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总是在改，情况总是在变。
盔甲将人放在床上，然后就安静地站在了一边。
蒋欢大半个人陷在被子里，闻见昨晚紧急处理留下的肉腥味，几乎要吐出来。
她索性让盔甲把被褥全都隔着窗户丢了出去。
很快，地面上腾起了一团火焰，片刻之后又消失不见。
外面是岩浆，不需要考虑高空坠物是不是需要赔偿。
打破规则的行为带来莫名其妙的爽感。
蒋欢翻了个身，片刻之后，睁开了眼。
身为社畜，或许不需要有多么强大的赚钱能力，不需要有多么强大的社交能力，但是有一点是必需的，那就是足够清醒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没钱就会没地方住，没得吃饭，即便想掀老板的桌子，在找到下一份的工作之前都要忍耐。
现在也是一样的，需要忍耐。
忍一时不会风平浪静，但是会让情绪平复下来。
想要什么？想回家。
打住，这个要求唯一的可能已经被证伪，不可能做到了。
想去安全的地方，去人类的世界，想要安稳地生活，想要有尊严地不被当作食物看待。
计划正在执行，等待城堡慢慢走到血酒湖去就可以实现。但人类世界也并不安全，按照他们之前的说法，这世界就是在不断地裂开缝隙，随机把魔物丢到人类的那边去。
所以，要么把魔界的口子堵上，要么就提升自己的能力。
还需要安全地活到后面。
两个圣骑士有能力，但是地位太低，自身难保，除非魔王给他们撑腰。
这不难，虽说被别人叫做魔王的狗，但是同样有句话，叫做打狗还要看主人。
他们的地位，可以由她提起来。
但是他们在这里有自己的目标，不会为了一个她冒太大的险，她需要提升在这两人，或者说，杰拉德心里的地位。
然后就是龙王和暂时说要带路还没有走的魔族少年。
或许在盔甲里面对他们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是龙王随时可能像是之前一样对着她的脸来一拳。
之前没受伤还能做出这样的效果，是因为她当时没有在盔甲里，所以不出现在他们的面前并非最佳选择。
她想要安全，就不能让他们继续把她当食物看。
而且，她要的不止于此。
这个世界，她不为自己谋划，没人会帮她，她不去把自己的委屈讨回来，就只能一直这么忍气吞声。
默默地计划着自己达成的目标，要做的事情，蒋欢几乎要笑出声。
看，在现实世界，她一直干干净净做事，清清白白做人，可到了里，想活着，就先得放下身段，做曾经不想做的事。
不过也谢谢这两个魔族这么清晰的划开了人类与魔之间的界限，让她连算计别人的感情都不必有负罪感。
哦对了。
蒋欢摊开在床上，看着天花板。
魔王堡的天花板上绘制着精致的恶魔画像，抱着食物和女人的恶魔张着嘴，露出凶恶而贪婪的笑意，与她对视。
到现在为止，她知道每一个人的名字。然而，她大概在这些人的眼里和其他人没有任何的区别。
不论说过要帮她的圣骑士，还是魅魔，龙王和恶魔。
她是人类，帮助还是食欲，都只是因为她是什么，而非因为她这个人。
多好笑，哈哈哈哈哈。
蒋欢笑得几乎要咳嗽起来。
-
“真是的，魔王怎么就看上一个人类的女人呢。”泡在浴池里，亚加不满地嘀嘀咕咕。
“我还以为，这不过是那女人为了活下来乱说的。”杰拉斯特微微皱起眉。
“是不是乱说的不要紧，要紧的是，魔王不会因为这个就不和我打了吧？魔王完全不和我打，那我这不是白在魔王堡禁闭一百年？”亚加依然在纠结和魔王的战斗。
“不至于，就算这女人于魔王是巴图那，也不过是个巴图那，她连魔族都不是，随随便便就会死掉，只要制造一点机会。”杰拉斯特平静地说。
“所以你的巴图那不是坐骑的名字吗？”亚加好奇地看过来。
“巴图那在我出身的部族是心肝宝贝小乖乖的意思。”杰拉斯特看他，“你养过宠物吗？一起长大，非常在乎的那种。”
“那也是个宠物吧。”亚加皱了皱鼻子。
“对，那也不过是宠物，因为她不是魔。所以怎么可能比得上我们魔族。”杰拉斯特露出个浅笑。
圆圆眼睛，圆圆耳朵，笑容还带着几分自信带来的可爱。
-
杰拉德在蒋欢被魔王抱走时就跟了出来。
他本想着如果这两个魔族真的想做什么就反击，然而，魔王来得太快，快得出乎他的预料。
跟到门外，看着魔王那仿佛拢着只怕见风的雏鸟般的动作，他动作停顿了一下，并没有跟上去。
魔王不把人当人看，虽说似乎对女孩十分珍惜，却也说不好是否会因为自己询问女孩情况而愤怒，觉得是他窥伺他的所有物。
圣骑士从来不介意以最大的恶意来猜测魔王的心思，只有这样，才能在魔王堡活到勇者抵达的那一天。
高大的木门外，杰拉德深吸口气。
他敲了敲门。
“新厨子杰拉德，为您献上晚餐。”他声音沉稳，一如昨晚送饭时的平静。
“进。”
门打开，风从窗口吹过，撩起一线床帏。
纤细的身影在床上躺着，褪.去了铠甲的身上又多了几重的瘀青，透出几分脆弱。
似乎是在睡觉。
杰拉德收回视线，端着餐盘，平静地送到魔王的面前。
比起昨晚，他这次更是熟练地直接割开一块，将肉塞进口中，咀嚼，咽下，然后安静地站在一边。
魔王坐在原地，慢吞吞地这才开始切割盘中的肉排。
床的方向有细碎的声音传来。
杰拉德下意识偏过头，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动作有些暴露想法，默默低头。
床上却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只穿着件轻薄裙子的女人走下来。
他这才注意到，她竟然又是光着脚的。
杰拉德微微皱眉，却也还记得面前的魔王，没有开口。
“我想去自己做些吃的，可以吗？”女人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的胆怯。
魔王放下正要往嘴里放的肉排，转过头。
“不要让我等太久。”
“那我跟着他去可以吗？”
魔王沉默片刻，“理由。”
“我，我害怕他们。”她怯生生地。
魔王转向了杰拉德，“既然如此，你来保护她。”
魔王抬手，从自己的腰间抽出魔王剑，丢了过去。
“她的性命重要程度在你之上，既然当了我的狗，就保护好你的女主人，知道么？”
杰拉德缓慢地捡起了地上的剑。
“是。”
这次他缓慢地捡起了魔王剑。
如果只是为了自己，使用魔王剑是一种耻辱。但是如果是为了保护，那使用也不过是为了提高战斗力，提升震慑力的一种方式罢了。
“是。”
-
魔王城堡的内部，光芒在蒋欢走过的那一刻亮起，像是某种感应灯，照得面前的路一片明亮。
而蒋欢自己，也如同一只在夜空中摇曳的萤火虫，如此明亮，如此的显眼。
她搂着一条毯子，缓步走在城堡里。
杰拉德将魔王剑别在身上，跟着她从魔王堡的顶层逐渐向下，走过半个城堡。
他沉默了一路，到底是沉默不下去了。
“如果饿了，我可以带你过去。你还是不要乱走，拿到想要的就尽快回去，如果遇到他们……”
他没有继续说，拧住了眉头。
对于杰拉德而言，直面魔族是理所当然和习以为常的事情。
但是保护普通人，同样是他的习惯。
这样一个柔弱，没有丝毫保护，随便都会受伤的人，如此毫无防备，连鞋都没穿，如此脆弱地走在魔王堡中，走在两个视人如食物的魔面前。
光是想象到的危险可能，就已经刺激得他忍不住要头皮发炸了。
“如果我不出来，就不会有危险吗？”蒋欢问。
杰拉德一顿，微微睁大眼。
蒋欢回过头，看向杰拉德，“抱歉，不是想要指责你什么，只是在这里，就没有我真正安全的地方，不论穿上铠甲还是这衣服，都改变不了任何结局。”
她笑了一下，“所以，我决定穿自己舒服的，做自己想做的。”
“哎呀，小点心这么可怜的么？”有幽幽的声音传来。
蒋欢抬起眼。
对面的上一层栏杆内，娜达双手托腮，趴在栏杆上，轻柔地摇晃着自己的尾尖。
“是啊。”她这次没有躲避，而是回给魅魔一个笑。
“嗯？”娜达察觉什么，眨眨眼，翻身跳上栏杆。
丰满的大.腿在栏杆上一个借力，便跳过了十数米的距离，轻巧如灵猫一般，落在了蒋欢面前的栏杆之上。
她蹲在上面，鼻子微微抽动。
“娜达小姐。”蒋欢露出个笑容。
“诶——”娜达拖着长音，从栏杆上跳下来，抬手环住了蒋欢。
“真是的，怎么粘上这么臭的味道了，明明昨天还没有的，和我走，我帮你洗洗好不好？”
她亲昵得不带丝毫暧.昧，像是看到了路上的脏脏小猫，就想要带回家里的好心姑娘。
杰拉德上前一步，挡在了蒋欢的面前。
“我奉魔王得命令保护她，请离她远点。”
魅魔眨了眨眼，露出个古怪的笑容。
“诶——看样子，有的人是真的被驯养成宠物了呢。”
说完，她探头，丝毫没有被冒犯到的样子，笑眯眯地问，“对吧？小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