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是觅瑚,十六号下午5:00诚邀您参加新人作者面基会,共同探讨创作问题,南城寻归民宿,不见不散。】

    邵言看着三个月都没动静的置顶聊天界面冷不丁跳出一则新消息,回想起靠着椰子树读书的那个姑娘。

    她脸上白皙光洁的皮肤衬得一对会说话的眼睛格外灵动,看起来像是人畜无害的垂耳兔,实则是只惯会欲情故纵的小狐狸。

    既然他不远万里长驻南城,他们是不是应该见一面?

    ......

    三个月前,连枝一个人在机场门口等候,望眼欲穿。

    微信界面忽然弹出一条消息。

    【枝枝,我实在是赶不上了,要不你自己去?抱歉抱歉啦!】

    【等你回来我一定满汉全席给你赔罪!摸摸~】

    连枝戴上耳机,拖着二十寸行李箱,啪嗒啪嗒装成BKing迈入机场。

    没想到自己熬了两个大夜做的旅游攻略从行程开始就无限走偏,苏安安错过了早晨最合适的那趟地铁,直接把双人旅行变成了连枝孤岛探险。

    她身为一个小说创作者最想做的是什么?

    还不就是在灵感枯竭的时候逃离书房,跑到一望无际的海边放空自己,不然当笔下的角色逐渐不受控制放飞自我,作者能怎么办。

    而连枝断更的根本原因在于她是个体验派,一写没经历过的事就心虚。可经历又太贫瘠,一个二十三岁的‘母胎’能有什么失恋体验?新文才堪堪过半,她肚子里半点墨水都不剩。

    邵言参加完首映礼又结束了轮番几个采访才得片刻喘息。

    剧里cp扫楼发糖的机会对他来说是全新体验,算体会到前辈们说的‘火’就在一瞬间,籍籍无名时受到的对待和在人声鼎沸里淹没的处境形成了鲜明对比。

    下午拍完杂志,和粉丝们告别,他内心空落落的。

    随着新剧热映宣告终结,他的行程安排才不像被巨浪推着前行。当他真正走出角色的那一刻,莫名有种生命被抽离的错觉。

    思绪繁杂,心烦意乱,是该独自一人好好出去走走......

    已是傍晚时分,微风扬起碎发轻轻掠过耳骨,潮汐浪涌之声使人心境平和。

    这片海滩并不是知名景点,平日里甚少有人到访,但剧组曾在这里取过景,他至今保留着和一棵椰子树的合影。

    有一种观点认为人和树能情绪共享,选择一棵合眼缘的树定期看望产生共鸣,当自身缺乏能量时便可以从树身上获取,绍言想去试试。

    一路茫茫,迎着海浪言语,手指轻敲节拍,他轻声哼起主题曲。

    同一片海滩上,连枝背靠一棵长得最歪的椰子树,正懊恼得不行。

    因为一米六不到的矮个子挤在人群里只能抬头看不完整的天,连枝特意选了工作日来,所以沙滩上连个人影都没有。冷风飕飕刮过脸颊,此情此景倍感凄凉,不由第一百次发问自己到底是做错了什么上天才要这么惩罚她?

    “一点也不好玩......都是假的......”

    连枝吸了吸鼻子。

    所谓的大海玄学——只要看到泛着白沫的海浪一层一层涌来就能产生灵感的说法——半点都不可信,她非但没有灵光乍现,还差点冻出鼻涕。

    一个人的快乐太寂寞,连枝完全丧失了按照满满当当的攻略去打卡景点的兴致,因而这趟旅程不过是给她换个开阔的地方看书。

    白瞎了来回的机票钱......都抵得上她两个月的稿费了!连枝长叹一口气,能怎么办呢,退签也不退费,况且她人都已经在这里了。谁叫她一生气一咬牙就独自上了飞机,冲动是魔鬼......

    懊悔无用,连枝从印有偶像签名的定制帆布包里取出书来读。

    耳机里单曲循环着那人轻声吟唱的乐曲,才得了几分安慰。

    手中这本书讲述的是夏威夷历史,从最富盛名的海岛女祭司讲到了东亚移民,这样史诗巨作级别的论著只有心情惨淡时才能阅读。

    连枝高兴的时候就想做些有的没的,画画、烘焙、研习如何一秒贴好假睫毛,什么有趣做什么。

    而前些日子她磕cp高兴疯了,六神无主,可偏偏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报应来得太快,猝不及防地被满满当当泼了一盆冷水......

    事实上连枝不是个电视剧爱好者,却被苏安安花言巧语骗上贼船,磕cp磕得日夜不分。

    一个为专注创作卸载除小说软件外所有娱乐软件的小透明作者,为了一个现实中根本就不存在的江湖侠客痛哭流涕,这是种什么体验?

    这种体验就是她深深地焦虑了。

    她只是一个平平无奇、放在人堆里跟隐形了一样的二十三岁‘花季少女’,如何配得上风流倜傥、一个人扛起江湖所有过往的绝世侠客?

    所以幸好他们不认识,她再邋里邋遢、不着边际都没关系。

    焦虑时她才想起读书,这本书她在高中时翻阅过,只是那时候一知半解、囫囵吞枣,现在成为作者才明白这本书是金字塔尖上的尖尖。

    这一章讲述的是岛民们受到了敌对部落的进攻,部落的老者们决定由下一任领袖带领年轻人乘坐木筏前往新岛,即便不知前路何方,他们依旧满怀期望,当祭司宣布杀死几位奴隶祈福,所有人都面无表情。

    部落女人们宁可少带一些食物,也要将搭乘稚儿的木筏塞满鲜花,大约在他们看来孩童和花朵是自然的馈赠,更是部落的希望......

    连枝感觉内心深处的一口泉眼喷涌,人的无情和多情,愚昧和智慧好像同根同源,就比如每每她在情感泛滥时落笔却好像枯竭的井挤不出一滴水。

    创作看似需要井喷式爆发,实则需要控制,最佳状态应是涓涓细流源远流长。

    这个世界可太大了,而她为什么这么无知呢?

    一种无力感无限蔓延开来,即便知道最近自己的状态有些偏离,她拒绝进入人群,甚至厌倦交流。

    可此刻在咸咸又黏糊糊的海风里连枝只想放纵自己,反正哭得再丑有谁能看见?把她迷得昏头转向的邵言吗?

    邵言刚刚演完侠客就爆火,超话里说他还在到处跑行程,加上连枝天天看路透图,将各个社交平台加入一个操作栏关注他的动态,而且她不用看都知道事业上升期的演员如何能不忙?

    她白日做梦也该有个限度。

    可她真的好孤独——独享一片沙滩好孤独!

    这清场的待遇谁爱要谁要去!

    “好——无——聊——”

    大海不会给她回应,她需要的也不是什么回应。

    邵言带着口罩双手揣兜,黑色连帽卫衣将他遮得严严实实。

    从最近在社交平台上看到的照片确定已经有人在蹲他的行程,为了能独自享受安安静静的一小块碎片时间,他让助理先开车出门,自己再从酒店员工通道出发来沙滩。没想着直奔目的地,他沿着海岸线走了有二十多分钟。

    其实小时候父亲就告诉过他,生命的走向由天定。他看似付出诸多努力在演艺行业摸爬滚打几年有余,因而现在的鲜花和掌声以及所有一切全是应得的。

    可真是如此吗?他心有不安,时常后怕,倘若他错过了这次机会呢?

    有多少人便是错过了这次机会,才叫他白白捡到了......

    “偶然已经转化为必然”,身边朋友曾这般悉心劝慰。

    可就算知道人应该向前看,他却感觉此时此刻自己好像一只被挥霍得干干净净的空酒杯,都没能续装上美酒,再晃也不会有醇香溢散,不过在无边夜色里空得几缕落寞。

    “好烦呀......呜,怎么就死了......元旭死了,祭司死了......”

    悲剧怎么在哪里都要上演,好不容易止住哭的连枝,看到书中她欣赏的女祭司被殖民者残忍杀害后陷入崩溃,BE美学的不适者只能无能狂怒。

    明明是个成年人,为什么这么没出息地为纸片人哭泣?

    好像一个无脑的情感炸弹,一点都不好。

    “呜,好烦......”

    连枝摘下耳机,‘啪哒’合上书一并塞回包里,苏安安不在,她连个一起拥抱头痛哭的人都找不到。

    写第一本小说时,为了凑字数她还查过拥抱的益处,现在隐约还记得拥抱可以让人平静,缓解压力,可知道有什么用?小说还不是扑街了,现在还不是只能抱住胖胖的自己!

    忽而耳畔的风中传来了轻笑声,连枝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那人轻拍她埋进膝窝的脑袋,才忙慌地抬起头。

    谁啊?包裹得这么严严实实......

    连枝泪眼婆娑分辨不出眼前人,就愣愣地注视着他露在口罩外的一双眼睛,完全看不清,好半晌才接过他递来的纸巾擦脸。

    天半明半暗,那人的眉眼柔和,柔丝般眉睫荫掩着盈盈双眸,怎么还有些熟悉?

    “谢,谢谢啊。”

    连枝把用过的纸团塞进包里。那人却在看到包包上的签名后微愣,随即连枝再次听到了悦耳的淡淡笑声。

    这是在嘲笑她吗?她当然知道哭得丢人,可注重环保哪里好笑了!

    连枝哭过后鼻音略浓,含含糊糊地质问他,“你,你笑什么!”

    那人却大大方方坐到她身边,无比熟悉的声音落在连枝耳畔,“笑你可爱啊。”

    她瞪大了眼睛,从头到脚细细打量着他,这双开门身形怎么好像也有点眼熟?这么看坐姿似乎也有几分相像,不会吧!不会吧!

    他果真点点头,摘下了口罩,露出那张差点没把她魂魄勾走的脸,乌黑的眼珠,挺拔的鼻峰,性感的薄唇,简直是为她量身定制。

    该死的沉默像糊住了连枝的嘴,好半晌才支支吾吾地吐露一句,“元旭?”

    邵言却很坦然甚至带了几分打趣意味相回应,“嗯哼,是我。”

    “我!我......我能不能口吐芬芳?不能,好的。元旭......能不能别死!我不能没有你......你别搭理我,我就是在发疯。”

    连枝咋咋唬唬语无伦次,只因社恐人的小宇宙爆发了,她激动得抬手想拍拍他,又下不去手,只能一直悬停在半空中,脚趾抓地。

    他却指指她的包,柔声询问道,“带笔了没有?”

    连枝赶忙点头,从包里取出签字笔递给他,想了想又把包里唯一的书拿出来,毕竟谁出门还带剧照?

    好吧,其实她行李箱里面是有一打,奈何远水解不了近火,眼下的处境是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

    邵言接过书,不由脸上露出笑意,“所以你是因为那个祭司哭吗?”

    连枝抿抿嘴,“也,不全是吧,就是情绪到那里了,你知道的吧,成年人的崩溃就是由很多小事堆积着再爆发,所以我也说不出什么具体缘由。”

    邵言默默点头。

    不过,他怎么知道祭司的?连枝狐疑地端详着他。

    邵言自顾自地翻开书递给她,“这个片段是我最喜欢的,就像那句话‘人类的一切智慧就是等待和希望’,我想面对情绪也是如此,偶尔崩溃,常怀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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