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雾山上,天生异象。
这夕雾山,乃是一座著名的仙山,并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自混沌消散以来便耸立于此。它之所以闻名于世,不仅仅是因为其灵力充沛,更多的是这山上所栖息着的一只神兽。
它周身呈蓝色,翅膀前端是清晰的白,向尾端渐变为深蓝。
据说它存于世已有万年之久,法力相当了得,名曰“蓝翼玄鸟”。
世上玄鸟众多,但能够称得上是蓝翼玄鸟的,只有一只。
历来多少名士都想收服它,却都以失败而告终。
但今天夕雾山上的一切都改变了——
这只玄鸟被人收服了。
能收服如此等级神兽的人修为必然高深莫测,众多名士第一时间赶去那里一探究竟。
……
林朝歌感觉自己体力快透支了。
这蓝翼玄鸟算是夕雾山的镇山神兽,今天突然间被她收服,山上所有的禁制都被解除,所有的妖魔鬼怪都蠢蠢欲动,挣扎着离开这里。
有的甚至开始吸收灵力化为己用。
然整座山上,灵力最充沛的地方,便在林朝歌身上。
她上山时只带了一把普通的剑,本着“大不了死了算了”的心去打那玄鸟。但当她正式对上时,却改变了主意,想拼尽全力打一场。
结果是蓝翼玄鸟被她打了下来,她却被一群妖魔鬼怪追了一路。
这群鬼怪们的妖力总体上并没有很高,在林朝歌状态好时,稍稍一挥手它们便逃之夭夭。但其中也有一些棘手的,眼下无法与其抗衡。所以她反而成为了逃跑的那个。
想到这里,她不禁感慨万千。
团结就是力量。这群妖魔鬼怪对这方面似乎理解颇深……
她已经斩杀了许多,正倚靠在一棵古树旁休息。
这棵古树的主干高而扭曲,枝桠交错,枯叶似残雪,透露着诡谲之感。
林朝歌正想凝神补充体力,谁知那古树竟开始摇晃起来。
她倏然觉得背后一凉,余光瞥到身侧的枝干正向她刺来。
林朝歌:“……”
没完没了了还???
她赶忙离开原地,后撤几步,挥起自上山时便不曾入鞘的剑,转身时,剑光四散开来,那伪装成古树的妖怪顷刻间烟消云散,随之而起的风使周围的树应声折断。
这动静很大,方圆几里的妖魔鬼怪都感受到了法力波动,纷纷赶来。
林朝歌心想不妙。
周围“嗷嗷”的叫声愈来愈近,愈来愈多,而她的处境也很尴尬。
即便她收服了蓝翼玄鸟,但神兽真正与主人的力量融合需要一定的过渡时间。所以即便它已化为一剑,眼下也派不上什么用场。
她紧握着手里那把剑,另一把剑佩于腰间,蓝翼玄鸟正暂封于此。
她感觉到身后草丛有了轻微的响动,她一转身,迎面走来一个丑东西……
林朝歌:“……”
她与那妖怪面面相觑,大眼对小眼。
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被妖怪们重重包围。凭林朝歌现在的体力,对付这么多数量的妖怪们已经很吃力了。她正想“走为上计”,只觉双腿一软,只能扶着剑勉强站立,应该是一时大意吸入了太多的妖毒。
忽然间,她的手臂传来一阵刺痛。当她往下看时,那里已经挂了彩。
而妖怪们正蜂蛹而上!
她做了最后一次挣扎,又一次寒光乍现,一圈妖怪被扫尽,但这只是毫毛。
眼前一片昏暗,无止境的妖怪已变得朦朦胧胧,成了一团又一团不清不楚的黑。
她整个人都倒了下去,只记得一片昏黑中,她看见了其间多出来的一抹白色,格外突出。
林朝歌凭着最后的知觉,感觉到自己的肩膀和膝弯被人轻轻拖起。
来人竟是将她抱了起来。
这人并没有任何攻打的动作,徐徐走着。他的佩剑在四周划过,剑影间,带着急劲的破风之声。
周围的“嗷嗷”声渐渐稀疏,代之的是闷闷的声音。
是妖怪将死之时的最后一口气。
她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似寒冬初见梅花开,让她感觉陌生又熟悉。
直觉告诉她,这人似友非敌。就算是敌,她现在也无力反抗了。
“小心……”
小心妖毒。
她说着,想看清那人的脸,但眼前之人在他的视线里已经出现了重影。
她彻底昏了过去。
……
醒来时,她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客栈的床上。
在她昏睡时,出乎意料并且争分夺秒做了很多梦,伴随着手腕处铃铛轻响。但一醒来,却没记得多少。
只有一小个片段,她印象很深。
……
那是某天的中午,不见天上日光,黑云压城,下起漫漫细雨。
林朝歌甩开了宫中的侍女,一并甩开的还有她的贴身侍卫,也就是现在的澜烨将军。虽然乍一听是个男子,但实际上是个不折不扣的女子。
林朝歌披麻戴孝,独坐于桥头,眺望江对岸,任凭烟雨泪水浸湿眼眶。
人们匆匆赶回家躲雨,热闹的集市慢慢变得冷清。
“唉小姑娘,这下雨天怎么还不回家啊?跟家里人吵架了?”路人问她。
林朝歌一门不出二门不迈常年待在宫里,又身穿素衣,大家自然不认得她。
她没有回答。
“别淋雨了哈,小小年纪呢。”
“害这样吧,这把雨伞给你了,你好好和家里人聊聊。”
没等林朝歌道谢,这人便举起双手挡雨,模糊在了雨影中。
她没有撑开伞。
不知又过了多久。
久到雨停了。
但她抬眸时,江面仍是点点水波荡漾。
她抬头向身侧看去,只见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人替她撑起了伞。
“有伞怎么不撑?”他一边说着,一边捡起地上的伞,递给林朝歌。
那人年纪虽小,说话却冷冰冰的。
让林朝歌感到这里是不是下冰雹了……
“下雨了怎么不回家?”他问了同样的话。
“不想回去……”林朝歌声音沙哑着。
半晌,林朝歌的声音更闷了。
“母亲也不会再来找我了。”她说。
……
这个没头没尾的梦在这里就结束了,是林朝歌小时候的片段。
“我这是多久没做这种梦了……”
林朝歌缓缓坐起。妖毒似乎被人解开了,要不然她吸了这么多,都算得上是致死量了,能不能醒来都是个问题。
她努力回想着,为何会对那抹白梅香感到熟悉,但越是想,她的记忆似乎变得更加支离破碎。
她环顾四周,屋内陈设并不老旧,给人一种舒适感。
那人已经离开了,她莫名心生失望。
窗外传来人语。
“哎你听说了吗?前几天夕雾山上的那只蓝翼玄鸟好像被收服了!”
前几天……
她居然才躺了几天???
“谁人不知?!我离那这么远都看见那边天上的异象!”一人回应。
“不过说来奇怪的是,各国名士都第一时间赶去那边了,都不见是谁收服的。”
“天底下有此等法力者寥寥无几吧,也说不定那人就在这群人之中呢!而且啊,我还听说那人还把整座山上的妖魔鬼怪一并杀完了!”
让你失望了,当事人逃都来不及。
林朝歌心想。
“害,我记得上次有这阵仗的还是那个沈……啊对!沈夜弦!”
这是她时隔四百年云游后回国的今天。听到这个名字了,她微微一怔。
“说起沈夜弦……”那人把声音放轻了些,“我想到了那谁,她最近还没有消息吗?”
虽然没有明说,但林朝歌知道他们要说什么。不过让她更为震惊的是他们的八卦能力。
“她呀,四百年前说什么出国云游修炼,到现在什么消息都断了,生死未卜。国主也头疼着呢!”
他们口中的“她”就是林朝歌。
林朝歌内心:还真是什么都能扯到我,四百年了,这群人的态度还是没变。
“唉我听说她当年出国好像是有个难以启齿的原因,是什么灵力低微……”
“呸呸呸,提这做甚!”那人急忙打断,又补了一句,“这要是让国主听到,你可得完!”
……
“生死未卜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林朝歌走下了床,法力已经恢复如初。她清了清衣服,虽面露微笑,却饱含轻蔑意。
她的目光看向正前方的剑架上,那把蓝色的剑平放着。剑已解封。
剑柄雪白,掺着淡蓝。剑身玄铁所铸,周身透着寒光,似乎能削铁如泥。剑鞘上刻着蓝翼玄鸟,状如展翅,对天长啸,栩栩如生,能从中窥见昔日蓝翼玄鸟排山倒海的气势。
确实是把好剑。林朝歌想。
她一回头,蓝翼玄鸟正端立于书案侧的架子上,望着她。
现在的蓝翼玄鸟只是缩小版,看着可可爱爱似乎谁都能逗一下,自然不是林朝歌初见它时那仿佛能一翅劈山断海的架势。
“不继续自闭了?”林朝歌也不忘噎它一下。
蓝翼玄鸟:“……”
确实好贱。蓝翼玄鸟想。
灵兽和主人之间可以进行沟通。对于相对高等的灵兽来说,他们能够了解主人的过去。因此,它知道林朝歌的过去。也就是说,林朝歌所知道的,它也知道。这也是为什么高等灵兽能和主人默契配合的原因之一了。
“他们这么议论,你不在意吗?”这蓝翼玄鸟已存于世万年之久,法力相当了得,如今却被一个小姑娘收服,懵懂之余傲慢却一丝不减。
林朝歌坐在书案旁,或许是回到了久违的故国,也或许是其他原因,不是很在意他人如何煞风景。
“这个嘛……已经习惯了,反正我再怎么辩解他们也不会懂的,还不如不说呢。”
她反应过来:“别想扯开话题。”
“对了还没给你取名字呢,之前他们都怎么称呼?”
很完美的废话。蓝翼玄鸟被收服一事史无前例。
蓝翼玄鸟聋了。
“不理我?算了大人不记小人过。图个吉利,叫你‘鸣鸾’可好?”
“不……”蓝翼玄鸟当机立断。
“不错?好,那我就这么叫了。”林朝歌马上打断。
“……”
行,您开心就好。
“就为了这些?”鸣鸾总算主动开了金口。
“当然。”
当然不是。
她假装咳嗽一声:“小女有一不情之请,望成全。”林朝歌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鸣鸾:“正常点,不适应。”
林朝歌:“这个嘛说来话长……不过我的目的你应该知道了吧?眼下为了方便起见,再加上我不太喜欢随身扛着把剑,所以你……变成其他东西?这边建议你的本体进到这里来。”
她向鸣鸾伸出左手。
手腕处戴着一枚铃铛,却没有发出声响。
鸣鸾:“所以我还有选择权吗?”
林朝歌:“没有。”
鸣鸾:“……”
不得不说她鬼点子确实有点多。不过想来,一个在大街上走走的姑娘,肩上顶着一只蓝翼玄鸟,又或者是带着把极容易辨认的剑,那冲击力实在太大了。
所以她很后悔之前没向她师傅学幻术。
好在蓝翼玄鸟化成的是剑,也正巧林朝歌幼时练的也是剑,使用起来如虎添翼。
但她并未试过这把剑的效果,只是取了个名字——扶霜。
没有什么特殊含义,只是觉得这名字很适合它。其实一看到它时,林朝歌就已经想好了名字。
“我们得走了,还有正事要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