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听

    宜妃有点怀疑自己重听,莫非关心则乱?可她没觉得自个儿对外甥女有多么深厚的感情。

    遂向众人求证。

    惠妃等人面面相觑,她们离得远,听得不甚清楚,可隐隐约约透出的几个字眼,似乎关系匪浅。

    深宫里头浸淫多年,都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是不约而同地笑道:“哪有什么,宜妃你太多心了。”

    三格格松了口气。

    可刚卸下心头大石,那道声音再度传来,【你三姐姐真不是好东西,本来玩得挺融洽的,她偏拿胤禹的事来刺激你,还牵扯到郭贵人,叫人怎么能不着恼?撕掳之下,误打误撞就被推了下去,她却没忙着呼救,反而一溜烟跑开了,你说这人可不可恶?】

    珊瑚深以为然,骂我可以,骂我娘不行,看来这三格格所谓的教养良好都是装出来的,也难怪原主要先动手了。

    原主唯一的错处便是错估了二人实力,你一个五岁的孩子哪打得过十岁的大姑娘?多叫几个丫鬟来呀!

    那道声音再度传入宜妃耳畔,宜妃坐不住了,虎视眈眈望向身后,难道真是沙达利动的手?她虽喜爱这女孩子恭顺乖巧,可毕竟跟哈宜瑚才是一家子,若有谁敢对郭络罗家的人使坏,宜妃绝不轻饶。

    三格格的心再度提起。

    宜妃定定神,温声对病榻上的珊瑚道:“哈宜瑚,你可还记得落水前发生何事?”

    珊瑚茫然摇头,表现茶艺的时候到了,她迟疑片刻,方才含糊道:“不记得,好像跟三姐姐作耍,三姐姐还不慎把鞠球踢到草丛里,让我去拣来着。”

    到底没有证据,她贸然指认三格格兴许白惹一身骚,但这副闪烁其词的言语却很能坐实三格格嫌疑。

    三格格更是快要气吐血,她俩那会子明明在吵架来着,经此一说仿佛成了她故意诱骗四妹到湖边去似的。

    她倒也不是故意,实在是一时手劲太大没稳住,谁知道四妹那么脆,跟个纸灯笼似的一下子就飘远了,三格格本来年岁也不大,心里又害怕,除了逃走别无它法。

    见哈宜瑚安然无恙,三格格本来还挺庆幸的,若真有些三长两短,难免查出那日的事,可如今见哈宜瑚使劲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推,三格格心里那股乌火又冒上来了。

    她这些情绪变化自然没瞒过宜妃眼睛,宜妃淡淡道:“哈宜瑚才刚醒,得多休息,诸位姐姐请恕我不留客了。”

    众人于是识趣告辞,独三格格临走时又鬼鬼祟祟朝帐里瞟了眼。

    四下清净后,郭贵人方敢坐到床前来,拉着女儿的手淌眼抹泪,珊瑚感觉手背上湿湿热热的。

    宜妃凝神道:“姐姐,我看这事跟沙达利脱不了干系。”

    郭贵人擦了把泪,愕然抬头,“什么?”

    她方才离得远,并未听见那番异状。

    宜妃就把前后始末说了,并道:“我看这是上天警示。”

    声音是从里间传的,可她瞧得清楚,珊瑚的嘴唇并未开合,可见不是自个儿说的话,那还有谁?

    宜妃不由自主望向神龛里那座地藏王菩萨像,原是前几日才挪进来保佑哈宜瑚逢凶化吉的,如今瞧着,果然有神异。

    郭贵人不太信这些怪力乱神之说,可又不得不信,“那现在该怎么办?”

    宜妃道:“我看还是得请万岁爷主张。”

    这事往小了说是孩子们之间小打小闹,往大了说是谋害皇嗣,万岁爷一定会留神,就算那天侍女都被遣走,可御湖周边有多少当值的宫人,难道就没一个注意?细细查访下去,总会有迹可循。

    郭贵人还是难以置信,莫说沙达利跟哈宜瑚好得同穿一条裤子,便是她跟布常在也融融恰恰毫无隔阂,布常在作甚这样教导女儿——三格格少不更事的年纪能晓得什么,除非有人潜移默化地影响。

    宜妃哂道:“这才叫知人知面不知心哩,你把她当妹子,人家可没把你当姐姐。且兆佳氏从前与你同为常在,偏你生下皇子晋为贵人,她岂有不眼馋心热的?光是嫉妒就足够让人失去理智了。”

    系统啧啧称奇,【看不出来,你这位姨母居然胸有丘壑,还以为是个绣花枕头呢。】

    珊瑚依旧两眼放空,拒绝与系统对话。

    她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原来该是她俩用脑电波交谈,可怎么被宜妃听去了?还好宜妃没察觉是她说的,不然在这个规矩谨严的朝代,怕是会被当妖怪烧死。

    宜妃不知听没听见“地藏王菩萨”的夸赞,从珊瑚的角度,只能瞧见她短促地弯了弯唇。

    宜妃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既然起了疑心,势必要去求证,趁万岁爷今晚还没翻牌子,正好来个毛遂自荐,要是能请她留宿养心殿就更好了——当然,她也会顺便诉一诉外甥女的委屈。

    郭贵人知道妹妹脾气,拦也拦不住,唯有对着珊瑚喟叹,“都是额娘无用,没能保护好你,害得你被人欺辱。”

    许是原身留下的感情作祟,珊瑚眼眶也有些湿意,她哽咽道:“不怪您,是我自己糊涂,不该与三姐姐争吵……”

    她这么一暗示,郭贵人当然听出来了,女儿的确是被推下水的,只是不想让她担心才在宜妃跟前圆谎。

    百感交集下,郭贵人更添创痛,抱起女儿将她揽入怀中,又不好哭出声,唯有死死咬着牙关。

    都怨她无能,没能保住小阿哥,又平白失了圣心,才会落得如今人人可欺的田地。

    珊瑚抬起肉乎乎的小手,笨拙地帮她擦了擦泪,“额娘……您别太伤心了,您还有我呢,我会一直陪伴您的……”

    系统暗暗赞叹,【好一副骨肉情深的场面!】

    这回倒是没敢做声了。

    *

    不知宜妃是真的情肠婉转娓娓动人,还是靠着高超的床笫功夫征服了康熙爷,总之次日就有消息传来,皇帝下令彻查四公主落水一案。

    布常在母女竟昏了头,还不待梁九功下令搜宫呢,就忙忙将那日的衣裳鞋履拿去烧化,哪知宫里是最忌讳见火光的,一看屋里腾起的白烟,还用得着多想么?

    所幸没又酿成一桩走水惨案。

    到了御前,布常在膝盖都软了,用不着多问,便竹筒倒豆子把什么都说了出来,她确实嫉恨郭贵人能怀上阿哥,后来小阿哥夭折,也确实暗自称快,可她绝对没有谋害郭贵人母女的意思啊!谁知道沙达利听见这些话会跑去嘲讽哈宜瑚,那哈宜瑚脾气也大,浑然不顾及身量悬殊,当面就动起手来,至于落水纯粹是意外,谁知道进七月里御湖的水还这样深,本以为到旱季了呢。

    康熙气得鼻歪眼斜,见布常在东窗事发还敢狡辩,更是厌憎非凡,当即下令贬兆佳氏为答应,只许按官女子的份例给她,这还是看在她父亲塞克塞赫曾担任过参领的份上。

    至于三格格虽是受其母挑唆才会如此,皇帝也没打算轻易放过,命将沙达利禁足半年——至少从中秋到明年元宵她都没法出来了。

    皇帝如此雷霆手腕,令珊瑚分外惊讶,原主不是不受宠吗,这么看着貌似还行?

    系统老神在在道,【说明三格格也不受宠嘛,你俩半斤八两,犯不着偏袒谁。】

    珊瑚:……倒也是。

    跟如珠如宝的太子比起来,她跟三格格可以说同草芥没两样了。

    冤屈既然得以澄清,她也懒得再追究了。珊瑚更关心系统爆雷的问题,要是她俩以后的对话都能被人听见,那还有隐私可言吗?想想都不痛快。

    系统:【滴滴,滴滴滴~】

    小瘪犊子,又装死。

    珊瑚没好气地捶了捶床板,这床柔软得跟云朵似的,后世最高档的席梦思也不过如此了。

    一人一统正对峙时,秋菊兴高采烈领着两人进来,“格格才服了药,想必还未睡下,奴婢这就去回话。”

    珊瑚赶紧蒙上棉被装睡,她一点都不想看见渣爹,更不想敷衍应酬。

    并且根据传闻,康熙长得也不会很好看,小时候发过天花的,能帅到哪儿去?想到发型更提不起劲来。

    宜妃秉着郭络罗氏是一家的思想,还是使劲在皇帝跟前帮四格格卖惨,“您瞧哈宜瑚,瘦得只剩一股骨头,可怜兮兮的,都怪兆佳氏那贱人,唆使她女儿干的好事!”

    珊瑚:……怎么看自个儿也不像骨瘦如柴吧?脸颊边的肉多得都要漫出来了。

    系统小声幸灾乐祸,【你姨母真会睁着眼睛说瞎话。】

    康熙倏然抬眸,虎目巡视四周。

    宜妃关切道:“万岁爷,您怎么了?”

    康熙摇头,“没事。”

    大概日间批折子太累了。

    系统毫不留情的戳穿,【明明夜里才更累吧。】

    宜妃粉面羞红,菩萨真不害臊,怎连这种事也拿出来说?

    系统见无人在意,越发得寸进尺,【哇!原来皇阿玛长得不难看,还是个帅大叔,脸上一颗麻子都没有。】

    这下,珊瑚实在按捺不住好奇,悄悄睁开眼睛,正对上一张器宇轩昂的面孔。

    康熙抿了抿唇,“是你在悄悄议论朕?”

    珊瑚:……

    好在有宜妃帮她解围,“万岁爷,您也觉得奇怪吧?那声音可不是哈宜瑚,而是地藏王菩萨。”

    康熙:地藏王……菩萨?

    头一次觉得爱妃脑子秀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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