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刮过扫起一片尘土，天边都是红的，这样的天气看来就是不详兆，佣人虽然是看着东家脸色做事的，现今却也真心实意担心起来。
“大少爷，回去吧！那什么云景奇观还能有命重要？要是被老爷知道了，实在不能交代啊！”
“再等等。”宋在恩哪是别人说什么就听什么的人，他打听过那罕见的飓风就在今天来，老早准备好了专用的摄像。
但是这风还没拍到，他人一顿，以为看花了，仔细看去，却看见远处的草丛里确实有人，像是一个孩子抱着行李的身影，磕磕绊绊地跑来。
他这一顿神，旁边的佣人一看就注意到了，没看见是什么只看见了人往这边撞，慌乱喊起了保镖。
这里是太偏了，再往上点就出了国境，什么事儿都可能发生，保镖神色一敛，手已经摸上了腰间。
“等等，别动手。”宋在恩眯眼，他视力是一等一的好，确定了那只是孩子。虽然步伐匆匆但后面也没人追赶，这里就是边界了，最近在打仗，在境线瞎跑的无非就是逃难来的。
有没有追赶，逃跑的小孩也不清楚，他抱紧了怀里发烧的小人儿使劲往前跑，脚因为踩了不少石头早破了，血顺着脚流下长长一道。头晕目眩让他看不清前路，但是跑的速度一点不慢，只记得抱紧怀里的小孩。
他得找个安全的地方安置她，再去找药。
这次醒来在一个铁网外的草堆里，年幼的孩子找了很久的妹妹，发现她在铁网的另一边，用一个粗糙的笼子盖着，笼子旁有一群靠着机车的中年人。他听不懂话，但大抵能听出机车旁人议论的语气，像是他们上一次被卖走时的那种兴奋感。
他太熟悉那样的语气了，盯着那群人盯了一周，看懂了他们轮班的规律，以及放枪火的地方，他偷回了妹妹，但不到十分钟就被发现了。
好在山林多，他昏昏沉沉地想，没发现自己腿和手都在抖，只顾着抱着人往前冲，步伐机械，早失了感觉，结果撞进了一个怀里，冲击力大得让他还未抬头，就直接晕了过去。
“哇，这是……被讹上了？”宋在恩还在笑，他是宋家老大，什么场面没见过？保镖是伸手拦的，但此时问他的声音里却有迟疑，“宋少……”
“怎么？”他意识到有点不对，绕过去看，晕过去的小孩怀里抱的不是行李而是另一个小孩，脸红得吓人一看就知道是病了。晕过去的孩子明明没有意识却还紧紧抱着她。
宋家人信佛念斋，宋在恩虽然自认不是好人但还有点良心，还没到能当做没看见的时候。他敛下眉，吩咐道：“送去医院吧。”
又叹了口长气，“这下是真的不好和老头交代了。”
……
“查到身份了吗？”
“没查到，应该不是国人。”
“看着确实像混血，隔壁打仗呢，什么都有可能，小孩醒了没？”
“都没，一个伤口感染发炎，进了手术室，另一个孩子看着也体弱，挂着点滴呢。”
“你从哪里带来的孩子？”宋夫人望着隔离病房里的孩子，她看了几眼，确认了是个女娃娃，年纪三四岁不能再多。另一个孩子也估摸着只有六七岁的样子，全身都是伤，两只脚都快烂了，她其实信了是逃命来的说辞。
不是逃命，那样的身子怎么撑得了两个孩子越过林园这样跑来？
“我就是去拍个云。”宋在恩也觉得荒唐，想笑，但想起那孩子的脚觉得笑出来不太厚道。
他是宋家独子，金贵得不得了，什么时候受过那样的伤，何况那伤还在个六七岁的孩子身上。
“醒来后问问名字和家。”宋夫人到底心软，看不得孩子这样受苦，“若是还找得到家就给人送回去，若是找不到了……避难所也还在收人的，剩下的交给使馆们看着办。”
“我心里有数。”宋在恩点着头，隔离病房里的人有了动静，扭头，宋在恩和那孩子对上了视线，沉沉的，好像没有焦点，他下意识皱眉，“妈，好像醒了。”
“我进去看看。”宋夫人进了病房，坐到病床旁边，小孩视线迷茫，落到她身上。这一照面就让宋夫人觉得怪了，小孩视线虽然落在她身上，却没对焦，她凑近了看，小孩这下终于注意到她了。
但没有任何反应。
“这是逃的路上撞着了？”宋在恩也注意到了，再怎么小的孩子都是会怕的，就算不怕也是要找认识的人的，但这小孩却没什么表情。没睁眼几分钟，大抵是累了，小孩又合上了眼睛。
“除去发烧，一点擦伤，营养不足，好像没其他问题。和她哥哥比，没什么大毛病。”宋在恩摸了摸下巴，“等等另一个孩子醒吧，如果是个傻的，应该也不会拼着命带着她逃。”
宋在恩生来就被夸聪慧，直觉准得吓人，还是第一次没猜对。
年幼的孩子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扯了点滴，发狂砸了仪器，脚上还绑着绷带，因为大幅度动作渗了血出来，他却不畏痛的爬下床，走两步摔在地上，手抖得厉害，仍然第一时间摸了地上的碎片对着其他人。
宋在恩听到消息的时候就觉得牛啊，自己是带回来了大人物。
他和宋夫人到医院的时候整层楼都闹腾得很，小孩似乎听不懂人话，任凭其他人怎么说都戒备得森严。宋在恩拦下要上前的宋夫人，上去用了外语试图沟通，结果没用。
他有点不敢置信，把自己会的语言都问了一遍，结果对方像是每一句听懂的。
要命。
他心里这么一想，回头说道，“妈，好像哪边的人都不是。”
说真的，他不会的语言就那么几种，还能真的那么凑巧？
宋夫人皱着眉，突然想起什么，从包里翻了翻，翻出一个铁镯子，能看出花纹刻得很细致，但是生了锈。这镯子是从另一小孩身上取下来的，妨碍了输液和检查被拆了下来，宋夫人也没多想，收下准备等孩子醒了再给，结果那孩子醒了是醒了，却像是不能说话的。
本来警戒着的孩子看见铁镯子愣了下就不动了，他没像是放下了防备而像是把柄被握住了一样，任凭其他人再怎么压住他都没再有动静了，只是静静看着宋夫人。
“带他去看看妹妹。”宋夫人低声说，“别压着孩子，不信是正常的。”
“夫人，这仪器……”
“你去处理一下。”宋夫人指了指宋在恩，“我去看看两个孩子。”
宋夫人一路跟过去，打量着被护士们架着走的孩子，硬是从孩子脸上看出了心如死灰的感觉。
护士们终于把人驾到另一个孩子的病房了，因为醒过了，除了营养不良又没了太大问题，昨日刚转到普通病房。他们拉门进去，看见一直没不起的小孩看着床上的小孩红了眼眶。
他挣扎着脱开了其他人的手，摔在地上硬撑着起来，半爬半走地到了病床前。另一个孩子是醒着的，但只是静静看着他，表情没有波动。
宋夫人这下是真确定另一个孩子有问题了，但看见眼前这一幕也有点动容。
宋在恩赔完钱也过来了，看见屋子里小男孩摸摸小女孩的脸再摸摸对方的手，动作轻得让他心里都有点不好受，“他哪里的话都听不懂，也判断不出是哪里人，要送到哪里去？”
要他来说，虽然最小的那孩子看起来像混血，但岁数大点的那个却像是纯血的国人。只是叫人去查了身份，也没查出来。
他瞥了眼小孩血浸透了的绷带，压低了声音，“送去避难所，两个孩子年纪太小了，而且岁小的那个还有问题，只怕手续不好办。”
宋夫人当然也知道。
她看了看屋内的两个孩子，到底为人母，她心软，也懂得儿子想说什么。
“我去问问你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