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仙与约定

    其实新召两地分居的年轻夫妻并不少见,安若晨完全没必要因此而对自己的婚姻状况三缄其口。何况即便是最美满的婚姻也会有各种各样的矛盾,没人真会细枝末节地对别人的婚姻刨根问底,自己的生活就已经操碎了心,谁还会那么在意别人怎么活。她之所以只字不提,说到底,还是心虚,因为她最清楚自己的“已婚”状态是种虚置,婚姻更只是一场预定延时执行的约定。

    这条连通金玉的高速,上次她回金城时还在修建中,如今夹道移栽的树木都已迎来了第二次初雪,安稳泰然地沉睡于熟悉的土地,而她却因为踏上归途而心有惴惴。起初她的不安来自于担心这枯燥的一路上自己的生活会成为排解烦闷的话题焦点,可启程半小时了,无论是副驾上侧靠车窗半睡半醒的灵俐,还是后座上突然提出要和她们同行、此时因为看手机而晕车彻底睡着的小水,都没有对此显示出兴趣。于是她的不安渐渐变得纯粹、浓烈且熟悉,它是一种无奈心痛后的妥协认输,一种无处发泄佯装不察的委屈与放弃。

    就像玉眠因其丰富的玉石矿而曾位列新召最富裕的城市之一一样,安若晨的爷爷也曾有过一段富甲一方的时期,可后来玉石被挖空了,钱被花光了,衣食无忧长大的她的父亲二十出头就要外出谋生计,经人介绍与同样生活拮据的她母亲结了婚。安若晨便生在这样一个普通家庭里,虽然忙忙碌碌,可胜在勤劳,日子总有奔头。却谁都不料“冷灰”突然降临,为了支撑生活他们只能更加拼命,拼到没时间生活,没时间团聚,没时间爱与被爱,没时间为自己的暴躁说句“不是冲你”。

    安若晨的整个童年和青春期都是由大量宁静的独处时间和细碎又充满激化的团聚组成的,疲惫和看不到头的生活让她妈妈总是在抱怨,抱怨生活抱怨丈夫,而每次安若晨做了什么不让她顺心的事,她总要说上一句“跟你爸一个样”,虽然她从未在这句话中“样”字前加过任何定语,虽然安若晨也并非讨厌爸爸,可她还是会因为母亲这句话而受伤、从心底不想和他“一个样”。一次她期待很久的团圆才刚吃了一半的饭,父母原本的拌嘴就突然升级彻底吵翻了天,父亲刚买的音响被砸了个稀烂,那天晚上她妈妈告诉她如果他们离婚,问她要跟谁时,让她一定选爸爸。从那天起,安若晨就懂了:于母亲而言她是个拖累,即便母亲爱她,这爱却抗不过生活的苦。后来安若晨读了大学进入社会,她已经太习惯一个人生活,但她也同样期待与父母的团聚,它们始终是她最重要的人,可每次父亲联系他都是有事要她做,无论她心情身体如何,他要她做的事都是不可改变的。渐渐她又懂了:于父亲而言她是个所属,父亲也爱她,却抵不过爱自己。

    世人说“父母爱子女胜过生命”,这话安若晨从不曾怀疑,她坚信父母已经用自己最大的力量在爱她了,只是他们的人生从未学会爱,谁都不能期待别人给你他们自己都没有的东西。但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比父母更爱她,所以她不再期待那些她不可能拥有的最爱,那些童话里的独一无二。这世上的爱大概是有定额的,有人一生被爱,便要有人注定无宠。

    “收到一条来自闫静世的消息”。因为开的是安若晨的车,蓝牙自动连接了她的手机,此时系统提示道。

    “闫静世”这个名字瞬间唤醒了后座神志不清的小水,迷迷瞪瞪地问:“闫静世?哪呢?”

    安若晨通过后视镜扫了她一眼,说:“他说他晚上回店里。有时间可以一起吃个饭。”其实周一小水问起“闫静世”的时候,她是有些吃惊的,但说是朋友的朋友倒也有可能,毕竟社交关系本就是这样,谁也说不准谁会认识谁。何况他开店做生意,也不排斥交朋友。

    “吃饭吃饭!”小水赶紧说,好像人家邀请的是她一样。

    安若晨笑了笑,像小水突然提出要和她们一起去玉眠时一样感觉有点奇怪,会产生一种小水别有所图的印象,但又因为这目的性表现得过于明显,反倒让她提防不起来。“要不要在他那住一两晚?”她问。

    “住?”

    “嗯,如果进展顺利的话,也不必太着急回去,既然正好赶上周末,就当度个小假;如果进展不顺的话,也不能就此打道回府,左右都是要住的,不如就住他那吧?”

    灵俐坐直了身体,对这段让小水云里雾里的谈话做了解析:“你小叔经营的是酒店?”

    “民宿。还挺有特点的。”

    “哦~”小水恍然大悟。“那可不得住一下!”

    其实安若晨原以为她是知道的,不禁有些好奇她与她的那位“朋友”是什么程度的友谊?“现在是淡季,应该能住到不错的房间。”她用余光瞟了灵俐一眼,因为一直没发表意见,不知她作何想法,便侧头问道:“周末有事?”

    “嗯。”灵俐坦率应道:“但也得进展顺利才行,总觉得……不会太容易。”

    此话一语成谶。她们仨到达与卢沐枫见面的餐厅时是中午11点左右,早到了半小时,在地下停车场停好了车正准备最后再检查一下材料,才刚看没两分钟,为了缓解晕车而下车溜达的小水就闲敲着车窗说:“刚才有个人鬼鬼祟祟的,会不会是小偷?”

    “偷了什么?”灵俐随口问着。

    “不知道。没看拿什么东西。”

    “那怎么就是小……”灵俐的话说到一半,突然急急从车上冲下来问:“往哪去了?”

    小水指了指出口方向说:“他刚从电梯出来就遮遮掩掩的。”此时一辆车从车位开出来迅速向出口开去。好在灵俐立即拍了照,虽然看不太清,但也可以确定就是金城的车。

    “是记者吗?”安若晨用右前臂支着身体匍匐在副驾上探着头问。

    “没看见人,”灵俐叹着气说: “但有可能。” 边说边接过安若晨帮她捡起的滑落在脚踏处的电脑。“我们先上去吧。”

    上楼的途中,安若晨和灵俐都在预想她们一会儿会面对什么?卢沐枫会不会爽约?如果她爽约那么刚刚走的人就几乎可以确定是记者。她们会不会正好看到卢沐枫匆匆离开的场景?还是她根本就没来?再或者她会装作刚刚来且只字不提还见过别人,如果是这样那还不如爽约,因为这就代表她差不多已经决定要站对立面了。

    她们从电梯出来,沉重的表情让她们在商场里显得格格不入,餐厅就在卖场另一边,是家连锁经营的玉眠本土菜餐厅。灵俐走在最前面,推开餐厅门迅速扫视了一圈,心里顿时“咯噔”一下——离厨房最近的一个角落里收拾餐具的服务员离开后,原本被他遮住的人正是卢沐枫。此时空桌很多,不需要一定选一张还未打扫干净的桌子,如果是点单或者上餐,定是由餐厅机器人负责,所以服务员收走的正是刚刚和卢沐枫谈话的人的餐具。

    “卢小姐刚约了别人吗?”灵俐开门见山问。这直接让安若晨都吃了一惊,谁知卢沐枫却泰然自若、坦率承认说:“前天有两个自称记者的人联系我说想见一面,就也约在了今天,刚走。”说话时她似乎察觉到了灵俐和安若晨的脸色有异,又立即放松且诚恳地补充道:“不用担心,我能说的就这么多,无论谁问都是一样的。”

    “所以还有不能说的?”灵俐抓住对方话里的漏洞试图挑起话题。但卢沐枫只是笑了笑并没有接话。看似彩宫这边三个人对她一个颇有点人多势众倚强凌弱的意思,但若细品就会发现卢沐枫并没有落得下风。

    “其实上次我从玉眠回去后,也找当时剧组的其他工作人员了解过情况,”灵俐坐下后说:“老实说,内容大相径庭。当然,以我们公司的立场,肯定希望事情如卢小姐所说,但立场归立场,我们更需要真相。”

    “所以他们是怎么说的?说灵俐欺负我?让我……在冷水里泡了2个小时之类的?”

    “这么说,是真的?”

    “嗯,”卢沐枫浅笑着点了点头。“是真的。”

    “确定是她本人强迫你下水的?”安若晨显得有些震惊,虽然程度远不如小水。因为在她们心里都觉得怜星不是这种人。即便之前开会时提出过这种可能,但可能终究是可能,就像“世界明天就会毁灭”也是种可能,只是概率微乎其微罢了,并不会在她们心里产生什么反应。至于脸上毫无波澜的灵俐,她也不是因为深知怜星就是这种人才这般平静,她只是在等卢沐枫把话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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