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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现在

    直到现在,只要回忆起那一天的画面,我都会再体验一遍窒息到极致的频死感。

    那是个很复杂的经济案,还牵扯到某些在位的高层,这场硝烟,我爸是替死鬼,是软柿子。

    后来妈妈告诉我,在他们不能来上海的那几年里,他们都在接受无休止的轮番传讯。

    有人想通过我爸扯出竞争对手,有人想保全自己的利益,于是这件事愈发盘根错节,而我爸这颗小小棋子,也在被他们的针对中逐渐精神崩溃。

    他是我见过最厉害的男人,顶尖的头脑,睿智的眼光,但他不擅圆滑,也挡不住锋芒,于是自然也有人恨他入骨,借机折磨他。

    他们到上海来看我之前,就已经知道接下来会面对什么,所以他们并不是真的逼我离开时逾,而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护我周全,送我出国。

    那时候我爸已经穷途末路,身边所有的朋友都避之不及。

    我这才知道他废了多大的力气,去求着那位律师朋友帮助时逾,只是为了让我安心。

    我爸死后,事情闹大了,那些盘桓在四周的秃鹫也就散了,我妈妈也能暂时解脱,只是几年的牢狱是免不了。

    于是我再也没有学费和生活费,只能选择辍学打工。

    而时逾,我对他食言了,我没有联系他,只偷偷联系了乔涵,拜托她去了解时逾的情况。

    知道他爸妈的离婚案判下来了,知道他爸再也不会去找他们了,后来又知道他的游戏被国内异军突起的游戏公司壹云看中,邀请他加入,也知道他找我找到发疯,一病不起。

    但我很清楚经过这些我们已经不可能了。

    他经历得够多了,好不容易才开始步上正轨,没必要再被我拖累。

    更何况我根本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攒够一张回国的机票,而且辍学后拿不到学位,我回国还能做什么,起码在这里的时薪高,而我还需要给妈妈汇生活费。

    这一次也该换我承担起照顾家里的责任,爱情,不再是我的第一选择。

    这大概也是种逃避,不去联系时逾,就不用再去触碰那些伤口,哪怕时逾和我家的一切境遇并没有关系,但我还是会本能地将这些事串连载一起。

    我不后悔爱他,但因为爱他而忽略了我的爸妈,这是我需要用一辈子去赎的罪。

    重新找回国内的邮箱后,我在垃圾箱里找到了一封邮件,没有署名,发件时间是在我爸的新闻上了热搜后。

    邮件里说:虽然不知道你能不能看到这封邮件,但你痛苦我特别开心,顺便告诉你一声,当年知道你是从外地到上海借读,还落了户,又拿到了自招名额,我就让我爸托关系去上访,结果现在你也看到了,但你也别把责任都怪我头上,谁让你爸得罪那么多人。

    不知道你现在过得怎么样,我倒是希望你能好好活着看到未来有一天我和时逾在一起。

    所有你从我这儿拿走的,我都要加倍还回来。

    那一封邮件我一直都没有删,留着警醒自己,也会在一天打三份工累倒的时候拿出来激励自己。

    我会回去的,报复谈不上,起码她该付出应有的代价。

    我相信时逾就算眼光再差,也不会接受她这种人,除非是受她胁迫。

    疯子注定会有异于常人的战斗力,但损人利己,结局未必会善终,我始终坚信这一点。

    那张时逾和施薇在一起的照片,触到了我一直封存的记忆,我自以为把这段惨痛的记忆锁在盒子里不去触碰就能没心没肺地活着,但显然只要盒子碎裂,那种切肤的痛就会自动倾巢而出。

    我承认我很平庸,一时间混不到出人头地,但我能熬能忍,还有了目标。

    一阵急促的门铃响起,把我从沉甸甸的思绪中拽了回来。

    打开门,是时逾的助理李斯吃力地搀着醉到不省人事的时逾,几乎快要站不稳。

    “姐,帮我一把,我真不行了。”他呼救着。

    我忙帮着他一起架起时逾,好不容易两人手脚并用将他抬到沙发上,李斯才重新续上一口气,我给他接了杯水,他满眼感激,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我问他:“你老板不是在上海么?麻烦缠身他还过来干嘛。”

    李斯忙摆手解释:“姐你千万别误会,那些照片都是那傻逼女人找狗仔借角度拍的,时哥绝对不可能跟她在一起。”

    我哦了声,看他满头是汗,扯了几张纸巾给他。

    他飞快擦完,审视着我的微表情,感觉不到醋意,继续补充着:“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恶心的女人,那脸整的,我去,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是纯天然,又怎么好意思说比姐你好看,真瞎了我的钛合金狗眼。”

    “姐你应该也看了发布会吧,都是这女人伙同壹云的几个高层搞的鬼,据说她跟大老板睡过,又吹枕头风让大老板以为时哥有异心,想离开壹心,大老板其实早就对时哥有忌惮,这个游戏里时哥原本就占60%的股份,壹云占40%,但合同里写的很清楚,合同期限是到今年到底,并且要是因为时哥单方面的原因导致游戏进行不下去,壹云就能拿到《潜行者》前三部100%的股份,所以现在那女人伙同壹云就是为了拿到游戏的版权,架空时哥。”

    “我都想不通,那女人怎么还好意思来找时哥,哭诉自己是为了他好,还说只要时哥跟她好就能帮他重新拿回版权,我去,真是恶心死我了,疯了吧真是。”

    我听完,只是冷笑了声,毕竟施薇的手段我再清楚不过,一个疯子能有什么底线。

    我的视线落回到时逾身上,很久没见过他这副失态的模样,转头问:“在哪儿喝的?”

    “照片的事一上热搜,时哥就买了机票飞过来,我知道他肯定是想来找你,但不知道怎么的我就去帮他办事的一会儿功夫,他就在伦敦soho喝成这副样子,也不知道受了什么打击。”

    沙发上的时逾睡得正酣,眉心却依旧皱成一团,脸颊两团绯红,白里透红掺着些天然呆,没了平日里唬人的变态气质,倒是难得回归了点青涩的少年气。

    “那现在你们什么打算?”我又问回李斯。

    李斯贼兮兮地笑着:“姐,我就知道你还是关心时哥的。”

    “说重点。”

    “遵命,时哥自有打算,放心吧。”李斯一提到时逾就一脸崇拜。

    “那就好。”我也松了口气。

    “姐,我觉得时哥其实特别在乎你,你知道他为什么会挑利兹城堡,因为他找了好多英国的私家侦探,确定你在利兹他才亲自过来的,这件事我一直没机会跟你说,我保证过绝对不说的,但我觉得你有权知道。”

    “而且他的手机屏保是你,好多密码都是你生日,我经常给他取钱所以我都知道,你的生日礼物他都是挑了很久很久,怎么都不满意,而且还有一个顶级秘密,今天机会难得,反正时哥一时半会儿也醒不了,我一定要告诉你。”

    李斯眯起眼,故意装神秘:“我从毕业就跟着时哥,那时候时哥也才刚开始崭露头角,他赚到了第一桶金,就定了一对戒指,还要求加刻了字,JW,不就是你的名字嘛。”

    我不敢说心里毫无波澜,只能说这些事情放在以前,我大概会开心到几个晚上睡不着,但现在我却不知道用什么心态面对这些。

    特别是这些事情发生在一个只知道脱裤子干我,只会拿那些道具惩罚我的男人身上。

    李斯见我若有所思,试探着问:“姐,你们以前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把误会说开多好,你们多般配啊。”

    我抽抽嘴角,转移话题:“太晚了,你晚上住哪儿?”

    “不用管我,我朋友一个人在这儿读博住学生公寓studio,我过去挤挤。”李斯一惯是个会看眼色的,立马脚底抹油开溜,“姐,那我先走了。”

    “嗯,走吧,路上小心。”

    关上门后,沙发上的时逾依旧没换姿势,衬衫七扭八歪,领带也拽松了,显眼的锁骨跳出来。

    我懒得管他,关了灯径自回房睡,客厅开着暖气片,想来也冻不死他。

    真等我躺在床上,却死活睡不着,于是从柜子里翻出挑毯子,轻手轻脚给他盖上。

    他要是感冒了,我没几条命伺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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