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淮看着云舒冷不丁的这样说也猜到了不对劲，走到云舒旁边打开那雕着兽头的香炉，拿出帕子取了一些香灰出来，递给仵作。
仵作把香灰放在鼻子下嗅了嗅后包紧，“大人，此香有异。”
那丫鬟听到大理寺的人这样说立马大声嚷嚷起来，“怎么可能，这香是我亲手调的，公子还夸我这香好呢！”
刘夫人的一双眼睛都快要从眼眶里面瞪出来了，走到那丫鬟面前狠狠给了她一巴掌，那丫鬟的脸立马肿了，嘴角还溢着血，“你个贱人，是你害了我儿，我要杀了你！”
“夫人，真的不是我，我没有害公子！”
刘夫人仿佛疯魔了般，一手抓着那丫鬟的头发一手下足了力气打。
直到大理寺的人把刘夫人拉开，在场的丫鬟小厮才回过神来。
那丫鬟的头发披散，额前的头发居然生生被刘夫人撤没了，一块头皮血淋淋的。
丫鬟的眼泪糊住了脸上的头发，跪在崔淮的脚边，“大人我真的没有杀人！你们不是说那香有问题吗，我这就把配方告诉大人！”
崔淮抬腿稍稍走开，离那丫鬟几步远，让大理寺的人带她下去写配方。
云舒看着丫鬟被扯得乱糟糟的头发和脸上的伤痕，低声对大理寺的人说：“请个大夫过来。”
丫鬟被带下去后被按着坐下的刘夫人看着云舒那样说，阴阳怪气道：“舒儿还是个心善的人呢。”
云舒还没开口崔淮却在一旁说道，“凶手还没有确定，刘夫人刚刚那算是滥用私刑，辱骂下人，按照我朝律法是要受罚的。”
刘夫人脸色不太好，悻悻地不说话。
大理寺的人很快就把丫鬟写的配方呈到了崔淮眼前。
崔淮接过递给仵作。
很快，仵作看出了端倪。
“大人，辛尾和相榆混合在一起有剧毒，一旦吸多便会毒发身亡。这两味香料是两年前打通西边的商路才传入我朝，所以上京中鲜有人知道这二者混在一起有毒。又因为生长要求特殊，只有天竺一带才有。”
刘夫人听到这已经确定了害她儿的就是刚刚那个丫鬟，那双染着丹蔻的用力地拍着桌子，恨不得现在就杀了那个丫鬟，“这个贱人！”
可变故突生，刚刚还跟着那丫鬟出去的大理寺之人匆匆来报，“大人不好了！那个丫鬟死了！”
房中的下人一片哗然，小声议论。脸上的表情有震惊的、得意的、难过的。
“小冬这是畏罪而死了？”
“我就知道，你看她那个狐媚样子。”
……
小冬死的这间房中，仵作蹲着在检查她的尸身。
小冬身上没有任何伤害，只是舌头有变黑的痕迹，瞧着不太明显。
小冬和刘安是同一个死法。
“大人，这丫鬟也是中毒而亡。”毒掺在香中，刘安和小冬是吸得最多的。
而香又是小冬调制的，嫌疑最大。可现在小冬死了，就像刘府下人说的畏罪自杀一样，这案子好像就应该这么破了。
可崔淮觉得这一切都太巧了，好像是被人安排好了一样。
这幕后凶手应该还没有被揪出来。
云舒看着小冬的尸体，杏眼微皱，在努力想着什么事情。很快，那双眼睛发出了光亮。
“崔淮，仵作大人刚才说辛尾和相榆只长在天竺一说不对。我刚刚仔细想了想，想起石梦竹《诏游日记》中的记载，书中说南诏的一些小村落里也有种植辛尾和相榆。”
刘府大堂
崔淮翻着府中人的户籍记录，果然有一人是南诏的。
“李沙，南诏芒地之人，景德二七年入京……”
“来人，速去抓捕此人。”
而崔淮要找的李沙，正是刘安院中那名高瘦的厨子。
大理寺的人压着穿着常服正打算背着包袱要走的李沙跪在地上。
崔淮看着包袱里掉出来的一些碎银子，抬头看着李沙，“说，为何要杀人？”
李沙被压着，艰难地抬头看着崔淮，声音听不出情绪，“大人何出此言，我可没有杀我们公子？”
崔淮不想和他多言，“你是南诏芒地的人，自然知道辛尾和相榆混在一起有剧毒。而小冬是刘安身边最得宠的，你故意让小冬以为这二味香料配在一起是什么了不得的配方，借此杀了刘安。而小冬长时间和刘安待在一起，自然也会吸食过多而死，小冬一死，自也无人再怀疑你。我刚刚审问过和小冬住在一起的丫鬟，她们说小冬最近老往厨房跑。”
崔淮顿了顿，看着地上变了脸的李沙接着说：“刘安的小厮胡风说刘安今天的行踪无人知道，所以这毒肯定是几天前就下了，而那个时候小冬和你却频频接触，应该是为了找你拿那两味香料吧。”
李沙听到崔淮的推断后那张阴冷的脸上发出了丝丝笑，“大人物，这一切不过是你的推断罢了。”
“你没有杀人那你拿着包袱逃是什么？”
“府外还有亲人，自是给他们送银钱。”
站在一旁的云舒听着他漏洞百出的假话揭穿他，“府中的下人说过，你入府的这两年从来没有出去看过亲人。”
李沙听着他们的话也猜到了他们在抓他之前肯定查了他，说不定他的房间也早就被搜过，不知道还没来得及处理的那些东西会不会被他们发现。
李沙不回云舒的话，盯着地上的板砖一言不发。
“大人，这是从此人房间搜出来的。”
李沙看着大理寺的人找到了他还没来得及处理的辛尾相榆粉末。
崔淮看着李沙，“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李沙不再挣扎，让崔淮吩咐大理寺的人先松了他。
崔淮盯着李沙，不知道他要干什么，让大理寺的人松了他之后别离太远。
李沙颤抖着手从袖中拿出一直素色的簪子，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握住，将他杀人的原因娓娓道来。
“三年前我和我的妻子梅娘一起从南诏回上京，回来后在街边支了个小摊，一起卖点吃食，早上出摊，晚上才回家。日子虽然过的幸苦，但梅娘把家中的一切都打理得很好。我们两个人想着等攒够了钱就要盘一家自己的店铺，等以后我们的孩子出生了就送他去学堂，让他去参加科考。可这一切都被刘安给毁了。”
“那天我出去送吃食给一家老主顾，回来却就发现摊子被人砸了，而梅娘也不见了踪影。我一直在找，找到天都快黑了都没有找到，我回到摊铺却发现梅娘衣衫不整地在地上，人早没了气息。
她的脸上和手上全是伤痕，一道道的印子都变成了紫红色，我的梅娘就这样离开了我！我那个时候感觉我的天都要塌了，我抱着梅娘的尸体一直在哭，是我对不起她，她跟着我吃了那么多苦，最后却惨死在了上京。而我这个没用的废物现在才替她报了仇。”
李沙跪在地上，红着眼睛看着手中的素钗，想起了梅娘带着这支钗子站在黑暗狭窄的巷口等他的模样，心中一点都不后悔杀了刘安。
云舒看着李沙跪坐在地上怀念他的妻子，沉默了会才开口：“那小冬呢，你为了报仇却害了这个无辜的人。”
李沙说：“我自知罪孽深重，没想过向大理寺求情。”
云舒脸上的表情疏离，“你是可怜，但是你也不应该害别人，特别是那个人根本就和你的仇恨无关。”
云舒说完，李沙也不再开口，直到大理寺的人把李沙带走。
云舒不可怜这样的人，在她看来每个人都值得被好好对待，除非是自己的意愿，不然没有人能觉得他人的生死。
崔淮走到云舒身边，看出了她情绪的不对劲，“舒儿，我们走吧。”
云舒从自己的想法中走出来，看见崔淮深沉的眼睛和挺拔的鼻梁，点头出了门。
出了刘府，发现西边夕阳很红，红得快要烧起来了，斜阳懒懒地落在刘府的牌匾上，看着府外的戏。
此时的刘府外面围了好多看戏的百姓，狰狞的刘夫人被刘老爷和大理寺的人紧紧拉着，刘夫人扯着嗓子在骂李沙，刘老爷看着自己夫人这丢人的样子，羞愧着一张红脸，在刘夫人身边恶狠狠地说，“这么多人都看着呢，你还要不要脸面！”
“脸面？儿子都没了我还要什么脸面！”
李沙看着刘夫人的样子脸上讥笑，“夫人，刘安被养成这个□□的性子可少不了你的护爱。”
李沙说完就对着看戏的百姓高声说道，“各位，他们刘家公子辱我妻，还残忍地杀了她，大家说我这个仇该不该报！”
看戏的百姓听到这脸上也是一脸愤慨，“该，杀得好！”
李沙看到自己煽动了人群，勾起了笑，任由这大理寺的人压着他去了囚车。
崔淮和云舒看着刘府外的闹剧，看出了李沙是在特意煽动人群，只是不确定他这么做是为了激起百姓对刘家的厌恶还是为了替自己赢得民心，以挡去这牢狱之灾。
崔淮和云舒坐在马车上，崔淮想起了刚刚云舒说的话，“舒儿很喜欢看游记吗？”
云舒听到崔淮提到自己喜欢的事情，脸上的疏离没了，嘴角挂上了微笑也不知道，“嗯，小时候就想着以后要去游山玩水，写许多的游记，就慢慢看了很多。”
崔淮看着少女笑得月牙般的眼睛，眼神也不自觉地放得很温和，笑着说道：“我们以后一起去游历山川，去看书说那些美景。”
崔淮盯着少女的眼睛，语气笃定，像是在承诺一般。
到时候他就陪云舒走遍这五岳三川，去不同的地方感受不同的文化习俗，去尝不同风味的食物。到时候他们两个人定是逍遥自在，不，可能是三个，他们可能还会有孩子，等孩子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