城主,想来是该拜见,明日送了欧阳萦入宫,“要陪你见城主吗?”明日拉了欧阳萦下车,欧阳萦噗嗤一笑,“城主不计前嫌收留我,我也该亲自拜谢,再者我都多大的人了,大忙人你先回去好好照顾你的若怀吧。”她说罢在宫人迎接下进殿,明日有些哭笑,更觉得她说话方式变得奇怪,看着少女背影若有所思。

    欧阳萦进了书房便见一气宇沉稳的年轻人正批阅着什么,见了少女进屋,皇甫仁和放下笔,“萦……欧阳姑娘。”欧阳萦微微一笑行礼,皇甫仁和示意她快坐,便听少女道,“回了四方城些日子,还未拜见城主,着实过意不去。”

    皇甫仁和抓抓头,欧阳萦会心一笑,她略微听闻这位流落民间城主的故事,尽管衣着华丽,却难掩质朴,他开口道,“我也该来问问你们,可惜朝中事忙……”欧阳萦应声点头,“城主的事,我略有耳闻,危难之际,担此重任……”

    “哪有。”皇甫仁和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城主什么的,也不是我想当,我最怀念的,还是以前当捕快的日子。”见欧阳萦有些不可思议看着他,赶忙道,“幸而有大哥,他几个月去了中原,为的不止找药救人,更是探听天下局势。”欧阳萦托腮微微歪头,皇甫仁和见状道,“姑娘一路而来,若是有耳闻,也知道南北朝,均对四方城虎视眈眈……”欧阳萦笑,“天下大势,我实在不敢多加评论,只是已在此山中,便总有身不由己的时候,相信城主也是如此。”

    皇甫仁和笑道:“说真的,有时候我会以为,比起盈盈,你和大哥才是亲兄妹。”欧阳萦有些疑惑,“盈盈?”皇甫仁和一愣,“大哥没有和你说过吗?”

    欧阳萦摇摇头,皇甫仁和解释:“那是他亲妹妹,也是我的妻子,只是我们成亲那天,她为救我死了。”欧阳萦歉声道:“对不起,让你想起那些了。”皇甫仁和开朗一笑,“都过去了,再说没有你啊,我们都会觉得少了好多东西。”欧阳萦恍然:“原以为你叫大哥是你们兄弟间的义气,原来他真是你大舅哥。”

    皇甫仁和一愣,原来他和欧阳明日看来,已如兄弟一般,见少女不说话,他急忙解释:“你别误会,我从来没把你当成盈盈看,大哥对你也是真心的。”欧阳萦微笑,“相遇是我们有缘,何来替代一说?”见她不在意,皇甫仁和也笑了。

    谢别了城主,欧阳萦怅然,这样算来,遇见自己的时候,正是原来的盈盈去世不久之时,春风得意宫卧底败露,她本就无处可去,秦贞不在,楼雪城不会给她好脸色看,那时的欧阳明日是她唯一的稻草,而她,如今看来似乎更像是那位欧阳盈盈的替代品。

    她不知怎的想到这里,念起多日来明日对自己关怀,又为自己有这样心思感到些许可耻,她突然无比想念许昀枫,即使他们才见过面,现在也只有他能给到她想要的,她回了房开始选衣裳,却听到幽幽一声,“你非要见他?”

    “是。”欧阳萦对于司鸢神出鬼没似乎早已习惯,司鸢看着欧阳萦手忙脚乱,“弹琴属你厉害,这着装嘛……”欧阳萦回头一笑,“险些忘了,姑娘是易容好手。我要去见他,就和你一定要来四方城一样。”司鸢回以微笑,“我来帮你。”说罢拿了木梳慢慢替她梳头,欧阳萦对镜凝神,司鸢看着镜中姣好面容,生羡道,“花容月貌,良辰美景,真是人生美事。”

    欧阳萦知她画中有话,忍俊不禁,司鸢便以为她正为见情郎喜悦,想了想道,“那女神龙……到底是什么样的?”欧阳萦道,“我也非四方城人,只听闻她武功盖世,身负重任……”司鸢忍不住打断,“除了这些江湖事,其他呢?”欧阳萦自知她意思,故意正色道,“她与鬼见愁,便是你见到的那位司马大哥,听说原先也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后来不知怎么,他们总是相互伤害,让赛华佗去救,而后就在一起了,你说是不是奇怪?”

    司鸢有些讶异,却没有接话,欧阳萦知她心事,“你既是客人,欧阳公子自会好好招待你,有什么需要和他说便是。”司鸢不做声,俄而道,“这个发髻你梳正好。”

    等入了夜,欧阳山庄内渐没人息时,欧阳萦提了灯笼悄然出门,依着白天的路走向许昀枫住所,下了一日雨后池边涨了水,原本露在水面的石路也不见,欧阳萦犹豫半响,提起长裙小心向前,想着这里的生活终究是比不过自己的时空。

    仅凭灯光,她摸索到了许昀枫居所,好在屋内还有灯,她轻手轻脚推开房门,许昀枫见欧阳萦眼睛一亮,她很少穿这么明艳,红衣如火,映着灯光更为灼眼,不禁薄唇轻启:“你……”欧阳萦放下提灯嫣然一笑:“我来看你。”许昀枫浅笑,“我正要洗澡,你先坐会。”

    欧阳萦轻轻“嗯”了一声,见他进了后厢房后熄灭了灯笼,抬眼便见许昀枫中衣还在床铺上,便有些后悔熄了灯,她抱起他的衣服,凭着感觉摸到了澡间,竟不见热气,欧阳萦合门后悄然走近,而许昀枫竟在沐浴盆中睡着了,她赶忙晃醒他,许昀枫缓缓睁眼,“我居然睡着了?”欧阳萦“噗嗤”一笑,“衣服给你放这了,我先回房。”转身时被他一把抓住,“别走。”

    他似睡非醒的声音低沉而好听,湿漉漉的手掌微凉,欧阳萦心中不忍,回身拿起木盆上的浴巾替他擦身,她的手势轻柔而没有多触碰,许昀枫回头微笑,“还怕看我?”欧阳萦低头脸微红,指尖下意识划过他脖颈间肌肤,被他轻轻握住:“不是累,只是很久没这么放松了,今晚还回去吗?”欧阳萦看着微荡水面,凑得他更近些:“我说了是来陪你的。”她小手覆在他的脸上,“快点啦,一会我也要洗。”

    烛光迷离,欧阳萦未施脂粉,简单洗脸后见许昀枫坐在桌边半撑着脑袋,不禁心中来趣,她蹑手蹑脚靠近,狠狠打了他,“还说不累,穿着衣服睡要着凉啦。”

    许昀枫只穿睡衣,衣襟半开,突地睁眼,瞥见身姿曼妙的少女,他猛地将她抱起坐在桌上,欧阳萦轻轻啊了一声,脚上的鞋子就此滑落,皮肤接触到玉石桌面,一阵凉意袭来,而他俯身,高大身形遮住了本就朦胧的月光,许昀枫单手捏住她后腰,另一只手穿过发间,他轻吻她的脖颈,静谧夜色中,耳畔的呼吸声仿佛能深入骨髓般令她颤抖。

    她不属于这里,即便来了两年多,即便在这认识那么多人,即便已经和明日羁绊如此之深,她也知道,这里不属于她。

    没有身份,没有真正家人,只有想害她的人,唯一的朋友更是下落不明。

    她读过很多书,知道用这样的方式来证明自己略可耻,但是此时此刻,天地万物仿佛都静止,正如两年前一样,这样无声的耳鬓厮磨和温存让她真真切切感受着自己是存在的。

    两年前,他们还不在这个时空的时候,她通过秦贞接近许昀枫,借由小助理身份和他产生许多交集,她记得自己如何交付的自己,在那个酒会后,许昀枫发信让她回酒店取回片场道具,她拿着房卡开门,屋内却没有灯。

    她正想插卡取电,许昀枫的声音便响起,“Eveline?”

    欧阳萦感受着微妙的气氛,她也不想那么快开灯,她紧张,也兴奋着,黑暗里有人向自己靠近,心慌意乱起来,“秦贞说,把她的东西一起拿回去……” 许昀枫轻轻笑了一声打断她,“秦贞……尽给我添麻烦,除了这件事。”

    她正不解时,被他轻轻拉过坐在大床上,听得他道,“你以为,是因为秦贞我才认识的你?”

    “你是说……”欧阳萦大脑飞速运转着,许昀枫说出了她心中猜测,“我早就知道你是谁,在第一次看到你弹琴时。”

    一束月光柔和打在许昀枫清俊的脸上,她抬头,眼前这个人和自己年龄相仿,却总是散发着不符合这个时代的成熟感,她抬手扯开他的领带,见着他好看的双眼里迸出的渴望,门可罗雀的房间内,她听到了理智倒塌的声音。

    她仿佛置身月色下的小船中,看着白莲瓣瓣绽放,平静的水面荡漾起阵阵涟漪,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说不出话来,明白秦贞小小地骗了自己。

    从来没什么偶遇,他是假装猎物的猎手,一开始,她就是他的猎物。

    那一夜她永生难忘,却也明白那就是自己想要的,对极致美好的渴望,总是以极端方式去实现。也正如在这个时空里,只有许昀枫能帮自己实现这样的渴望。

    等第二日欧阳萦醒来时,枕边人已不见人影,想到昨晚花心清拆,露滴牡丹开的良辰美景,她不禁思之微笑,许昀枫总是醒得比她早,现今应该是去准备早膳了,她想着便起身着衣,外厅并没有早膳,甚至一片狼藉,欧阳萦顿感不妙,推开房门走出院落,池中正立着一个人。

    “阿枫?”欧阳萦叫唤,那人仿佛听到,浑身一颤回头,却是欧阳萦从未见过的面容,他长发未梳,红眼血丝,对着眼前少女目露凶光,欧阳萦一惊试着上前,许昀枫一挥手,池中水波直击欧阳萦,她下意识挥手挡住,耳畔依稀听到他残存理智的嘶吼,“走!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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