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很年轻，戴一副斯文的眼镜，穿跟他们一样款式的制服，不同的地方在于衬衫是浅灰色而非灰蓝色，肩章上绣的不是八芒星，而是一本厚厚的书。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在座三人同时一惊，只有郭弋没动，但跟着挑眉点了点头。
什么意思？
什么叫两个完全不同的失踪地点和时间？
林幺幺拧起眉头看过去，目光正好与屏幕里的人对上。
对方似乎愣了一下。
“宗研究员是专门负责配合咱们此次调查的，他会跟我们一起讨论案件的疑点，给出专业意见。”郭弋说。
林幺幺移开目光，看见屏幕下方通话计时的旁边显示着几个小字：研究部，宗涵。
宗涵？通告板上那个年度最佳研究员？
“那我开始了，老宗。”郭弋说。
“好。”宗涵点头推了一下眼镜，
“大家先看视频。”郭弋伸出手指在手中的便携平板上划了一下，一块半透明的小投影屏幕出现在他身旁，随即合并到了通话的大屏幕上。
他点开上面的白色小三角，画面开始播放。
是一段监控录像。
右上角跳动的小字显示拍摄时间为7月16日星期五，20点58分。
热闹的日式餐厅里，灯光温暖，音乐轻快，四五桌顾客一边用餐一边聊天，机器人服务员在桌与桌之间穿梭送菜。
画面开始放大，聚焦在了人数最多的一桌上。
这桌十来个人，无论男女，都穿着深绿色的西服套装，白衬衫，打绿色领带，人手一只皮包放在身后。
每人手边一杯扎啤，聊天声非常喧哗。
不难看出，是下了班到餐厅聚餐的某企业员工。
画面继续前推，声音从嘈杂变得清晰起来。
“真爽啊，”有人喝了一口啤酒，“要不是明天还要上班，今天非喝他个不醉不休。”
“还不醉不休呢，咱们这区的治安，你怕不怕第二天醒来发现少个肾？”另一人说。
大家哈哈大笑起来，笑了一会儿，有人啧了一声：“最近还真是不太平，你们有没有听说，前两天好像有人失踪了。”
“失踪不是很正常么？说得好像你不是这儿的人一样。”大家又笑。
“哎，真的真的，我也听说了，不正常！”一个女人说，“咱们这里治安是不好，死人伤人的多，但是啥时候听说有失踪的？你想想，你听过新闻上报道失踪么？”
“操，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
“是吧，你说那坏人绑人肯定是有目的的，该杀杀，该拿器官拿器官，但是弄完了，是死是活总得知道吧？这么多天消失不见，就不对劲了。”女人说。
“知道失踪的是个什么人吗？”
“好像是筒楼那边的一个老头。”
“老头？别是走丢了吧，我听说许多老年痴呆的没钱治，走丢了找不回家，就这么消失了也不奇怪。”
“不知道……”女人摇摇头，又转向身边另一个年轻女孩，“哎，清雪你们家是不是也住筒楼的？你知道点什么吗？”
叫清雪的女孩吃着烧肉串，摇摇头：“不知道，但是我爸也说最近筒楼危险，今天聚会他还不让我来呢，我说吃完就回去他才勉强答应。”
大家又讨论起来，声音越来越杂，说了几句以后女人转头碰了碰清雪：“等下吃完你等着我，我开车送你回去。”
“好，谢谢赵文姐。”清雪点点头，指着桌子那边：“赵文姐你能帮我拿个那个丸子吗？够不到。”
赵文伸长脖子往清雪指的方向看去：“哪个？那个？”
屏幕前的几人看到这里倒吸一口凉气，包括林幺幺。
没得到回答，赵文眼睛还搜寻着丸子，手肘向右边伸过去碰清雪，碰了个空，身子猛地歪了一下。
“清雪？”赵文惊叫起来，“人呢？”
餐馆座位是长条凳，赵文左边有两人，右边是清雪，清雪右边是一个年轻男人，男人右侧还有一人，六个人紧巴巴地挤着坐。
这么挤的座位，起身离开一定会引起旁边人注意。
现在赵文和年轻男人中间空了，空出的位置也就不到三十公分宽，上面放着清雪的包。
年轻男人转过头来，也蒙了：“刚还在呢，上厕所了？不对啊，没见她出去啊！”
视频到这里被按下暂停。
小队角落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气氛有些凝重。
郭弋眉头紧皱：“再看一遍。”
视频被快退回去，又重新播放，0.5倍速。
赵文看着清雪：“等下吃完你等着我，我开车送你回去。”
“好，谢谢赵文姐。”清雪点点头，指着桌子那边：“赵文姐你能帮我拿个那个丸子吗？够不到。”
话音落下的瞬间，屏幕上的清雪突然消失不见了。
在慢放状态下，不是那种拖着残影的不见，而是真正意义上的，啪的一下，消失无痕。
屏幕上赵文仍毫无觉察地伸长脖子背对着清雪：“哪个？那个？”
“我操。”这就是传说中的人间蒸发？林幺幺下意识发出文明的感叹。
她其实挺克制了，上辈子当了一辈子哨兵，在污染区混多了，情绪上来的时候总是有点不拘小节。
声音在周遭的沉默中被放得很大，目光刷地聚集过来，她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抱歉，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
“不光是你，我们也是第一次见。”郭弋说。
另外两个队员点点头。
“这真他妈不是……”林幺幺话说了一半，“不好意思……”
她想问这真的不是有人篡改了监控吗。
“不是视频被动过手脚。”宗涵的声音从屏幕上传来，“治安部自己的技术组已经排除掉这种可能，我们研究部门也复查过，确实没有修改痕迹。”
“治安部是负责一般城市安全、网络安全和普通人违法犯罪案件的部门。”郭弋看着林幺幺，耐心解释，“治安部解决不了，涉及异种的、诡异的事件，才会分到咱们调查部。”
听到异种这个词，林幺幺第一反应是她原先世界那些恶心又恐怖的虫族，但显然不是。
她这些天搜索过，搜出来的答案都非常模糊，既没有相关图片，也没有详细的种类介绍。
有说异种是怪物的，也有说是非物质生命的，连有形无形都搞不清。
她猜测应该是官方对民众封锁了大部分关于异种的信息。
而从刚才郭弋所说来看，异种和诡异画上了等号，或许就说明异种是具有某些能力的。
案子被从治安部转过来，潜台词就是，案子里所包含的超出常理的部分或许跟异种有关，且正是需要调查部弄明白的地方。
“所以那个女孩突然消失，你们怀疑是异种干的？”林幺幺问。
“暂时还不知道，但不能排除某些具有空间能力的异种，”郭弋说，说着看向宗涵，“你怎么看？”
“我个人有一些猜测，但是需要去现场验证。”宗涵说。
“什么猜测？”郭弋问。
“先看下一个视频吧，”宗涵说，“看完一起说。”
“行。”郭弋点开另一个视频，投放出来。
这次的地点是在一条热闹的街道上，周围大厦林立，看起来是商业街。
“H-114区第一大道街口的摄像头拍到的，”郭弋说，“区中心。注意看这个地方。”
他放大了画面，聚焦在十字路口左边的一栋商厦下。
两个穿深绿色正装的女性走了出来。
“清雪？”林幺幺很快看清了画面上其中一个女性。
郭弋点点头。
清雪跟身边的女同事看起来是边走边愉快地聊天，两人脸上都带着笑容，走到红绿灯口的时候，两人停下来等红灯。
一起等红灯的人不少，清雪她们站在最前面，后面至少还跟了十来个人。
红灯60秒的时间很快过完，清雪和同伴迈步向前走。
林幺幺注意到身边的男队员宋淳搭在桌面上的手指开始轻轻快速敲打。
一步，两步，三步……
走到第七步的时候，清雪突然人影一空，就这么在人行道中央不见了！
宋淳的手指猛然停下，另一只手用力握了一下拳，脖子也用力向后仰了仰，似乎很不舒服。
什么意思？
清雪又失踪一次？
林幺幺朝监控视频右上角跳动着的红色小字看去，7月13日星期二，12点37分。
周二？
上一个清雪消失的监控视频，时间不是16号周五吗，这女的一周消失了两次？
这就是宗涵先前说的“有两个完全不同的失踪地点和时间”吗？
视频还在继续播放，林幺幺脑子转着，视线却没离开。
令人更加震惊的画面出现了。
和上一个视频不同，上一个视频清雪消失立刻引起了身边人的注意，可这一次，和清雪一同过马路的女性不仅完全没有对她的消失做出反应，甚至还像她没有消失一样，继续对着空气说说笑笑！
而不到十秒钟之后，消失了的清雪重新出现了！
两人继续朝马路对面走去，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什么玩意，这也太诡异了吧。
林幺幺眉头越拧越紧。
不仅是清雪和同伴，周围的行人似乎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就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看出问题来了？”郭弋环视了一下三名队员，“两个时间点，两个地点，卢清雪消失了两次。中间时间相差三天，而且时间靠前的这次消失只持续了不到十秒，而后面那次消失，人到现在没找到。”
7月16日，林幺幺抬手看了看表，现在是7月22日，失踪6天。
“治安部接到的报案是卢清雪16号周五在餐厅失踪，所以一直当做普通失踪案件处理，”郭弋继续说，“直到排查失踪前行踪的时候发现了这一段视频，才觉察出不对劲，排除监控造假的可能性之后，转交给我们。”
“也就是说，卢清雪13号那天消失了十秒，然后又在16号的时候彻底消失？”唐瑞秋问，“而且为什么消失的十秒没人察觉？时间屏蔽？”
“不，”宗涵的声音响了起来，“我个人的猜测是，卢清雪在13号那个视频里就已经彻底消失了。”
他看向坐在林幺幺右边的男队员：“宋淳，你是不是听到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