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摩天大楼,鳞次栉比。

    大聚集团总部。

    李君行从转椅上站起身来走向窗边,他双手插在西裤口袋,神色凝然。此刻,他陷入了一生都未曾有过的一种莫可名状的情绪中。

    就在刚刚,他的助理给他送来一份资料。

    助理毕恭毕敬道:“李董,这是您要的那位小姐的住院资料。”

    李君行并没有接,而是说:“好的,放着吧。”

    这是一个月前,他让人去查的。

    助理恭敬地颔首,后退几步,掩门而去。

    这时,他才缓缓拿起那桌上那张纸。

    资料显示:九年前的12月28日,宋思意确在澧州医院就医,病因是先天性心脏功能不全。

    果然是她!

    时间、地点、姓名,全部都对。宋思意,就是他九年前救过的那个女孩。她身上穿的那件衣服就是他那天意外留下的。

    依稀是九年的新年前夕,是一个黄昏。等红绿灯的他,不经意的朝窗外一瞥,使他正好看到了那一幕。她就在他的车窗外倒下,轻飘飘的,像一片树叶。倒在地上的她头发散落在脸上,背上还背着书包。书包、校服这些标志让他知道晕倒的是个初中生。

    有个女学生晕倒了。但周围并没有什么人,只有一个挎着袋子的老太太驻足察看,然后抬起头四周张望。此情此景,李君行没有过多思考,迅速下车。

    老太太见有人前来,急切地招呼道:“哎呀,这孩子晕倒了。得赶紧送医院啊。”

    救人要紧。他蹲下身子,抱起她。她,软绵绵的,像抱着一只熟睡的小猫。

    他把宋思意送到最近的医院,垫付了医药费。很快,病人被送入抢救室进行抢救。他来到导诊台前,告知里面的白衣护士:

    “书包里应该有她的姓名,可以联系到她的老师和家人。”

    做完所有这些,他才匆匆离去。

    他要去见一个人,已经比约定的时间晚了。

    回想起那张跟医院白床单一样苍白的脸,与九年后的宋思意眉眼的确有几分神似。难怪,第一次在办公室与她和VG杂志的那个男摄影师工作见面时,就好像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只是忘了在哪儿见过。

    原来如此。

    她患有先天性心脏病?

    可她一点也看不出来是个病人。

    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孩?那天在墓地,她坐在她父亲的墓碑前,穿着那件熟悉的衣服。那件衣服,或许给她带来过内心的温暖,这温暖仅仅是来自一个救过他的陌生人。

    李君行半仰起头,长吁一口气。

    就在这时——

    “噔噔噔噔噔”,是高跟鞋跟敲击地板的声音。

    紧跟着传来的是一阵急促而谦卑的声音:“关董,关董,您稍等。您不能……”

    玻璃门瞬时被推开了,一股香气裹着一个成熟女人的倩影一齐卷进了这办公室。倩影的旁边是李君行秘书小佩那张惊慌失措、局促不安的脸。

    “李董,关董她……”小佩欲言又止,显得既紧张又无奈。

    成熟女人径自走到偌大的办公桌前,把她手中的名牌手提包放在李君行的办公桌上,自己则往办公桌前的皮沙发上一坐,熟练地架上了二郎腿,一幅你休想赶我走的架势。

    李君行冷静道:“小佩,你出去吧。”

    小佩遵命退出办公室。

    待秘书退出房间,女人放下二郎腿,眼也不抬地问道:“为什么把姜部长调到武汉酒店去?什么时候调过去的?为什么不和我商量?现在集团事务难道我连知情权都没有了吗?”

    声音如大小珠玉,落地有声。

    李君行也坐到办公椅椅上,慢条斯理地说道:“姜部长的调动属正常的人事调动,而且是环宇公司的内部决定,无须上升到集团层面。我也是前天接到邮件才知道。”

    “前天才知道!说得好听。姜涛在集团总部勤勤恳恳工作了十二年。这些年来他一直跟随你的父亲。你可倒好,一回来就把他给发配了。”

    李君行不做声。他知道,关瑶一来,总是要大闹一场。他都已经习惯了。他越回应越麻烦,只有不做声才是最好的办法。

    眼前女人继续着:“你知道培养一个得力又衷心的人有多难。果然还是太年轻啊。”

    她见李君行一直不说话,直呼其名道:“李君行,你说呀,为什么不跟我商量,也不和你大舅舅商量?你有没有把我这个母亲放在眼里?”

    母亲?

    李君行嗤笑了一声。

    “我知道,你从来就没有认过我是你的母亲。但是你给我听好了,我既然嫁给了你的父亲,那我就是你法律上的母亲。你认我也好,不认我也好,那都是!我当初放下我如日中天的事业,义无反顾嫁给你的父亲。十五年来,一路扶持他发展到今天。可如今,你们年轻人心高气盛,凡事自作主张。真不知道你父亲是怎么想的。这么早就发昏把集团交给你管。一朝心血,早晚要败光。君行啊,你要谨慎啊。”

    说完,竟悄悄抹起泪来。

    这个叫关瑶的女人是李君行的后母,十五年前父亲李兆国娶了她,两人生有一子。她的爷爷是关氏药业的创始人,早先民国时期关氏家族在丽水一代涉及政商多界,也曾富甲一方。斗转星移,潮起潮落,如今关家已算是陨落了。到了新世纪新千年,家族里的后辈大都是做点小生意。最有出息的就属关瑶了,她在嫁给李兆国之前是省电视台财经频道的当红记者和主持人,曾采访过许多政要和商界大佬。

    如今虽然年近五十,但保养得当,看上去只有三十多岁。仍然风姿绰约,仪态非凡。

    “您放心吧,我自有分寸。”李君行说道。

    关瑶的气还没有消:“有分寸就不会这样乱来!”

    李君行被逼无奈:“我乱没乱来?你怎么不先等等看,看看结果再下定论呢?姜部长去武汉是必须的。还有你,以后请不要不经过我的同意越级指挥!”

    关瑶被噎个够呛,一时竟无言以对。

    “你什么时候和他去度假?不是要去瑞士吗?”李君行沉默半许,面无表情地继续补充道,“结婚纪念日。”

    “李君行,你不要给我岔开话题!”关瑶转而道,“你不要觉得自己能耐大,就能一个人搞定所有事情。你把我得罪了可以,我可以纵容你、包容你,但是不能把集团所有董事都得罪了。……”

    够了!

    李君行按下办公桌上的联络键:“小佩,叫余司机。我要用车。”

    小佩清脆圆润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好的,李董。”

    李君行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关瑶那漂亮的脸蛋瞬时由错愕转向阴云密布。

    *

    mass酒吧。这是一家专营清酒的酒吧。

    吧台边,李君行将陶瓷碗中的酒一饮而尽。

    “我说伙计,一个人喝闷酒的时候就想起我了。”来人是覃征,VG杂志社的艺术总监,李君行的高中同学,也是好朋友。上次的杂志封面的拍摄也是因为覃征的关系,李君行才答应。

    李君行并没有理他。只是给他斟满一碗酒,推到他面前。

    “找我什么事?说。”

    “找你要一个人的电话。”

    “谁?”

    “你们杂志社摄影部的宋思意。”

    “宋思意?”覃征瞪着一双不可思议的眼睛,愣了半晌,“哦,对,上次拍摄是她跟的。还有后续工作吗?工作拍摄不是已经结束了吗?刊都已经出了。”

    李君行挑眉,“有还是没有?”

    覃征连连点头:“有,当然有。同事嘛!”

    “但是,你不会是看上人家摄影小助理妹妹了吧?这不是你的风格啊。主动约我出来这么大阵仗,就只是为了问她的电话?”

    李君行制止道:“电话发过来。”

    覃征只好住嘴,把宋思意的电话号码发给他。

    李君行一边保存号码,一边说道:“关瑶现在正在我办公室。”

    “哦。这样啊。”覃征拧起眉头,终于明白了,“所以你出来躲她来了。”

    李君行不置可否,轻抿了一口清酒。

    “那个……宋思意来你们杂志社多久了?”

    覃征略加思索:“一年了吧。一开始是在文编部的,后来才调到摄影部。不过最近好几天没来上班了,生病了,现在人应该还在医院住院吧。”

    “住院?”

    她心脏病复发了?

    “在哪家医院?”

    “市一医院。”覃征喝了一口酒,“呃,你怎么这么关心她。说,到底什么企图?你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真喜欢她这一卦的?你爸会同意吗?嗯?你可不是那种玩玩而已的人啊。”

    李君行:“怎么扯到我爸了?也不是你想的那样。才见了几面而已,普通朋友。”

    覃征并没有停止的意思:“就是嘛!人是长得特别漂亮的。如果真喜欢,哥们儿我帮你牵线追!”

    “只是单纯的朋友间的关心。她先天心脏不好。”

    覃征愕然道:“心脏不好?你怎么知道?你以前认识她吗?”

    “嗯。以后有机会再跟你说。”

    “好吧。不过……”覃征好像忽然想起什么,“她对他师傅好像挺有意思的。傅安南,我们杂志社摄影师。她申请调到摄影部怕不是也是因为傅安南。”

    傅安南?就是拍摄封面的那个长头发摄影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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