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泽把她的手收回被子里，替她掖了下被角，轻声道：“嗯，你说，是不是饿了，想吃什么？”
方晴好这会脸上恢复了不少生气，她满脸真城，认真地开口，“你能不能别用小强形容我，我最讨厌小强了。”
哪怕小强是坚强、生命力顽强的代名词。
……
江泽呆滞了两秒，随后被她逗笑了。
她还真的是令人捉摸不透，永远猜不到她下一句话触发的契机是什么，就好比刚刚她对他的称呼又从“江泽”变回了“老板。”
江泽嘴角噙着笑，无奈地轻晃了下脑袋，“那你想要什么样的形容词？”
被江泽这么一问，方晴好一时也回答不上来，至少不可以是小强。
不过江泽的问题有几分反客为主的感觉。
她反驳，“不应该你想吗？既然现在想不到，那就先欠着好了。”
先欠着好了。
作为一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的小承诺。
江泽勾了下唇，目光柔柔地看着她，“行。”
他顿了下，随后又话锋一转，语气愤愤“还有——”
“我说你们体育老师就是个傻逼。”
闻言，方晴好怔愣住片刻，她侧着脸看他，这还是她第一次见江泽骂人。
江泽：“虽然这口气出得晚了点，但我希望你还是可以记住我刚刚说的话，不要把那些不重要的人，他们讲的乱七八糟的话放在心上，那样只会内耗你自己。”
江泽：“他们早就忘记了，你也别再把自己困在当初的那个时候。”
此时，急诊室内，在帘布之外的另外一张病床边，护士正把空的输液瓶换下来，江泽的话语犹如两个玻璃瓶子碰撞发出“叮”的一声，无比清晰地传入方晴好汇入方晴好的脑海中。
与其说他是在对现在的自己说，不如说他也在告诉那时16岁的方晴好，让她别再自责。
方晴好擤了擤鼻子，在她印象里，这个命题，男生是没有办法对女生感同身受的。当初，班上的同学虽然都没说什么，面上佯装不在意，但私底下却还是拿这件事做梗……
她撇过头，望向屋顶，头顶亮白色的灯光照得她忽然有点恍惚，她想，如果她早就在高中的时候认识江泽，江泽会和他们不一样吗？
“要是我早点遇到你会怎样？” 她音量低得有点像自言自语般。
江泽正垂眸安静地看着自己合拢的双手，方晴好的余光瞥见他没什么反应，想来他应该是没有听到。
她陷入沉默，原本嘈杂的周遭也在此刻静默下来。
一秒、两秒……五秒。
当江泽的声音再度响起时，方晴好还一度认为是幻觉，直至她又确认了一遍，的确是江泽说的。
他说，“现在也不晚！”
方晴好慕地转过头，正好对上江泽的眼睛，二人视线在空中交织。
她认真地注视着他的眼睛，看着江泽嘴唇动了动，看着他向自己伸出手。
“现在就重新认识一下吧，你好，我是江泽。”
方晴好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又莞然一笑。
确实，现在也不晚。
世界上有些事情就是不分先来后到，无关时间的先后顺序。
她回握江泽的手，“你好，方晴好。”
二人的手只短暂地接触几秒便松开。
他们没再说话，方晴好掏出手机，想着给秦涵发条信息。
秦涵：【方小满，你人呢？】
她又瞅了眼收到这条信息的时间——20：43。
现在已经过了九点半了，方晴好猛吸一口气，手指飞快地在键盘敲着，立刻给秦涵回消息。
方晴好：【呜呜呜，我在医院。】
方晴好：【我好惨啊，是谁？国庆假期前加班，然后姨妈疼进了医院……】
屏幕那边的人好像一直在等着她的信息，方晴好信息刚发过去的下一秒，秦涵便回过来了。
秦涵：【医院！】
秦涵：【怎么没给我打电话？你现在怎么样啊，要不要我去接你啊？】
接我？
方晴好咬了咬下唇，偷偷瞥了眼在她左侧的这个人，犹豫一番后，回了两个字。
方晴好：【不用。】
秦涵：【这都不用我去接你？你有情况啊？】
方晴好：【回去告诉你。】
之后，她收了手机，盯着输液瓶发呆，她看着输液瓶里的液体点滴慢慢地凝成水滴状、又落下，然后又周而复始地循环。
她又慢慢地合上眼睛，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方晴好隐约察觉到手上有动静，她睁开了眼，看到了已经空了的输液瓶，视线再一下移，果然就看到了一开始为她输液的小护士正在为她拔针。
方晴好默默地掀开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小护士帮她处理好输液的伤口后，等人一走，她便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
起身得太猛，方晴好瞬时觉得眼前一黑，一个踉跄跌倒在江泽身上。
江泽双手撑着她的小臂，稳稳地把她接住。
他将方晴好扶稳，等她站好，伸展着双臂，说了句，“过来，我带你走吧。”
方晴好直愣愣地看着他。
他这是要扶着自己走呢，还是……
要抱着自己走呢？
想到这，方晴好瞬间觉得脸颊发烫，她讪讪地摆手，拒绝道。
“没事，我可以自己——”自己走……
方晴好话音未落，身体便被江泽不由分说地打横抱起，她呼吸一窒，背脊连带着脖子僵硬地挺立着。
她还在发怔，但江泽已经抱着她开始往外走了。
不过，江泽转身没走几步路，很快便停下，他低头看向怀里的人，无奈地开口。
“方晴好，你打算这么一直耿着脖子吗？”
“你这样脖子不累吗？”
方晴好本想摇头否认说自己不累，但她的心思好像被看穿了一样，她还没说话，便听见江泽的声音从头顶再度响起。
“靠着我。”
他说这话的同时，还抱着方晴好的手往上送了送。
这一举动，使得方晴好的眼睛与他的脖子上的喉结齐平，他的这个动作似乎也是在提醒她，靠着他。
方晴好也不再扭捏，慢慢、慢慢地把头靠向江泽，当她的头触碰到江泽的肩膀时，整个人也很快放松下来，她觉得自己正被江泽身上那股沁雅的木质香的气息包裹着，还混合着蜜橘和香草的甜。
这个味道，莫名地让人心安。
今晚，不管是来医院前，还是现在，眼前这个人，这个怀抱都很温暖，很有安全感，她忽然有点贪恋依偎在江泽怀里的感觉。
就今天，就当作是激素在作怪，方晴好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然后放由自己安安静静地靠在江泽怀里，她把手悄悄地环上江泽的脖颈。
江泽脖颈在感受到她这一小动作的那瞬间，感受到了一阵轻微的痒意，他嘴角下意识地上扬，随后抱着她走出急症室，穿过医院一楼大厅。
不出意外地二人收获了一波注目礼，江泽像是自身携带屏蔽器一样，目不斜视继续走。
过了一会，方晴好感受到江泽的胸腔因说话而产生的震动，他的声线本就清朗，此刻听着带了几分磁性。
“方晴好，明天和人事请个假。”
请假？可明天就是最后这个月最后一天了。
她立刻接话，“不用，我已经没事了。”
方晴好：“再说了，请假一天，我的这个月全勤奖就没了，年终全勤也没了。”
江泽：“你本来就没有年终全勤。”
方晴好：“……”
这话确实在理，她无法反驳。
“你这个月的全勤我补给你。”
“方晴好，听话。”
听、
话。
……
这一字一句，听得方晴好感到一阵潮热从耳后蔓延到双颊，怕被人看出端倪，她胡乱应了声“哦”，便陷入沉默。
江泽一路穿过市中心医院门口种植的几颗桂花树。
夜晚的风夹杂着淡淡的桂花香，吹得空气都有几分暧昧。
——
回到了清风雅苑后的方晴好还有些愣神。
在与秦涵简单复述了下今晚发生的事情后，她便去洗了个热水澡，让自己放松、放松，醒下神。
待洗漱完毕，她刚一打开浴室的门，便嗅到了一股番茄的香气，她眼睛咕噜打转，一扫今日的疲态，很是高兴，“不愧是我的好涵涵，知道我受苦了，点了我的最爱。”
方晴好兴奋地小跑到客厅，等一靠近，果不其然，桌上放着的就是陈记家的番茄虾滑堡。
她从不和秦涵客气，抄起桌子上的一次性筷子就准备吃。
秦涵原本双手环胸，她抽出一只手来，眼疾手快止住方晴好的动作，“不是我点的。”
“我以为你点的，外卖单写着你的名字，合着也不是你点，安全起见，都先别吃。”
方晴好：“！”
方晴好忽然间陷入一阵不安之中，脑海里浮上不好的想法，难道有人盯上她们两个单身女性？
就在她这时手机响了，方晴好看了几眼，很快脸上不安与疑惑便烟消云散，她继续动筷，冲秦涵说道：“吃吧，江泽点的。”
说完，她夹了块虾滑放进嘴里。
秦涵不禁啧叹，她把给方晴好冲的红糖水推到她眼前，忍不住开口询问。
“方小满，你说你老板，又是抱着你上医院的，又是给你点外卖的，你们这是算什么啊？”
“暧昧吗？”
方晴好咀嚼的幅度愈发变小，她发现秦涵好像每次都能一针见血的挑明她说不清道不明的一些情况。
她在心底又重复了一遍秦涵的问题，她与江泽，现在是在暧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