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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清海晏(二)

    方休怀一身落寞,一夜之间已鬓嵌微白。意难平本想安慰方休怀几句,但她自己也沉溺于虞岳清逝去的悲痛中,一时不知从何说起,最终只好缄默不语。

    方休怀领着意难平来到焚魔炉旁,竟无法抑制地倒退了几步,似乎是炉中火势太旺,让他有些害怕。

    意难平在炉边施法。她伸出两指,召唤起凌霄玉,一次、两次、三次,奇怪!焚魔炉的火并不能烧毁凌霄玉。

    凌霄玉究竟去了哪里?

    忽然,意难平心中一颤。他并没有跳进焚魔炉,他没死!

    虞岳清投炉之后,她太过悲伤,一时间方寸大乱,致使她忽略了自己和凌霄玉之间的微妙感应。她早该想到虞岳清没有死。

    意难平将方休怀拉到角落,悄悄说出了她刚得知的真相。方休怀一听,颓靡的双目霎时变得精亮起来。

    应天求背着包袱准备离开崇天门。他认为,虞岳清之死,他难辞其咎。他无法背负着同门的命债,继续若无其事地留在崇天门。待他告别完师父,便下山去,另谋他路。

    他刚出卧房,就碰到了方休怀。他以为方休怀不会搭理他,便装作没看到,错身而过。

    “应师兄!你这是?”方休怀见应天求背着行囊,不禁问道。

    “方师弟,我很抱歉,若非我不近人情,虞师兄也不会……但逝者已去,还请保重。今后,请替我照顾好崇天门以及各位师长。”应天求一向昂首挺立,但这一刻,他竟压低了头。

    “应师兄!你要离开崇天门?”方休怀惊讶道。

    “虞师兄的死我难辞其咎。仙门中人捍卫正道,理应比旁人更加知人识人,珍视生命,怎可因人魔之别,便心生魔障。可惜,无论我如何弥补,都换不回虞师兄了。”他叹息一声。

    “应师兄!如果你没有害死虞师兄呢!”方休怀言尽于此,不再多言。

    应天求一听,当即想到了他的师父敬天真人。果然,敬天爱人的崇天门掌门敬天真人绝不会辜负任何一个生命,即便那个人非我族类。他双肩一沉,放下了包裹。修行之路,漫长而困苦,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这时,角落里尘埃飞扬,一个人影若隐若现,此人正是敬天真人。他在捋须微笑间,又消失不见了。

    ——————

    虞岳清离开崇天门后,一路朝着残渊峡深处行去。

    方才,敬天真人问了他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是,他离开崇天门后,会去哪里?第二个问题是,如果他日,人界与魔界再起争端,他会作何选择?

    虞岳清回答完之后,敬天真人先是满意一笑,之后,便说要送他一个临别之礼。

    这个临别之礼便是假死。从今日起,崇天门虞岳清不复存在,世上只有魔族人虞岳清。敬天真人给了他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他可以不必背负过去的枷锁,从头开始。

    他想回到魔界,继续找寻自己的身世。说不定,他的父母亲人尚在人世,说不定,他能遇到曾经的故交挚友。

    虞岳清离开前,请求敬天真人让他再见师父一面,但是他却被告知,玄渊真人已陷入沉睡,不知何时能醒。师父!此时此刻,虞岳清才终于明白,他下山之前,师父为何要说那样一番话。原来,师父已尝试过救活师弟,并且为之付出了巨大代价。师父,弟子未曾料到,那日一别,竟是永诀!虞岳清朝擎天峰方向跪拜,最后一拜,他竟久久没有起身。

    离开崇天门后,虞岳清本想寻时机去见方休怀最后一面。可如今,崇天门虞岳清已死。师弟既是崇天门弟子,又是神农后裔,万不能与魔族扯上半点关系。

    他又从怀中取出凌霄玉。他此去魔界,不知何时能回,更不知会不会回来。凌霄玉对凌霄一族尤为重要,他应当把此物还给意姑娘。然而,他又想到凌霄一族一诺千金,把诺言看得比生命还重要。如果意姑娘非要兑现承诺,为他赴汤蹈火,他又当如何!更何况,他的身份已今非昔比,即便意难平与他随意见上一面,一旦被人发现,她也将承担勾连妖魔的嫌疑。最终,他收起了凌霄玉。

    也罢,就让虞岳清彻彻底底死去吧!

    虞岳清经过一座高耸的火山,火山口不时喷出浓烟,偶有滚滚岩浆溢出山口。过了这座火山,便是阻隔着人魔两界的结界,这道结界,是神魔大战之后,由天族所设。落沉渊曾成功穿过结界,虽然他不清楚落沉渊究竟使用了何种方法,但他如今身负落沉渊的全部修为,应该可以破界。

    结界附近有天族士兵巡逻,他大概有一刻钟的时间打破结界。

    虞岳清拔出佩剑,一剑击出,却不想结界竟纹丝不动。他刚要上前探查,胸腹之内竟传来一阵绞痛。也许,是他操之过急了。

    结界虽坚固,但只要他反复朝同一位置出剑,水滴石穿,必然可以攻破结界。

    虞岳清释放出全部功力,连出数剑,大约一百招之后,他开始内息混乱,经脉逆行。他全然不顾身体的异样,仍然奋力出击。

    这时,结界外部光芒一闪,一股巨大的冲击力将虞岳清击飞了出去。

    他连退数步,踉跄倒地,口吐鲜血。

    为什么?虞岳清勉强撑起身子,嘴角的血仍未流尽。

    他明明已收回了半数元神,按理说不该如此不济。他身负数人修为,失去的半数元神也已归位,为何这般不堪一击?

    他到底怎么了?

    虞岳清不信自己破不开眼前这道结界。他提剑再战,这一次,他的剑势更为迅猛。然而,仅仅几招之后,他便败下阵来。

    虞岳清被结界弹出数丈之远,犹如一片飘零的秋叶,在空中悠荡。在他的意识逐渐模糊之时,一只宽大的手掌托住了他的后背。他转过头,试图看清恩人的脸。

    “你是?”虞岳清还没来得及看清来者的相貌,便已昏死过去。

    ——————

    方休怀把自己变成神农后裔的事情如实禀报给了掌门。敬天真人直言,列山与崇天门渊源颇深,素来交好,只要方休怀不介意,他依旧是崇天门弟子,这一点,永不更改。不过,列山如今只剩他一人,从此,他无需固守崇天门,一切以列山为重。

    方休怀辞别了掌门,诸位长老以及崇天门一众弟子,离开崇天山,赶往列山。

    再次来到列山,方休怀的心境已大不相同。他每走过一个地方都会不禁联想起白瑶,不知她是否也经常在此处留下足迹。他对列山的一草一木竟了若指掌,仿佛在这里生活过几千年。

    他打开神农迷境,在神农族人的身旁,雕刻起了一个崭新的雕像。他刻得很慢,每刻一下都要思虑很久,但他下刀极准,因为那个人已被他镌刻在心间,永世不会消磨。

    除此之外,他还在等一个人。

    ——————

    “你叫什么名字?”白影飘在空中,好奇问道。

    “有人叫我哑巴,有人叫我怪人,也有人叫我面具人。如果这些你都不喜欢,可以另外为我取一个新名字。”戴面具的黑衣人正握着一根枯树枝,在地上随意乱画。

    “我是问你的本名,难道你没有名字?”白影落在地上,低下头,认真盯着眼前之人的脸,试图看穿黑衣人面孔上那张厚重的面具。

    “有,但是,我现在还不想说。总有一天,我会说出我的名字。”黑衣人在地上写起了字。

    最终,他在地上写了八个字:山岳清朗,河清海晏。

    白影凝视着黑衣人的字,表情越来越沉重,最后,竟是轻蔑一笑。

    “你呢?也不见你提起自己的名字。”黑衣人问白影。

    “我叫……天枭。”白影想了想。

    “天枭不是你的族名吗?”黑衣人不解道。

    “从我失去族人的那刻起,族名便是我的本名。”

    虞岳清醒来时,正飘浮于半空中。

    他眼前白茫茫一片,似光非光,似雾非雾,周遭空空荡荡,没有任何事物。他的身体似浮于水面,正被什么东西承托着,且有一股舒缓的暖流,正源源不断地向他体内汇集。如果他没猜错,他现在应该正处于一个有疗伤功效的法阵中央。

    他努力回想自己究竟遭遇了什么。他强行破界,身受重伤,命悬一线时被人救下。救他的人是谁?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虞岳清想要起身,不出所料,除了头之外,他的全身都无法动弹。他想多试几次,不料一股困意袭来,竟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在昏昏沉沉间,居然抬起了手臂。他惯穿的黑衣变成了一袭纤尘不染的白袍,身上的佩剑、凌霄木全都不见了。

    虞岳清没有费力呼喊,如果那个人想见他,自然会来,如果那个人不想见他,他不如留着力气,养精蓄锐。

    他闭上眼,胸中仍剧痛不止。结界对他造成的伤害,应该已经痊愈,如今他身上的痛楚,是一个凭空冒出的离奇内伤。这个伤应该就是导致他破界失败的根本原因。莫非是他仍未完全化解掉身体内的外来法力?应该不是。他现在的感觉,和之前施展移魂转魄之术,缺失半数元神之时极为类似。可如今,禁术已解,他缺少的半数元神已然归位。难道是!师父曾说,他先天元神残缺,有朝一日,可能会有性命之忧。看来,师父所说的那一天已然到来。

    虞岳清等的人,姗姗来迟。

    此时,法阵已停,虞岳清也恢复了行动能力。他站在地面,不时打量着将他困住的结界。结界外包裹着一层雾气,使他无法判断自己当前所处的位置。

    “你很沉得住气。”来人开口道。

    “路无归?”虞岳清一听声音,顿时惊诧道。那天在列山,路无归明明是在他眼前自焚而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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