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今欢！让你写出那样的女主！我要杀了你！”
“许今欢！我算是看错你了，我最开始还为你说话呢，呵，可笑！”
“你怎么不去死啊！”
……
“啊！”
许今欢从床上惊醒，看着眼前的一切，有些恍惚。
后背的汗水接触到空气让她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头发已经被汗水打湿，许今欢大口呼吸着，试着发出一点声音。
沙哑的声音在许今欢看来都已经是天籁，在梦里那无法发声的情况让她心有余悸。
手机铃声催命一般响起，许今欢怔怔地看着亮着屏幕离她不过两米远的手机。
在许今欢眼里，这两米的咫尺之遥就如同天堑。
她本能地不想碰那个手机，哪怕她已经换了手机号码。
最终，在电话铃声结束后，手机响起了消息提示音。
在轮番轰炸结束后，许今欢才一点点捂住自己的脸，大口喘息着。
刚刚的梦境还残存在她的脑海中，那些读者观众追着她，把她逼到悬崖之上逼着她修改剧情的场面仍然挥之不去。
她一次又一次的解释，但却永远没办法发出声音，最后只能跳下悬崖证明自己。
她换了房子，换了手机号，换了所有的联系方式。
在这两个月里，她还是会收到各种各样的信息和快递。
刀片已经算是好的，还有沾了油漆的玩具娃娃四肢。
花圈、白条幅已经挂满了她家的院子。
甚至还有无良的自媒体前来直播，只等着她出来。
她因为《揽春秋》电视剧的上映爆火出圈，却是以黑红出圈。
女主不符合大众审美，不符合外人眼里大家闺秀的表现，和男二在一起过……
而这些，不过是她埋下的伏笔。
却一次又一次被人拿出来不断谩骂、骚扰、寄刀片……
隔了许久，许今欢才翻身，拿起屏幕早就已经熄灭的手机。
【责编-映月：阿酒，之前那个‘跟我一起旅行写作’综艺看过吗？导演组想邀请你参加他们第二季节目的录制，你这样每天躲在家里也不行，你去节目里我也能放心点。】
【责编-映月：你要是不回复我就帮你报名了，你真该出去散散心了，正好也借着这个机会解释一下，我相信理智的粉丝还是很多的。】
【责编-映月：之前你提到的想换个马甲，我觉得咱还是不要逃避，而且你现在这个笔名已经很好了，重新再来也有点可惜。】
许今欢看着责编发来的消息，想到了那部她只看了一点的综艺。
在她看见谢书晏出现在屏幕上的那一瞬间，她关掉了网页。
之后，节目播出的一个月里，她频繁在热搜上看见关于他的话题。
当然，也有她自己的话题。
两人并列在微博热搜上，就像是一场最滑稽的笑话。
谢书晏登上热搜都是“人间妄想”、“爆款大神”、“爆火出圈”一系列词条。
而许今欢登上热搜则是“滚出网文圈”、“渣女不得好死”、“休想洗白”等字眼。
许今欢再次打开视频网站，节目刚结束一个多月的时间，热度还没有消退，伴随着谢书晏的科幻小说成功改编电视剧，这部综艺节目的热度再次上升。
【壹酒拾玖：编，我能说不吗？】
许今欢思忖许久，才敲下一行字，按下发送键。
她并不想以现在这样的姿态出现在大众面前，她害怕那漆黑的镜头对准她的那一刻她会崩溃。
【责编-映月：报完名了，你必须要去。】
许今欢看着不容置疑的那句话，还附带了责编和导演组沟通的截图，直接将手机扔到一旁。
手机铃声再次响起，许今欢还以为是责编打来的，但看见是快递员的电话，许今欢还是接了起来。
“您好，许女士，有您的快递。”
“放在门口吧。”
许今欢不想出去，更不想当面签收那些刀片和破碎的娃娃。
磨蹭到下午四点，许今欢透过遮挡得严严实实的窗帘看着窗外。
风平浪静。
这才又仔细看了责编发来的消息。
的确，这两个月以来，她的快递数量明显减少了许多，门外也不再会有花圈和白条幅，不再有猩红的喷漆，也没有夸张的自媒体打卡。
许今欢看着窗外的夕阳有些晃神，好像很久都不曾有这种晒太阳的感觉。
拉开通往花园的那扇门，冷气的突然闯入让许今欢微微蹙眉。
这才惊觉已经是隆冬。
许今欢看着院子里萧瑟的树枝和偶尔的麻雀声，愣怔片刻。
上一次出门还是在秋末，她买了不少梅子打算做梅子酒，结果现在梅子被她吃光了，梅子酒连一滴也没有。
除了每天母亲会来帮她做饭和她说几句话外，在这两个月里，其余的时候都是浑浑噩噩地躺在那张大床上。
她站在窗前，看了许久，终于在日落之后做了个决定。
她要参加那个节目，就像责编说得那样。
不只是保证她的人身安全，也是她能和外界解释清楚这件事的唯一方式。
她的微博不管说什么已经没有人愿意听了，她试过发微博解释，但等待她的都是无尽的谩骂，理智的声音发上去就会被淹没。
她要振作起来，重新面对这个世界。
-
正月二十，返程的客流高峰结束，许今欢拿着节目组给的机票前往哈市。
年味还没有散场，到处都洋溢着欢乐祥和的气氛。
在节目正式开始录制前，导演组安排大家一起见面吃个饭，也算彼此先了解一下，同时也讲一下当天晚上的直播流程。
作为作者们的破冰开场，大概就是先做自我介绍，有的作者就会恍然自己看过的某某书没想到是你写的。
许今欢深吸一口气，低头看着自己杯子里的饮料，在轮到她的时候心跳已经快要蹦出来了一样。
“大家好，我是许今欢，也是壹酒拾玖……”
她有着逃避型人格，面对事情就像把自己缩起来，像遇到危险的鸵鸟一样，把自己深深埋进沙子里。
在等待暴风雨开场的期间，许今欢甚至觉得自己在下一秒就要逃离这个窒息的空间。
“<揽春秋>竟然是你写的！太火了吧！我妈一直给我安利，直到过年我上本书完结才去看！一周熬夜追完！”
“最开始好像很多人骂来着，还上了不少热搜，我都替你心疼。”
“怎么能有那么恶毒的读者啊，放下碗骂娘，要我说你就应该报警，让他们付出代价！”
并没有等到她想到的那些话，更多的是为她打抱不平。
许今欢将自己深深埋着的头抬起来，眼圈泛着泪花。
“我们都相信你的，我也被人骂过，但还好，网站编辑帮我处理了。”
“是啊，没被骂出圈我都觉得幸好有编辑在，但后来写的书也还是有那么多老读者支持，没那么多二极管的。”
在那一刻，许今欢的眼底终于承受不住，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流了出来。
她想过许多该如何面对这些作者的话，但在此时，那些话都完全消失了。
这些同行们告诉她，没关系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这是她在被网暴时隔三个月以来听到的最让她想哭的一句。
接下来的话题转移到了最后一位介绍的作者身上。
“大家好，我是褚栎，笔名华栎，土生土长的东北人，大家随便叫吧，我写过……”
“这题我会！华栎写过的书我可都看过！尤其是四季那几本！”第一个介绍的程月主动缓和着许今欢这里的压抑气氛，“我竟然没想到你们的书我都看过！大神们！看在我是个这么忠实的读者的份上，能不能有个签名啊！”
“给你特签！”
“能不能交换一下啊，我也想拥有你们的签名！”
许今欢也在这样和谐的气氛里缓和了不少。
直到一顿饭结束，许今欢彻底放下了内心所有的戒备。
一行人驱车赶往第一个地点，也是他们在哈市未来几天住的地方。
“在节目开始之前，我们这一个旅行团除了你们五个女生之外，我们也邀请了上一季的两位嘉宾，他们将在京市的导演中心陪你们一起度过为期两个月的东北之旅。”
一行人在民宿门前站定，放在女生们面前的平板上正显示着京市那边的画面。
许今欢一眼看见了谢书晏。
和之前的节目里一样，穿着黑色的T恤，慵懒地靠在椅背上。
旁边，是上一季最毒舌的嘉宾——沈儒宁。
“你们好，我是沈儒宁。”
“谢书晏。”
简单的三个字足以让女生们兴奋起来。
五个女生也和对面的两人分别打了招呼。
轮到许今欢，看着屏幕对面的谢书晏，鼻腔呼出的热气模糊了许今欢面前的屏幕：“我是许今欢，笔名壹酒拾玖……”
“就那个经常被骂上热搜的<揽春秋>吧？”沈儒宁开口。
许今欢看见谢书晏的目光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谢书晏，你知道吧，就在咱们拍节目的那段时间，这部剧简直就是火出圈了，什么女主和男二在一起过，女主不忠心，骂的可太多了，”沈儒宁再看向镜头，“你是怎么想写这样的人物啊，不是等着被骂嘛。”
许今欢看着面前的镜头，黑漆漆的镜头里，她甚至能看见那些读者就站在那镜头的后面盯着她，骂着她活该。
“我……”
“每个角色都不是完美的角色，每个角色可能都生活在我们的世界里，如果你觉得所有的角色都应该完美，那你写小说是为了什么？完美的人设吗？”
谢书晏清冷的声音穿透现场。
许今欢张了张嘴，雾气在眼前氤氲。
隔着哈气，她似乎看见谢书晏在看着她，看着镜头里的她，一字一顿道：“每个人都是不完美的，只要有血有肉，只要他们努力活成自己想成为的人，那就够了。小说作品也是一样，只不过是被放大了而已。”
这是许今欢时隔八年，再次听到谢书晏帮她解释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