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输个灵力而已,继续什么继续。”
少徽活像只被踩到尾巴的猫,大声道。
“继续输灵力啊,你吱哇乱叫什么。”
荀珩闻言翻了个白眼,走上前来抓住长离的手,顺着肩膀一路捏下来,似乎在评判伤势好转的情况。
“轻点轻点!”
长离还没什么感觉,只是略微皱了下眉,就听见少徽的喊叫。
“别鬼叫了,当爹的都不会像你一样这么紧张。”
荀珩烦不胜烦,只是他嘴上虽然不饶人,但是手中的力道还是变轻不少。
“诶你这个比较就不对了,我哪有那么老。”少徽连忙摇头否认。
“行了,总体恢复的应该还不错。”荀珩放下手,“你自己什么感觉?”
长离抬了抬自己的胳膊,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手和之前一样能够自由活动了。
“好像……没事了。”
“没事了就行。”荀珩点头,接着递过一个小瓶,“后续阴雨天可能会有点刺痛,但是总体而言问题不大,等你什么时候迈入筑基,这毛病应该就好了。土鳖虫粉搓成的丸子,你吃下去,这瓶吃完就差不多了。”
“另外……”荀珩顿了一下,“经脉好起来不难,伤你的人却一并将你的灵脉都碾碎了。”
“什么意思?”长离转头怔怔地看着少徽。
“你没有办法修行。”
“修者体内三十六条灵脉缺一不可,伤你之人只废了你两条灵脉却相当于断绝了你修行的可能性。”
荀珩见少徽沉默,便主动帮他开口解释。
“意思就是,我这辈子只能当个凡人了,是吗?”
长离的声音很稳,只有颤抖的手能够看得出来她埋藏在心底的波动。
“也不是,天无绝人之路。”荀珩平缓地解释道,“我可以分离你体内的另外三十四条灵脉,重新汇聚后劈为三十六条,就可以继续修行。”
“只不过有两点我需要先告诉你。其一,这个办法没有人试过,如果你试了,你就是第一个,也有失败的风险;其二,用了这个办法以后,你的灵脉就会比别人狭窄很多,于修道有阻碍。”
“有什么阻碍?”长离急切地问道。
“修不了剑道,再换句话说,你应该用不了任何一件与人近身搏斗的法器。”荀珩垂眸,不忍道,“灵脉狭窄,储存在体内的灵气就少,等于断绝了你选择大部分“道”的可能性。”
“不修就不修,我就不信,这个世界上除了这些我修不了的道之外,就没有一条我能修的道了。”长离握紧手平淡道。
“说得好!”少徽鼓掌赞叹,“修不了剑就修别的,打不了近战咱们就打远程,不就是灵脉狭窄么,也不是什么大事。”
长离垂眸看着自己的双手,微微有些出神。
“灵脉重铸的过程会很痛。”荀珩提醒她。
“我不怕痛,我只怕没有能力。”
没有能力为死去的人复仇。
荀珩的手中变化出了九根针,缓缓没入了长离的身体。
每一根针都似乎在挑动着她的疼痛,体内的筋脉仿佛错位,每每挪动一次对长离而言都是一场巨大的折磨。
长离的额上不断地渗出汗珠,她的面容惨白,那是钻心刺骨的疼,仿佛一把锤子在重重敲击她的骨头。
疼吧,疼吧,越疼越好。
这样才能永远记住那些带给她伤痛的人。
筋脉重塑的时间只有短短几分钟,对长离而言却仿佛过了不知道多少年。
她的嘴唇被咬得出血,指甲紧紧地扣住手心,尖锐的疼痛一波一波地向她袭来,怎么也逃不了。
“结束了。”荀珩收回针,长离整个人仿佛脱水一般,软软地倒在床上。
“谢谢。”她哑着声音,浑身汗水淋漓。
少徽给她递了一碗蜜水,她迷迷糊糊地接过一饮而尽。
好甜。
“人现在没事了,你打算后续怎么安置她?”荀珩问道。
少徽原本还静静地看着长离,听到他这么问立马回神答道:“前两天不是招收新弟子么?现在刚刚分完学舍,还没有正式开始上课,让周师侄安排一下让她进学宫不就好了。”
“你倒是会给她找麻烦。”荀珩吐槽道,“这届招收的弟子几乎都出身世族,你安插一个平民家的姑娘进去,也不怕被那群有家学渊源的小姑娘排挤。”
“那是我信任她的工作能力。”少徽安抚地拍拍长离听完这话绷直的脊背,“再说了,真正开始修行后,谁管你是哪个世族的,大家还不是只看修为。”
“不过她刚经脉重塑完,你不让她再休息一下么?”荀珩问道。
“她可不一定想休息。”少徽看着双眼明亮的少女,轻叹一声。
“我不用休息。”长离点点头。
荀珩见她们二人早已做出决定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嘱咐了长离几句让她注意休息,不要贪功冒进,接着就径直走出了门。
“我们现在要走了吗?”长离问道。
“走吧走吧。”
少徽还是像之前一样带她上了玄剑,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你以后要是有个什么疑难杂症的,都可以来长生堂找他。他可厉害了,活死人肉白骨,敢从阎王手里抢人。”
“少徽!你吹嘘自己可以,别沾上我!”
长生堂里传来荀珩恼怒的声音。
“扑哧——”
长离看着眼前面色有点尴尬的少年,终于忍不住莞尔一笑。
“唉,别笑了。”少徽摸摸脖子,“快走快走。”
说完他就操纵着玄剑跃起,穿过一座又一座山峰,来到一处屋舍。
“周师侄!我来给你送个人!”
少徽的声音瞬间充斥着此处空地。
“小师叔!”屋舍里走出来一个少女,眉宇间全然一副头疼的模样,“人交给我就行了,等下还要进行测试,我这可能会有点忙。”
“好好好,我送完人马上走。”少徽也不恼,还是一副好脾气的模样。
话毕,他正准备转身时,却感受到了一阵轻柔的拉力扯住了他的袖口。
他回头看,是长离的手。
长离低声道:“我以后还会见到你吗?”
她的内心充斥着不安和紧张。
虽然她和少徽还不熟,但是他目前已经是她在这个世界上联系最紧密的人了,乍然分别,让她有些焦虑。
“嗨,肯定会见到我啊。”少徽嘴角一咧,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想我了就来太玄峰找我呗,我平常也不爱出门,你来找我肯定找的到哈。”
我才不想你。
长离呐呐地松开手,觉得自己的脸上有点热。
“我先走啦,回头见。”少徽还是一副坦然的模样,朗声道。
那位周师侄见少徽走远了,便一把揽过还呆楞着的长离:“人都跑远了,还看呢。”
“我,我没有。”长离紧张道。
“好啦,小师叔长得确实俊秀,你多看两眼不打紧。”少女调侃道,“我叫周颂瑾,渝州人,是学宫的导师之一,你叫我周夫子就行。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之前开过蒙么?”
“我叫长离,吴州人,之前启蒙过,认得几个字。”长离老实回答道。
“不是认字,这样……”周颂瑾略打量了她两眼,心中有了考虑,说道,“你先跟我来吧。”
说完,她就拉着长离的手往屋舍里面走,一直走到最北面,人声开始逐渐多起来。
“安静!”周颂瑾大喊一声,原本沸腾的屋舍一下子静下来。
“你现在是这届弟子中最后一个入学的,先向他们介绍一下自己吧。”
“我叫长离,吴州阳平郡梁溪镇人。”
屋舍里一下子炸开了锅。
“无姓之人?是妖族么?”
“梁溪镇是什么地方?吴州还有这么个小镇子?”
“小曦,和你一样是吴州人诶。”
“吴州那么大,有什么稀奇的。”
长离顺着最后的两道声音看过去,被称为“小曦”的少女和她四目相对。
她穿着一件鹅黄长裙,神态中流露出一股天然的娇俏,一看就被养的很好的样子。
“沈曦,我记得你也是吴州的吧。”周颂瑾问道,“你们寝舍人满了么?”
长离的手忍不住攥住衣角。
吴州,姓沈……很难不让她产生联想。
“满了!”沈曦高声答道,她紧张地扯住了旁边少女的手。
沈曦的小动作全部落入了周颂瑾眼中,她皱着眉,心知沈曦不愿和长离扯上关系,于是目光从左往右又扫了一遍,只是没有人出声,让周颂瑾一时有些头疼。
“夫子。”就在周颂瑾烦恼时,一道沉稳温柔的声音响起,长离顺着声音望去,发话的是一名高挑的少女。
少女墨发高束,俊目修眉,眼珠是淡淡的琥珀色。
“鸿蒙寝舍尚差一人。”
“行,长离,那你就去住鸿蒙寝舍。”周颂瑾如蒙大赦,连忙说道。
长离走到那少女身旁,犹豫了一下,轻声道:“我叫长离,你呢?”
“江州京翊。”京翊温声道。
长离忍不住看了她好几眼,只觉得这姑娘浑身上下透露着“稳”这一个字,她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一座沉默的山。
“现在是在干嘛?”长离看着排成长龙的队伍,有些疑惑道。
“你可以理解为资质测试。”京翊道,“你看见的那枚圆石唤作“濯枝”,我们把手放上去就会显现出体内的气。”
“是越多越好吗?”长离问道。
“这个不好说,我倒是觉得每一条“道”所需要的资质是不同的。”京翊轻声道,“虽然如今大部分人都认为单一的气在修行道路上会走得更远,但是于我而言,心性比资质重要的多。”
长离有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她好奇地伸出脑袋,此时的圆石散发出了五彩的颜色。
好漂亮!
长离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道彩色的光,目光转向了伸手的少女。
少女打扮的和别的女孩大不相同。
她穿着一件藏蓝色的长袍,蹬了一双白色的十方鞋,盘着太极髻,背上还背着一个罗盘。
“ 资质那么烂,还每天神神叨叨的,真是活该。”
“你也觉得她神经啊,我也是,整天就背着她那个罗盘晃悠,还真以为自己能进太玄峰呢。”
旁边的议论声一时有些大。
“安静。”周颂瑾再次大喊道。
“金木水火土,这五行不是融合的很好吗?”那少女摇摇头,“可见我天生就适合算卦。”
长离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
接下来那女孩朝着她和京翊的方向走来。
“你就是我们的新舍友嘛?”她弯着一双圆圆的杏眼,露出了洁白的贝齿,“你好,我叫明夷,雍州人。”
雍州地处西北,尊崇佛道,而眼前明夷的打扮明明就是个道士。
长离眨眨眼,觉得自己这两个舍友都不像普通人。
“我叫长离,吴州人。”
刚说完,明夷的手就搭上了她的肩:“什么时候有空我给你免费算一卦,我算卦很准的哦。”
长离还想说些什么,就看见前方的京翊手抚上了圆石。
整块石头上踊跃出一道紫光,一道惊雷乍起,发出巨响。
“雷。”
周颂瑾微微一愣。
京翊颔首,将位置让给了长离。
长离有些紧张地上前一步,轻轻将手摸上圆石。
过了半刻却毫无反应,整块石头还是原来光洁如玉的模样,冰凉一片。
我不会……无法修行吧……
长离心中不免有些绝望,她此刻想祈求上天,随便亮起什么颜色都好啊。
她已经听到了周围新生的议论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