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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8 章

    七月十六,仪王迁府,八月初的时候,何氏便被一袭小轿抬进了崭新的仪王府。

    迁府那天惊魄带着惊风惊羽过去给秦仪贺宴了。

    外人看来仪王府从内城迁到外城说明帝王已经十分不喜仪王了,但是太子亲自带着弟妹来给仪王贺喜,多多少少还是给那些准备踩高捧低的人敲了敲警钟。

    不过虽然皇帝允了秦仪在何氏进府的时候可以小宴宾客,秦仪也给惊风惊羽都下了帖子,但是他们两个并没有去,只派人送去了礼物。

    若是惊风惊羽的皇叔们寻常纳侧妃,惊风惊羽自然是连礼物都不用送的,从来都没有说是小辈要给长辈成婚纳妾送礼的道理。

    但是秦仪给他们两个下的帖子也不是为了他们两个,主要还是为了向皇帝和皇后示好。

    而惊风惊羽送去的礼物更多的是皇后的心思。

    这场姻缘虽然是皇后同意的,但是她不可能光明正大的表现出来,那是在明面上同皇帝过不去,这点礼物也不过只是她一个做长嫂的看着幼弟成家的心意罢了。

    秦仪自小寄情山水,常年在外,同几位兄长的关系都不甚亲近。

    这场喜宴虽然几位亲王都收到了请帖,但是说白了,也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婚礼,去了还要惹帝王不快,所以除了秦修之外没有一个亲王到场。

    几位长公主中,也只有昌平亲自过来了,其他的都是象征性派人的送了点礼。

    便是昌平,作为长姊,也只是观了礼就走了,何氏的面都没有见。

    秦仪对此早有预料。

    他也是在皇室长大的,也不去感叹世态炎凉,他做出这个决定,本来就是站在所有人的对立面。

    若不是皇嫂心软,怜惜他自幼失怙,他便是连今日这略显冷淡的婚宴都求不到。

    自此仪王爷在京中的存在感就变的格外的低,有人偶尔想起去探听两句,只得到仪王似乎是带着侧妃长居京郊庄子了。

    不过很快也没有人关心这本就不起眼的仪王了,因为翻过年来的三月仲春时节,自皇帝登基起来就一直被有意无意搁置的亲王就藩一事终于有了进展。

    皇帝登基十八年,长治三年便将所有的弟弟都封了亲王。

    没有厚此薄彼,也没有私下报复,给每位亲王都各自分了封地,让他们享封地的食俸。

    但是唯有一点,十八年了,皇帝对亲王就藩一事始终不松口,任由多少大臣在朝堂上各种引经据典极力劝说也丝毫不为所动。

    久而久之,朝中的一些老臣们陆陆续续的就看清楚了帝王的心意。

    那就是在某些事情未解决前,皇帝是不会让他心有忌惮的这些弟弟们离开京城的,这种猜测在最后一个在外的亲王仪王最终也长住长安的时候得到了最大的证实。

    谁知道仪王定居长安还不到一年,礼部刚从江浙调任过来的新侍郎在朝堂之上再度提起亲王就藩的事情的时候,以往一向或严厉拒绝或压后不谈的帝王居然说了句:“准,亲王就藩一事礼部五天后便拿个章程出来吧。”

    此言一出,莫说当场在殿的几位亲王本人,满朝文武都是心中一阵震惊。

    要知道这可是皇帝坚持了十八年的事情,怎么会突然之间就松了口。

    但是自古君心难测,帝王圣谕,文武百官即使心中再震惊也都收拾好了自己的神情,领旨办事。

    当日宣政殿皇帝允了亲王就藩一事传出,长安城中权贵人家无一不震惊。

    也有些许简在帝心的人似乎是早有预料,但是更多的都是一无所知。

    只是都是在名利场中混迹的人物,不管如何震惊,表现的必须得体,帝王面前不敢多言多语,但是私下里如何,则全看各方立场了。

    众人都在对皇帝突然放手亲王就藩一事的原因纷纷进行猜测。

    要知道这位帝王行事向来有些不同。

    先帝无嫡子,他只占长,不说别的,就说先帝哪怕到病逝之前都未立过太子,就知道他这皇位得来的并不容易。

    底下年纪相差太大的梵王仪王修王就不说了,至少当年的宣王仁王兆王和奕王,没一个是没争过的。

    皇位到手不易,当时皇帝登基的时候其心腹谋臣都在劝他抓紧时间让几位年长的亲王就藩,剩下几个年岁尚小的皇子暂且留在京中,哪怕暂时不封亲王也无妨。

    遍读史书,这也是许多帝王即位之时的最优策略,将竞争对手暂时外放,好牢牢的掌控朝堂和京畿势力。

    但是皇帝偏偏反其道而行之。

    自认为在他登基之时剩下的几个弟弟就已经不是他的竞争对手了,朝堂他要兵不血刃的掌控,但是也要将几个弟弟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

    他自信又自负,并不认为自己会控制不住几个日夜在他眼皮子底下的弟弟。

    事实证明他也的确做到了。

    几座亲王府中不知道有多少他的人,虽然也有几次惊险的时候,但是到底是有惊无险,没有让他们成事。

    而因为察觉的及时,皇帝也没有公开追究他们的责任,不过私下里自然是狠狠的敲打过了/

    外人眼里,皇室还是那么的兄友弟恭。

    如今十八年过去,无论是内还是外,皇帝都牢牢的掌控着,在众人都认为亲王们可能就要终老于长安的时候,他却突然松口要放人了。

    君心难测,但是帝王圣谕不可怠慢,尽管心中疑惑重重,但是礼部众人还是焚膏继晷的在三日内便做好了亲王就藩一事的所有章程。

    交由帝王检阅后又修改了一些,最后交到帝王处。

    次日圣旨便当朝宣召,所有亲王于今岁六月初前就藩离京。

    皇帝十分放心,并未留亲王家眷在京,所以亲王妃在收拾阖府家具细软的同时也要进宫同皇后辞行。

    几位王妃进宫的时候皇后也留了惊羽在旁边。

    亲王就藩之后无召不得归京,此番一别,日后何时能见都是不确定的事情,是真正的见一面少一面。

    皇帝和几位亲王之间的事情皇后知道的不少,但是她不会也不想插手。

    同几位弟妹接触的时候她向来是一视同仁,无论帝王和亲王之间的波涛暗涌如何,她永远会在需要的时候做最好的粉饰太平之举。

    皇后同几位亲王妃见面的时候自然不会光明正大的谈论为何皇帝突然会放亲王就藩的事情。

    大家谈后宅谈儿女谈家事,偶尔谈几句可见的未来,端的那叫一个风平浪静,似乎全然不明亲王就藩一事可能带来的波涛汹涌。

    这也是为什么何氏不适合做亲王妃的原因。

    这种场合中,其他几位王妃无论心中如何,脸上只会写着不舍。

    若是何氏,怕是心中的焦虑喜悦都会明明白白的表现在脸上吧。

    不过既然她们进宫便是来向皇后辞行的,总是会不免谈到就藩一事,遣词造句可谓一等一的隐晦小心,隐隐约约的在向皇后试探下帝王此举为何以及何意。

    皇后自然是将之四两拨千斤的打太极打了回去,只说君王心思不可妄测。

    惊羽在旁边听着,很少说话,但是心里十分清楚。

    此番父皇允许几位皇叔就藩,无论其中有多少原因,核心原因必定是父皇认为几位皇叔已经不能成为他的威胁了,无论是在京中还是在封地,就是这么简单。

    抽丝剥茧,她向来擅长。

    外人看来,她似乎是生来就知道如何为了获得更多的利益去取悦她的父皇,而这仅仅是因为她格外了解她的父皇。

    世人都说君心难测,但是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她也不可能完全懂那帝位上的君主,但是当那位君主是她的父亲的时候,她便有了许多旁人没有的优势。

    比如,骨子里的相似。

    她很想劝下几位皇婶莫要忧心帝王此举何意,也莫要胆战心惊。

    这么多年父皇明面上都没有对几位皇叔下手,那么都开口允了亲王就藩的他更不可能对他们做些什么,毕竟他只会在确定这几位皇叔对他绝对没有威胁的时候才会放他们就藩。

    而对于一个对自己没有威胁的人,还是自己的血脉至亲,帝王是不会下狠手的。

    不过她也是生于帝王家的人,小小年纪就已经知道许多不成文的规矩了。

    君心难测,她能测出十之六七,但是旁人眼中,她也只能同普通人一样,略懂十之一二才行。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惊羽生于皇家,她有嚣张的资本,但是她也需要自保。

    所以最后她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表达了自己心中浓重的不舍。

    这是真心实意的,毕竟几位皇叔都就藩的话,所有的堂兄弟姐妹都要离开了。

    因为所有亲王一律都要就藩,连刚回京的秦仪都不例外,更何况是已经在京中长居多年的秦修,所以惊风惊羽也不能再跟秦修习武了。

    好在谢乔谢师傅在经历了复杂的心理斗争后还是选择留在了长安。

    秦修不在,但是他给谢乔准备了在京中居住的房子,虽然在外城,但是每日乘轿去皇子府来回不过小半个时辰,谢乔就每日去皇子府教导惊风惊羽习武。

    皇子府不靠近皇宫,却是内城数一数二大的建筑,哪怕内城权贵无数,门阀世家也多在此地有屋有业,但是皇子府却的确是里面最大的。

    当初祖皇帝建朝的时候便立下了皇子满七岁便入皇子府的规矩。

    只是祖皇帝子嗣不丰,满打满算活下来的就两个皇子,先帝居长,祖皇帝登基的时候先帝都已经快十五了,很快就被封为了太子,直接入住东宫。

    另外一个活下来的皇子整整比先帝小了二十岁,后来被封为了康王,是皇帝唯一的叔叔。

    如今倒也还在世,只是很早就就藩了,身体也不好,便是年节的时候也很少亲自来京,多是派自己的儿女进京祝贺。

    当时皇子府也不过是内城一座普通的房屋,不过也只住了康王一个皇子,面积自然也是足够的。

    但是后来先帝登基,先帝才华能力皆输其父远矣,其唯一比祖皇帝强的地方就是他真的很能生。

    光是活下来的儿女就有十多个,儿子更是有八个,加上一些后来夭亡的,巅峰时期皇子府要同时住十几个皇子,毕竟皇子从七岁到封王之前都得住在皇子府。

    这样一来,原来的皇子府面积自然就不够了。

    这又不是普通的一家人,每个皇子至少都得有自己的空间才行,不然同住在一起,无仇不成兄弟,怎么可能放心做事。

    先帝便下旨扩建皇子府。

    工部不敢懈怠,按二十个皇子同时住在皇子府的情形预测,购置了数十座联动的房屋,耗时五年,终于在内城建成了如今的皇子府。

    如今整座内城,最大的除了皇宫就是皇子府,有些人曾经戏言皇室不过是另外给皇子们建了座小皇宫,还能避免后宫之患。

    正因为皇子府格外之大,所以每个入住的皇子至少都有自己的院子。

    而且如今皇子府也不过住了惊恒惊毅和惊风,不过等到今年下半年五皇子惊昀也会住进来,尽管这样满打满算也就四个皇子,地方是尽足够的。

    地方足够,每个皇子的院子之间隔的都相当的远,除了平时一起上课的时候,哪怕这算是一个屋檐下住着,见面的机会也少。

    惊羽来皇子府的次数实属不少,皇子府轮流几波守护的侍卫,没一个不认识她的。

    皇子府守卫自然不如皇宫森严,但是也绝对不会说是让人如入无人之地,进出多多少少还是得通报的。

    惊羽得了皇帝的圣旨可以自由进出宫城,皇子府这边虽然多多少少还是得做个样子,但是只要守卫知道惊风在府内的话那她基本上也是可以自由进出的。

    一般来说她来也只是为了找惊风的,若是知道惊风不在的话,泰半情况也就是直接离开了,只有想着顺便见下惊恒惊毅的时候才会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让人去通传一声。

    皇子府自然不如皇宫守卫森严,皇宫她都可以来去自如,皇子府对她来说也着实不是什么难以踏入的地方。

    她同惊风虽然渐渐长大,惊风课业繁忙,两个人每日的行程可能大多数时候只有一起习武的时候有重叠。

    但是他们俩之间的感情也的确没有受到太多影响,他们俩同彼此之间的感情仍然超过他们对其他任何兄弟姐妹的感情,连皇后都比不上的。

    自从离开麒麟殿之后,她时间大把大把的空了出来。

    哪怕显现出了惊人的才华,但是说实话皇帝也的确很少太过关心她的课业,她现在唯一还能算是课业的就是每隔一日关先生进宫给她传授一点知识了。

    但是惊风就不一样了,皇子出宫入皇子府本来就是为了让他们接受更多的教育,每日一上午一下午都是满满的,还有不少之后的课业要做,他自然就没有惊羽那么多可以自由玩耍的时间。

    不过也没关系,他没时间,惊羽时间多,如果没有提前约好当天的行程的话,惊羽一出宫就能先奔皇子府,先打听好惊风的时间,然后再决定自己一天要干点啥。

    她来的实在是太过于频繁,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天都能去皇子府点个卯,久而久之,惊风直接都在院子里留出了一个专门给她的房间,她有时候等他下学等累了都能直接在里面睡一觉。

    虽然说男女七岁不同席,哪怕是亲生的兄弟姐妹长大了也要避嫌,但是他们俩自小关系就亲近,年纪也还没有到那种非常需要避嫌的程度,惊羽常年混在这边也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毕竟她大多数时候还是只留在惊风这边,惊恒惊毅那边去的的确是非常少。

    不管心里面对惊恒惊毅的感情如何,上有惊魄下有惊风,她表面上对惊恒惊毅的感情必定不能超过对惊魄惊风的感情的。

    生于皇家,亲情之间总是会掺杂一些别的东西。

    惊羽虽然颇得皇帝宠爱赏识,但是她毕竟是一个公主,于皇位绝对无缘,所以她有时候亲近一些惊恒惊毅也没有关系。

    但是惊风自从入皇子府的那一天起,皇后同惊魄就将一些利益关系掰开了揉碎了给他讲了许多。

    他同母后兄长之间的关系如此亲密,他不可能去选择除了惊魄之外的任何人,所以在外面基本上除了一些兄弟们必须要出现的场合之外,他很少同惊恒惊毅单独见面,哪怕同住一个屋檐下也是。

    皇后惊魄同惊风惊羽,是利益的共同体,自成一体。

    亲王就藩的时间紧迫,三月底下的圣旨,六月初所有亲王就要离京。

    仪王才回京不到一年,中间又迁过一次府邸,家业不大,收拾起来也很快,作为最后一个回京定居的亲王,也不负众望的最早离京了。

    就藩之前自然是要进宫谢恩的,何氏不可能像其他王妃那样进宫同皇后道别,秦仪便独自进宫同帝后道别。

    帝王照例不动声色,看不出喜怒,也没有传说中不喜仪王的样子,只例行嘱咐了几句,便打发了仪王去后宫同他皇嫂道别。

    秦仪也知道自己向来不得兄长欢喜,又因为婚事狠狠的触怒了帝王,此时皇帝能有这般不以为然的态度,他也心满意足了。

    见到皇后的感情倒是充沛了一点,毕竟长嫂如母,皇后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事事上心,他对皇嫂有深深的孺慕和感激之情。

    亲王就藩之后无召不得归京,此番一别,不知何时再能相见,皇后也生出一些不舍。

    毕竟秦仪和秦修这两个孩子,虽是弟弟,但是她是当孩子养的。

    秦仪说何氏已经身怀六甲,他也不敢去求皇帝的恩典,让何氏留在京中养胎。

    毕竟此番亲王就藩之事突如其来,根本不由人多加动作,加上何氏本就不得帝王心,秦仪就算是开口了帝王也不会同意的。

    他也不想再让皇嫂帮她了,毕竟皇嫂已经帮了他太多了。

    他娓娓道来,倒是没有一点诉苦的意思。

    看他神态,便知他同那何氏的日子应该很是顺遂安乐,这样就好了,也不妄皇后帮他一回。

    他没开口,皇后也不会自作主张让何氏留在长安养胎,只嘱咐他说:“虽然圣旨说要六月离京,但是就藩时间暂时还没有规定。”

    “你们路上走慢些,寻个暖和的地方稍微停下,等生了孩子养的差不多了再往封地去吧。”

    “中间去信给你皇兄说明一下情况,他会体谅的。”

    皇帝会不会体谅皇后和秦仪都不知道,但是皇后是皇后,她也只能说皇帝会体谅的。

    这也是秦仪的计划,他谢过皇后,脸上是真诚的感激。

    皇后看着这孩子,皇室几个亲王,就秦仪身体最弱,自小在外,也不得帝王之心。

    虽然福祸相依,没享什么福但是他也的确没受什么罪,就这样平平安安的过一生便可以了。

    让汉女去寻了一些金银镯子项圈交给秦仪:“你长子出生的时候皇嫂也不在身边,这些小孩子用的东西你先拿着。”

    “这些是新的,那两个是惊风惊羽小时候用过的,样式有点旧,你若不嫌弃,便收着给侄儿用吧,等孩子出生了,皇嫂再派人给你送些别的。”

    秦仪自然不会嫌弃。

    礼轻情意重,谁都知道惊风惊羽是皇后的眼珠子,他们俩用过的东西,便是不要了也不会落到送人的地步,也就是惊源出生的时候皇后才送了两个旧镯子给修王妃。

    这整座皇宫里,也就只有皇后还对他有三分真心了,秦仪十分感激。

    拜别帝后之后,三日后秦仪便带着何氏离开了长安,之后几位亲王也陆续携家带口的离开,最后才是秦修。

    皇后一视同仁,每位都送了些礼物,自认做的仁至义尽了。

    秦修离京之前,特意将惊风惊羽都叫到了修王府。

    他于惊风惊羽除了有血脉亲情还有师徒之情。

    他教导了惊风惊羽六年武功,期间多少艰险,从开始到中间到结束,数不胜数。

    虽然中间不知道多少次被惊风惊羽气到吹胡子瞪眼跳脚心悸,修王府从他们俩入府之后的整修程度半点都不逊于昭和宫,但是此时要走了,秦修还真的有点舍不得这两个调皮捣蛋的家伙。

    刚开始要教导他们两个的时候,秦修一路跟他兄嫂斗智斗勇,尤其是跟他皇嫂,简直是拿着自己的终身大事在作赌注,就因为不舍得这两块好苗子。

    秦皇室难的能出这么两个有如此武功天赋的人,居然让他碰见了,就自然而然的接过了这个大包袱,将教导他们两个成才的重任背在了自己身上。

    虽然后来的许多事情都在向他证明当初的这个决定有多么草率,尤其是修王府被他们两个整的无半寸好土的时候,但是说句实话,要说后悔,倒是也没有后悔的。

    毕竟惊风惊羽的武艺成就如今有目共睹,若是当初他未曾坚持,谁能想到娇生惯养的皇室之中还能养出如此两个武功高手呢。

    最开始的两年,秦修因为加冠和成婚之事常驻长安,惊风惊羽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

    后来汉州事多,他每年来来回回,除掉路上耽误的时间,一年有四个月都不在长安,所以特意请来了谢乔,让他帮忙教导惊风惊羽。

    他就从来没有想过谢乔会拒绝。

    惊风惊羽这般根骨天赋,哪个习武之人不是视若珍宝。

    虽然惊风惊羽身份尊贵,不能真正的尊谢乔一个江湖人士为师,但是没有师徒名分也有师徒情分,谢乔有这么两个徒弟,将来在江湖上的路也好走一些。

    秦修众多侄儿侄女外甥甥女,但是毫无疑问他最亲近最喜欢的绝对是惊风惊羽,同他们相处的时间也最长。

    毕竟无论天气如何,除了逢年过节之外,惊风惊羽每日总是要在他这修王府中待上两个时辰以上的。

    而同样的,长安城中这么多皇亲国戚,惊风惊羽最为亲近的也只有小皇叔一人。

    毕竟除了血缘之外还有师徒之情,六年来朝夕相处的陪伴,除了父皇母后之外也只有小皇叔了。

    秦修是最后一个离京的,也不是有什么别的原因,只是因为亲王就藩的圣旨下达的时候秦修根本不在长安,而是在汉州。

    等到他事情处理完了再回长安的时候已经是五月中旬了。

    虽然路上也得知了圣旨的事情,修王妃在家中也将细软行李都收拾的差不多了,但是他在长安住了这么多年,很多事情都是必须得他亲自处理的才行的。

    比如趁着大家都还在长安之时赶紧拜见。

    几位亲王的封地天南海北,之后无召不得归京,无事不得出封地,再想见面真的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紧赶慢赶,才终于赶在圣旨规定的最后期限将事情给处理的七七八八,剩下一些琐碎的事情,便只能等上路之后再书信解决了。

    尽管时间紧迫,但是秦修也没有想过去跟皇帝求恩典多留几日。

    他不同于秦仪,皇帝对他观感良好颇为亲近重视,他若开口,皇帝多半是会允的,毕竟他回来的也的确晚了些。

    但是亲王就藩一事本就非同一般不是儿戏,圣旨上定了日子,君无戏言,他也不想为了这种事情就去消磨他在帝王心中的地位。

    每一件对己特殊的事情背后都是有代价的。

    这般大事,那付出的代价自然也不会小,都是明码标价的价格,赌的就是帝王心。

    而帝王能有几分真心,秦修不想去猜,也不想去赌。

    其他几位皇叔都是分别离京的。

    大家的封地都各不相同,便是能同路,最多也就只能同行几天。

    因为是阖家搬迁,虽然长安城中还都留着几位亲王的府邸,但是谁都知道,以后会回来住的日子少到微乎其微,所以都是将大多数东西都带走了的。

    正因如此,每位亲王离京的队伍都有些浩浩荡荡,颇为壮观。

    又不是落魄离去,而是光明正大的就藩,所以自然也有很多亲友相送。

    每位皇叔离京的时候惊风惊羽都有前去相送。

    惊风是本来就要同几位兄长去恭送皇叔们的,便是还未入皇子府的六皇子惊昀也是同麒麟殿请了假之后出宫相送,以示对长辈的尊重。

    毕竟皇帝是不可能亲自出宫送几位弟弟的,便只能让惊魄带着几位皇子服其劳。

    至于惊羽,她对几位皇叔的感情倒是颇为一般。

    皇室之中能有多少亲情,更何况这些皇叔大多数时候都是只能逢年过节的时候才能见几面,感情着实不深。

    她主要是去相送几位堂兄弟姐妹的。

    都是自小玩到大的同龄人,同在麒麟殿内进过学,她同他们的感情自然是要比对几位皇叔的亲近一些的。

    再加上她本来就可以随意出宫,时间上来说不是什么大问题。

    她自幼读史,知道亲王就藩代表什么。

    代表着亲王们自此远离权利中心,也代表着此后她能见到他们任何一个人的概率都十分的小。

    毕竟亲王无召不得归京,公主则是连出降都不出长安城,自此真的是山高水长,相见无缘了。

    仁王离京那一天,惊羽背了个小包袱,将这些年从惊睿那里搜刮到的东西都还给他了。

    尽管她尽可能的去找全了,但是这么多年,有些东西也被她送人了,实在是找不到,只能将还在自己手上的一些都还给他了。

    惊睿长她六岁,小的时候两个人自然是不怎么亲近。

    毕竟年龄差摆在那里,连在麒麟殿一起进学都不曾,加上皇后那个时候看她和惊风看的紧,同惊睿的见面机会并不多。

    但是后来她长大了一些,性格逐渐显出强势的一面来。

    惊岁看的出来,也知道她得帝王宠爱,很多时候就有些避着她。

    宣王的地位比仁王还要特殊,说句不好听的话,当年宣王的生死存亡,真的不过是帝王的一念之间。

    毕竟当时真正同皇帝为了皇位决一生死的,也只有一个宣王了。

    这些事情虽然惊羽有听说,但是到底是未窥全貌,加上惊岁的确长她太多,除了小的时候不懂事,后来慢慢知事之后反而少了许多亲近。

    但是惊睿不同,惊羽同他亲近起来完全是后来的事情了。

    他向来是极具少年气的,性子与其说是好,不如说是随遇而安,十分想的开,便是三番五次被惊羽上门抢东西也很少生气,就算是哭诉也只是带着些委屈而已。

    仁王妃就惊睿一个孩子,作为唯一的嫡子更是被早早请封了世子。

    仁王早些年在皇帝还未登基的时候也不是无心皇位的,毕竟他上面只有两个兄长。

    但是后来皇帝登基,他自认败北,也就没了多余的心思,不像宣王在皇帝登基之后两年还弄出了不少小动作。

    所以惊睿性情能力如此,仁王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他只要还姓秦,就是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他不去惦记那个位置,他的儿子如此反而能让帝王放心。

    加上他同仁王妃感情甚笃,对惊睿这唯一的孩子与其说是望子成龙,不如说是关爱居多。

    惊睿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惊羽就赖上了他的。

    他喜爱收集一些奇奇怪怪的兵器是很小的时候就有的爱好了,他爹宠着他,除了真的弄出了些大事儿之外基本上都随着他去了。

    他也就像个小守财奴一样,看到喜欢的就收进自己的小库房,每日看着看着心情都能好上不少。

    但是自从惊羽发现这个事情之后,他那小库房就莫名的遭了许多的无妄之灾。

    惊羽三天两头来“巡视”一回,看到什么喜欢的就软硬皆施。

    他刚开始都是绝对不从,毕竟他觉得自己到底还是有些兄长的威严的。

    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每次到最后了,东西总是能成功的到惊羽的手上。

    这么多年了,惊睿唯一能从她手里救下来的,也就是那只太子给出的穿云箭了。

    如今看到这些年惊羽从他手上抢走的这么些东西,惊睿眼睛都亮了。

    毕竟谁不知道惊羽是属貔貅的,东西到她手里向来是有去无回,回也不是回到他这里来,猛然见到这些失而复得的宝贝儿,惊睿惊的连离愁别绪都忘了。

    瞬间什么伤春悲秋远离故土的心思都没了,惊睿恨不得把惊羽抱起来转两圈。

    只可惜他功夫着实是不如惊羽,还没来得及上手就被惊羽飞速的躲开了,一如既往的嫌弃他:“我才不要你抱。”

    她五岁之后除了母后和惊魄惊风之外就谁也不让抱了,皇帝都不行,更何况惊睿。

    长这么大,这还是他们正儿八经的第一次经受离别,都有些奇怪的感觉,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形容。

    不过到底还是孩子,对未知的期盼多少能压住些离别的惶恐。

    惊羽规规矩矩的同仁王和仁王妃道过别之后,对着惊睿说:“等你下次回长安记得给我带些新的小玩意儿。”这样才能平息一下她给出去这一大包东西的心痛之情。

    惊睿性子好的很,自己的许多宝贝又失而复得,此时对惊羽的任何要求都是满口答应。

    反正下次回来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仁王府的小库房他此次都直接搬空了,再也不用担心惊羽来抢他的宝贝了。

    眼见着一行人出了城门,惊风过来,牵惊羽的手:“走吧,回去了。”

    他已经长的比惊羽要高一些了,小孩子渐渐长开,小时候两张一模一样的脸逐渐也都有了各自的特色,如今已是谁都不会将他们两个人认混了。

    惊羽最后看了一眼,转过头来看了眼惊风,想说什么,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拉着他的手同长兄一起回去了。

    如今又要送别小皇叔,秦修特意在出发前将他们两个直接叫来了王府,怕的就是送别之时慌乱无章,人多事杂,有些话来不及嘱咐。

    七个皇叔,惊风惊羽最亲近的无疑是秦修。

    大逆不道一点,若不是皇帝是皇帝,他们两个甚至敢说连皇帝都比不过秦修,他们每日见小皇叔的时间可比他们两个人加起来见到父皇的时间都要多。

    除却三岁之前模模糊糊的意识,他们长到这么大,小皇叔似乎一直都在,兢兢业业的教导他们武功,被他们气狠了之后悲愤无奈的跳脚然后进宫告状。

    后来把刚能站稳的惊源往练武场上一放,他们专心习武的时候还得分出心神来小心不要踩到满场乱爬的惊源。

    皇婶在旁边看着满目的担心紧张,而小皇叔看着他们手忙脚乱的样子欢愉的大笑声墙外都能听得见。

    秦修陪伴他们的时间太长了,以至于他们从来都没有想过他有朝一日会离开。

    哪怕是亲王就藩的圣旨已经下了,他们似乎下意识的也不想去思考小皇叔也会像其他几个皇叔那样携家带口的离开长安城。

    只是天下到底无不散的宴席,秦修特意将他们两个叫来私下聊聊,就是怕他们接受不了。

    修王府仍然是那般景象,来来往往了六年,惊风惊羽对这里都无比的熟悉。

    但是感觉明显空荡了许多,一些东西被收了起来,留下来的,都是些带不走的风景园林。

    秦修也近而立之年,中间尝试过蓄须,但是还没有实行多长时间被惊风惊羽带着惊源就给破坏了。

    至于具体方式,还记得谢先生那一把美髯嘛,他那刚冒出点头头的胡须就如出一辙的被动消失了。

    好在他本就不是什么清俊的长相,常年在边关之地混着,便是站着不动都是一副威严样子,只要不刻意做些无赖样子,没人会因为没有胡须就小看他的。

    惊风惊羽站在他面前,秦修看着已经到他胸口高的两个孩子,仪态大方,身姿如松,浑身都带着力量感。

    再想起他刚教导他们的时候那两个小不点的样子,老怀大慰,伸出两只大手毫不留情在每人头上薅了一大把。

    他们两个向来不喜欢被人摸头拥抱之类的,十分双标,只有他们想要亲近别人的时候才可以这么干,别人想要亲近他们的时候是绝对不可以的。

    此时秦修一番动作,两个人的发髻都变得松松散散,到底还是孩童,蓬蓬乱乱的毛发瞬间就让他们多了些松软的感觉。

    “你们以后要好好听谢先生的话,好好习武知道嘛,要定期给我写信汇报,若是同谢先生写给我的对不上,看我到时候怎么收拾你们。”

    秦修从来都不是伤春悲秋的人,虽然此时心中多少有点离愁别绪,但是最关心的仍然是他们的功夫水平。

    至于课业不课业的,他从接手他们两个之后就从来没有问过半句,他懒得问,也知道那不是他该问的东西。

    又说:“等我走了你们不能再调皮捣蛋了,翻过六月就是实打实的十岁了,就是小大人儿了,莫还将自己当成小孩子,惹出祸事来就不能用年纪还小来打发了。”

    “谢先生于你们好歹有半师之谊,是你们的师长,我不在京城,你们若是再惹了他生气,可没人替你们说好话。”

    “等我到了那边就让人给你们送东西,汉州有不少长安城中没有的东西,你们肯定会喜欢的。”

    “若是到时候惊源给你们写信,你们可不许贪玩不回,他若是哭嚷起来,我就让人把他送回长安让你们两个养着。”

    秦修遇事就变成老妈子的习惯并没有随着年龄增长而改变,说是叫他们过来嘱咐,便絮絮叨叨一个人说了整整一个下午,中间连口茶水都没有续。

    惊风惊羽默默听着,虽然还在下意识的点头,但是听着听着,两个人的眼眶都红透了。

    他们给所有的皇叔皇婶堂兄堂姐都送了行,哪怕再不想承认,也的确是明白了什么叫做离别。

    第二日,送别秦修,惊魄带着众人送行。

    只城门之外,惊风惊羽又单独骑马送出了十里长亭,直到朝云陵云拦住了他们才停下了脚步。

    自始至终,脸上的眼泪就没有干过。

    人生长到十岁上,至亲之间,尽管没有死别,但是只是生离,便已经让人足够难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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