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说不属于赵轻时,也不正确,这其中的部分记忆,也有她本人参与,这大概是十年前,那时叶淮渊刚十八岁,初入大学校园,是全国top2大学的学生。

    放假时,他一般就近回外婆留给他的公寓,此时蝉鸣正响,难得地,他没有泡在实验室,而是和几个朋友一起去看了展。

    十八岁的叶淮渊还不如现在这般沉稳,看起来眉宇间仍藏着几分稚气,在赵轻时看来,叶淮渊这一天的行程不过就是看展,然后回家呆坐一会儿,最后洗漱睡觉。

    没什么不同的。

    直到铁锤的声音响起:“那天是我们老板的生日,这时候,他外婆生病已经很严重了,偶尔能记起老板是谁,但多数时间都处在半梦半醒的状态。”

    赵轻时还记得第一次听到叶淮渊外婆时的情景,那时候她初来乍到,来到北京北漂,兜里一共就几百块钱,最后还是她发小帮自己介绍了叶淮渊外婆的房子,房子租价非常非常低,近乎于白住。

    那时租给她的原因是,老人生病了,老人担心自己的外孙子没人陪着会太孤独。

    当时赵轻时一点都不理解,直到自己与叶淮渊短暂地相处了几个月后,她才知道叶淮渊到底有多孤单。

    他像天上的月亮一般,虽被众星捧着,却永远是孤独的,星星可以有无数个,但月亮只能有一个。

    故事继续进行着,半夜时分,叶淮渊从阳台上挑出来了一片叶子,凭着一盏小灯,雕刻起来,这片叶子就是赵轻时遇到的第一个有灵魂的叶雕,上面刻着的是一个男孩和一个生日蛋糕。

    此后,这片叶子被长久地保存到了书房中。

    “生日快乐啊,叶淮渊。”赵轻时在心里默念着这句话。

    再次睁开眼时,赵轻时发现自己竟然没忍住哭了满脸,这其中或许还有叶雕本身的悲伤在。

    叶雕轻轻飘起来,空灵稚嫩的声音响起:“你看到的,就是由我所承载的记忆,我的愿望很简单,你可以代替我来给叶淮渊过一次生日吗?”

    赵轻时和叶淮渊相遇的时间太短暂了,他们于冬季相遇,于春季分别,错过了赵轻时夏季的生日,也错过了叶淮渊秋季的生日。

    给叶淮渊过生日。

    赵轻时自己也很想这么做。

    赵轻时打开百度,将叶淮渊的名字打进输入框中,百度把他的个人经历写得很详细,生日当然也清清楚楚地写在那。

    九月二十五日。

    赵轻时算了算,距离叶淮渊的生日还有八天,很好,还来得及。

    “铁锤啊,你说给别人过生日是不是就是,准备个蛋糕,叫上几个好朋友就可以。”

    “差不多吧。”

    “那,你知道叶淮渊的朋友是谁吗?”

    “有啊……没有,没有,他就是个孤单的小可怜,哪有什么朋友啊!”

    “少放屁,他百度的关系栏里面写了好几个大佬好友。”

    “啊,这,就是说,百度也不是完全可信的啊,而且你也知道的,商场上的朋友能算是真朋友吗?!”铁锤说得义正严辞的,但是作用如同放屁一般。

    最终这个计划还是被取消了,原因是因为铁锤讲的一个故事,那大概是叶淮渊七岁的时候,叶母那时刚参加完大赛,在外婆的要求下,答应给叶淮渊过生日,过生日的地点最终定在了游乐园,最终叶母还是没能遵守约定。

    赵轻时决定了,就将过生日的地点定在游乐园。

    计划刚敲定,赵轻时就接到了叶淮渊的电话,接起后,叶淮渊温柔缱绻的声音顺着听筒传到赵轻时的耳朵:“晚上吃了吗?”

    对面有着隐隐约约的风声,那风想必一定是携着枯黄的落叶一同乱舞的。

    “还没,怎么了?”

    叶淮渊笑了几声,道:“你是在生我的气吗?”

    “什么?”

    “那为什么躲着我?怕到连聚餐都不来了。”

    赵轻时确实抱着点这样的心思,但她不说,至少不会告诉叶淮渊本人:“没有啊,没躲着你,还有啊,我不是怕,就是有点累了。”

    “那就好,饿吗?”

    思绪渐渐平静,饥饿感被唤醒,赵轻时的肚子空空,确实饿了,难不成是叶淮渊想约自己吃饭?倒也不是不行。

    “确实有点饿了,回来就一直在躺着,没来得及吃饭。”

    “那,准备给我开门。”

    “哈?”

    然后,赵轻时就听到了门铃声响起,赵轻时赶忙将叶雕收到柜子里,劈了啪啦地穿上鞋子,几步跑到门边,打开了门。

    叶淮渊穿着一身黑色的棉长衣,里面还套着一件黑色长领毛衣,衬得那张似雪一般的脸庞更加白,冻得发僵的手提着一盒酸菜蒸饺。

    蒸饺的味道很香,很快就弥漫开来,赵轻时顿了顿,不自然地侧过身来,挠了挠头,道:“进来坐吧。”

    叶淮渊点了点头,换上一次性拖鞋,赵轻时顺手接过了蒸饺,上面的“福吉”logo很是扎眼,这家蒸饺店生意非常火爆,往年赵轻时回来的时候,都得排好久才能买到。

    “真香啊,你排了多久啊?”

    叶淮渊坐到沙发上,闻言抬眼答道:“没多久,或许是今天比较冷吧,队伍不是很长。”

    赵轻时从袋子里拿出两双筷子和两个调料盒,叶淮渊接过调料盒,笑着说:“能帮我调一下料吗?”

    作为北方人,赵轻时经常吃饺子,调料的技能也是一绝,两人相遇的那一年,就曾一起过年,那一年的饺子是赵轻时自己包的,蘸料也是赵轻时亲手调的。

    “没问题啊。”赵轻时接过塑料盒,将几袋料混在一起,然后拿筷子搅匀,“OK了,大功告成!”

    叶淮渊接过塑料盒,赵轻时尝了个蒸饺,味道确实好吃,吃到一半,赵轻时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你是不是换□□了,后来我给你发消息的时候,你的□□就剩一串数字了。”

    “嗯,后面发生了件意外,现在用□□的人也少了,一会儿把微信加上吧。”

    “也别一会儿了,现在吧。”说完,赵轻时就从桌上拿起手机,调出了微信的二维码,叶淮渊也顺势加上了好友。

    叶淮渊的头像是一个叶雕,上面刻着的图画是一个少女包饺子的样子。

    这张图越看越熟悉,赵轻时突然想起来了,两人一起过年那天,因为叶淮渊包的饺子实在是太烂了,下水就得散,于是赵轻时把他撵出了厨房,闲来没事,叶淮渊帮赵轻时画了一幅画,这片叶雕上的图画与那幅画几乎一模一样。

    “你这个头像,有点眼熟啊。”

    “是你。”叶淮渊看着赵轻时,语气自然地说道,仿佛是在回答今天的天气如何一样。

    “什么?”叶淮渊的眼神太过于直白、热烈了,赵轻时很想欺骗自己,说叶淮渊他这个人在名利场混太久了,哪还有什么纯情专一可言,对付自己的这一套手段,说不定已经对无数个女孩使用过,可是赵轻时知道,不是这样的,叶淮渊不是这样的人。

    “我说,那幅画、这片叶雕,都是你,从始至终,都是你。”

    “慢着,我消化一下。”赵轻时急促地站了起来,直奔厕所跑,关门声似乎能把人的脑髓震出来。

    赵轻时的脸上一片滚烫,她捧了好几捧水往脸上拍都没能使脸上的温度降下去,真诚果然是一个人的必杀技。

    高岭之花说情话原来是这个样子啊,不对,现在不是感叹这个的时候,关键是高岭之花的表白对象是她自己啊??!

    赵轻时不是没有接受过表白,从小到大,向她表白的人数不胜数,但叶淮渊不同,与之前的任何人都不同,这种不同,大概要从十年前说起。

    或许心动了十年的人,从来就不止他叶淮渊一个。

    赵轻时冷静了片刻,推开厕所门,叶淮渊仍坐在原处,透过落地窗望向外面的巨幅广告,那副广告上的人是当红女演员罗汝君。

    赵轻时坐到了叶淮渊的对面,想了很久,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十年的时间,足够让一个人脱胎换骨了,叶淮渊是这样,赵轻时同样是这样。

    今时不同往日,他们之间相差的,太多太多了。

    “你刚离开的那段时间,我接到了一部剧,我在里面演了一个配角,那部剧到现在都是很多人的下饭神剧,可是我还是没能火起来。”

    叶淮渊将视线转到赵轻时身上。

    “那部剧,从主角到配角,除了我和一些已经退圈的以外,大家都火了,尤其是女主角罗汝君,红到发紫。看着同期的演员一个个起来,而我仍旧不温不火的,说心里没有落差,那是骗人的,可公司却一直都没想过放弃我。你知道这说明了什么吗?”

    叶淮渊直觉赵轻时会说出深刻而富有哲理的话,在这样的情绪带动下,叶淮渊坐直了身子。

    “这说明,公司眼瞎。”

    叶淮渊:“……”

    偷听并打算磕cp的铁锤:“……”

    赵轻时摇了摇头,道:“所以说啊,叶淮渊,有很多事物,你起初看起来觉得很好,觉得她和自己很适合,所以你就用尽全力,执迷不悟,死不放手,但事实上,不适合就是不适合,不行就是不行,没有那么多的幸存者偏差,与其最后失望而归,不如一早就别埋下失望的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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