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公元643年(贞观二十二年十七年),唐太宗李世民携九子李治驾临两仪殿,与长孙无忌、房玄龄、李绩等重臣商讨储君事宜。同年仲夏,唐太宗亲驾承天门,下诏立李治为皇太子。

    公元648年(贞观二十二年),李绩任太常卿,不日拜太子詹事。

    公元651年(永徽二年)正月,西突厥贺鲁自立为沙钵略可汗。同年七月,沙钵略可汗攻入庭州,高宗派遣梁建方率军征讨。李绩幼子李淮承父威名,以副将身份入军。

    大营正中偏南,一处高大军帐旁的低矮小军帐内,一紫衣女子端坐于木板搭建的简易书桌前,百无聊赖垂首摆弄面前散落的几枚兽骨。

    军营之中怎会有女子?且从衣着来看此女非俘非奴,好生奇怪。

    此女名唤戚倚莲,是占卜世家戚家的第八代传人。戚家一族可谓神秘至极,与茅山道士等不同,戚家传人皆为内家,父传子,子传孙。本是传男不传女的本事,可因着戚家人丁愈加单薄,到此代只有戚倚莲这一独女,故被迫跟着父亲戚如水学习占卜通灵之术。

    戚如水年轻时机缘巧合结识了乔装出巡的太宗,因着当时年轻气盛又第一次见如此命贵之人,戚如水上前几步将心中所想竹筒倒豆子般噼里啪啦和盘托出。因所言之事过于荒唐,太宗只当碰见了山野神棍,并未放于心间。直到二十年后午夜梦回恍然记起此事,忙命人去江南一带寻当日在集市所见的青衫短打年轻人。

    一番波折后,戚如水一头雾水地随暗卫快马加鞭进攻面见圣上。直到此时,戚如水才堪堪得知令自己二十年前震惊不已的命贵之人竟为当今圣上!

    戚如水在宫中住了半月余,时遇朝野动荡,临走时太宗赐他三红三蓝六枚令箭,叮嘱若他日占卜出利国利民的幸事可将红令牌托人交给附近大营,自会有人与他联络,同理,若占出倾山覆海的难事则交蓝牌。

    戚如水谨记圣命,每十日即为国占卜一次,结果皆为国泰民安,直到三个月前........

    传言戚家因泄天机遭遣故人丁衰薄至极,戚如水的夫人五十岁才诞下一女婴,夫妻二人疼宠倍至,取名戚倚莲。此女今年刚满十八,生得肤白貌美,长发如瀑,纤纤杨柳腰,两抹远黛眉,是远近闻名的美人。

    如若不是生在戚家,想必提亲的媒婆定会踏破门槛。

    戚如水占出皇朝将覆后眼前霎时漆黑一片,定神缓了半柱香才堪堪扶墙站稳。站稳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即刻进行二次占卜,结果依旧同上。年迈的老人瞬间血气上涌,一口鲜血喷在八仙桌上昏死过去。醒来后顾不上身体安危,火速从床下翻出层层锦布包裹的三蓝三红六枚令箭,颤抖着拿起一枚蓝色乌木令交给自己唯一的女儿,视死如归般命戚倚莲北上将此牌交给驻扎在西北边境的大军主将。

    李淮一身玄衣骑着战马凌风从营外归来,见一女子正在与守营官兵争论,不自觉勒紧马缰。守营兵见到李淮如同见到救星,见礼后急道:“禀告李副将军,此女要见陈将军!”

    守营官兵口中的陈将军是大军主将陈卫,年近五十,乃大唐忠良名将。副将军李淮稳坐于马上,冷声告知牵着小毛驴风尘仆仆的戚倚莲:“这位姑娘,军营非儿戏,速回!”

    戚倚莲听见官兵称这位高头大马上的年轻男子为副将军,略一犹豫后将腰间令牌取出双手递上,低声道:“这是太宗令牌。”

    李淮心下冷笑,碍于将士众多,无奈弯腰接过粗略打量。令牌并非传统铁器,而是由木材涂漆而成,不知经过何种特殊处理,手感温润如玉。李淮手指摩挲间感觉背面有字,翻看后瞳孔骤然放大,这字迹他在太宗与父亲李绩的书信中见过,确为太宗笔迹。

    李副将军亲自将戚倚莲引荐到主将陈卫的帐内,低声讲明缘由后陈卫心下一凛,挥退帐内众人独独留下戚倚莲,无奈戚倚莲一问三不知。戚如水深知兹事体大,临行前并未过多透露给女儿,只说交出令牌后速速返家,切不可四处游逛。

    陈卫当即命人八百里加急回传于圣上李治,并安排戚倚莲暂住军中。十万大军皆为男子,戚倚莲自然不愿,她自幼习武并非弱女子,虽称不上高手但自保绰绰有余。当晚趁守营官兵不备,牵上自己的小毛驴,遁了。

    回程的路上,无所事事至极,戚倚莲面对餐桌上刚吃完的素面碗求问自己的夫婿。心中话语未毕,脑海霎时一震,紧接着李淮高大英挺,单手持缰坐于马上的背光剪影徐徐展开。

    戚倚莲大惊,自己的夫婿怎么会是这冷口冷面的将军?自己怎会与军中扯上关系?况且依照此人身份,日后二人如何得见?

    几百年来,戚家一族所占之事未有不准,换言之,戚家所占皆为天命。戚倚莲呆坐驿馆房内,整夜未能回神。

    返家后迎接她的是父亲的噩耗,据母亲言,戚如水在女儿走后第五日即心血枯竭而亡,临终叮嘱妻子转告女儿要报效大唐。千般苦楚袭于戚倚莲,不料未等到父亲坟前跪拜,李治的暗卫就进了家门。暗卫显然对戚如水的死不知情,得知后略一商议决定带走下一代掌门戚倚莲。戚倚莲安顿好母亲,拜别父亲后,抽着鼻子随暗卫上路。

    昼夜奔波,披星戴月。戚倚莲做梦也未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能得见当今圣上,李治手握乌木蓝漆的不详令牌,问戚倚莲可曾知晓父亲用意?

    戚倚莲缓缓摇头。

    李治又问:“戚姑娘,可否此刻就为这大唐江山命运占卜一二?”

    戚倚莲打开自己的小包袱,当着圣上的面掏出兽骨、樱草、萤石等物件一一摆开,抛兽骨、烧樱草、摆萤石后,依旧摇头。

    李治叹气道:“罢了,姑娘先在宫中住下吧。”

    半月之后,李治突召戚倚莲。戚倚莲随内侍太监一路穿过七扭八拐的夹墙小路来到一座看似不起眼的荒凉偏殿,殿内之人让她惊诧不已,正是她那命定的夫君——李淮。

    李淮一改此前的武官打扮,一身锦袍与圣上李治对坐于院中,二人中间是寥寥几盘瓜果点心,似乎此前正在闲聊。戚倚莲环顾便发觉异常,这殿内别说侍卫,连宫女也无,古怪非常。

    她上前见过李治,对上李淮时则有几分犹豫,顿了一下才道:“见过副将军。”

    李淮顿改前日模样,起身虚扶戚倚莲,从旁搬过一把椅子,温声道:“姑娘坐。”

    若非不知此人为自己未来夫君,戚倚莲也不会如此思虑繁重。但既然已知,面对李淮之时不免多虑。她皱眉入座,赶忙求问圣上召见所谓何事。

    李治接下来所言之事足以颠覆戚倚莲的二十年人生光景,也再次验证天命不可违。圣上命戚倚莲以李淮的军师身份随军征战。

    许是戚倚莲的表情过于惊骇,李治又稍加补充:“戚家一族善占古今吉凶,对前线战事有百利而无一害,淮弟定要善待戚姑娘。”

    李淮大笑连连称是。

    戚倚莲则认真思索自己是否可以从这深宫层层守卫之中趁夜色遁走。

    不日,圣上李治亲自下诏书,命新晋军师戚倚莲三日后随副将军李淮返回西北大营。

    此时。

    戚倚莲到军中已两月余,每日除了吃就是睡,再者于自己的小军帐内扎个马步。而她那命定的夫婿则十天半个月也见不到一面,就这一面还是十万大军俱在的庆功宴上。换言之,李淮无论因公因私,从未踏入她的军帐半步。

    她单手摆弄乌黑的兽骨,瞬间恍若隔世,甚至于一时不知从何哭起。世人只知戚家善占卜测吉凶,却不知戚家之术的因由。有说是借助兽骨,有说是借助星象,有说是借助烟云,人心悱恻,为求自保戚家一脉在人前始终摆弄七零八碎的占卜之物,其实只有戚家掌门这一支才知,戚家真正的占卜之术无需外物。

    若问事,只需心中默念所求之事,眼前自会出现相关图景。若问人,只需心意置于此人之上,眼前即可展现此人未来某一时刻的画面。

    诚然这是修为大成之后的境界,按照戚倚莲目前的修为堪堪能看看路边野兔的时运。而提升修为的方法,更是戚家的谜辛——占得越准提升得越快。

    这里要多费些唇舌。

    戚家一脉善通灵占卜,却不止依靠脑中画面。换言之,戚家是因自身血脉中灵性丰足,故而能窥探天意,但窥探天意自身必然付出相应代价。灵性充沛之人无论是抛兽骨、摇骰子还是烧樱草都精准于常人,戚家世代开善馆,为乡里乡亲占卜测事,甚至连巫医之道也知晓一二,断然不会以自损的方式窥探天意。绝大部分还是要依靠传统的占卜手段,此种占卜必然不会万事如期。

    准一事,自身灵性便足一分,脑中所见之事也多一分。

    如此循环往复,可窥探无尽天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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