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舟归依旧没有睁眼，“那又如何…况且我好像从一开始就没说过我要押的是玉佩。”
姜锦书一脸不相信的样子，“不对，肯定不对。”
“首先，真正的镖码的确在这块玉佩上面，其次，姜小姐到底在害怕什么？”
姜锦书没有理会他的嘲讽，细细看了眼玉佩，那上面并没有别的东西，只刻着他的名字。
“你…你的意思是，你才是镖物？”姜锦书突然想到了什么，“不不不…不作数的，你从一开始就没说清是人镖还是物镖，你这单接不了。”
忽而从车外飞进一把匕首，伶舟归迅速拉着姜锦书避开，“已经到了这地步，姜小姐恐怕不得不接。”
匕首划开的口子正好打破了原有的禁锢，伶舟归立马跳下马车。
“等一下，等等我！”姜锦书跟着爬出来，不由得被眼前的景象吓愣在原地，“这是…哪儿？”
她和伶舟归周围漆黑一片，根本看不到太阳，耳边剩下风萧瑟而过的声音，这里寂静得有些诡异。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此时应该是正午太阳最大的时候。
马车下面发出连续细碎的声音，接着“咣”的一声烈响，后面的路连带着马车一起掉下深渊。
姜锦书从没见过这种阵仗，腿软地一屁股坐在地上，还不忘摸索着探寻伶舟归在哪里。
“等等等等…伶公子你在哪儿？你等等我。”姜锦书双手在空中探了探，摸到一块衣料便死死攥在手里不肯松开。
一阵骨寒毛竖的女声笑着慢慢接近，伶舟归低声几句便召出火符，“哗”的一声周围亮堂了些许。
姜锦书眼前能看清一点了，但更不敢松开伶舟归的衣服了。
那个雇来的车夫笑着慢慢靠近两个人，眼里还有血不断冒出，身上的皮也有些松垮的耷拉着，换句话来讲，像“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孩子”，他手指末端的皮随着步子前进而啪嗒啪嗒的前后甩，肢体关节处也发出异响声。
“他，他不是人。”姜锦书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硬生生忍住想要呕吐的冲动，小声提醒被自己挡在身前的伶舟归。
“身体，我…我的。”一个中年男人配上令人毛骨悚然的女人声音，说话时下巴还会发出咯咯的响撞声，更诡异了。
伶舟归默念口诀，召出自己的渡尘剑。
“姜小姐是要松开还是等死？”伶舟归头也不回的问了一句。
衣服没了刚才的坠感，伶舟归出手将符化在剑中，剑好像活了一般迅速朝着马夫的方向飞出。
马夫轻松接下几招，剑突然转了个方向，从他后背刺去，马夫也迅速转身将剑刃握在手心，丝毫感觉不到痛意，正要得意之时，伶舟归突然从他身后冒出。
他回头发现火符照亮的地方只有姜锦书一人，哪里还有伶舟归的影子。
“你不会以为我的招数就是这些了吧？”话音未落，伶舟归用匕首从天灵盖直捣而下，扎穿了他的脑袋。
如同漏了气的皮筏一样，马夫的身子渐渐瘪了下去，不断从身下涌出散发着恶臭的血水。
插进脑壳的匕首自己飞出，收进了长剑中，原来是一把特殊炼造过的子母剑。
姜锦书此时已经被吓得魂飞魄散，却看到火符照耀范围内有一团黑雾冲着自己而来。
“不好。”他本来就觉得这次杀妖顺利的奇怪。
姜锦书拔腿狂奔，就在黑雾即将触碰到她的那一刻，黑雾被一张飞出的符纸反弹出一段距离。
“那本来就该是我的——”黑雾怒而高呵。
姜锦书被吓得边跑边胡言乱语起来，“你的你的，都是你的，我也不是故意的，有话咱们好好说啊啊啊啊啊啊！”
脚下突然踩到一滩粘腻，姜锦书滑倒在地，睁眼仔细一瞧刚刚踩到的正是那马夫的皮肉，而自己旁边就是那马夫不知道什么时候脱落的头，她惊恐地往后挪着，衣服和手上越来越湿，抬手瞟了一眼看到满手的血，再也忍不住“呕”出了声。
伶舟归迅速将她护在身后，反手拽着她的肩膀往上提，只是瘫在地上的姜锦书已经被吓得没了让自己站起来的支撑力。
“自己站着。”伶舟归用力提了一把，姜锦书努力撑着身体不再瘫下去。
黑雾见他没有让出身位的意思，裂化成好几个雾团“飒”地攻向伶舟归，没了那副不合身的皮囊束缚，它的攻击力提高了好几倍。
好几十个黑雾分了不同方向撞向伶舟归，伶舟归二话不说甩出符纸浮空飞在他身边围成圈，从每张符上伸出一根根红丝，待到黑雾接近时直接飞出去将它圈捆住。
可是这次出行他并没准备太多符纸，很快那些浮空的符纸失了效力，红光也渐渐暗淡下去。
有一团雾看准时机挣脱了符纸，立马从旁侧攻向他的脑袋。
千钧一发之际姜锦书闭眼，视死如归般伸出手挡在伶舟归脑袋一旁，而那团雾气居然将攻击收回去了。
伶舟归立马反应过来，提剑斩散了那团雾。
剩下的那些雾气过不了多久便能冲破符纸。
“它不想伤害你？”伶舟归手上没有停止斩杀的动作，一团一团的雾气被他不停斩散。
姜锦书还觉得这是原身想抢回自己的身体，“不，它不想毁了这副身体。”
“身体…？”伶舟归想到之前她身体散发的妖气。
“原来是疳体。”他恍然大悟。
疳体会找一副最适合自己的身体，将自己炼成妖，如此一来她那副摸不着的虚体就会变成实体。
而疳体强行进入不匹配的身体，会让那具躯体从内而外烂成肉泥。
只要疳体分散的时候是没办法进入身体的。
伶舟归忽然撤了一步，将姜锦书甩在身前，那些分身果然不敢向前攻进了。
分散的黑雾向中心不断合去，恢复了它原本一体的模样。
“你他…”姜锦书的话戛然而止。
伶舟归赶紧提着姜锦书甩在他身后，专心攻击起主体。
“好聪明的人儿啊，这么快就发现了。”黑雾的声音过于尖锐，难听到要将人耳膜震破的地步。
伶舟归用力抵着那团疳体的攻进，两方互相僵持不下，疳体有些开心地发笑。
“小心！”姜锦书惊呵。
一团还没合体的小黑雾从后背偷袭了伶舟归，“兵不厌诈，我也会学哦。”
那团分身看着小，但却实实在在的击穿了他的肩膀。
伶舟归脸上霎时一白，冒出细细的汗珠，他仓促地应战，领口已被自己的血浸湿了一大片。
手上的剑身嗡嗡作响，他明显快要支撑不住了。
“伶公子你撑住啊！”姜锦书只恨自己现在帮不上什么忙，喊话的嗓音早就变得有些沙哑。
伶舟归低头看了一眼血染湿的地方，好像忆及什么，痴狂地笑了，“今日居然要靠一个老头才能打赢你。”
老头啊老头，还真让你说中了。
“这东西我又用不上。”伶舟归嫌弃地推开老头手里的护身符，“留着给你徒弟用去。”
那老头倒也不恼，摸了摸胡须开口笑道，“一个护身符而已，你扭捏什么？谁家弟子没有往身上垫底的玩意，又不能给你用剩下的，还是说你嫌弃这用的是旧心头血？”
“行了行了。”伶舟归接过折好的三角符纸，看似随意的塞进怀里转身就走了。
那老头笑着摇了摇头，注视着他离开的方向喊了一句：别急，你这臭小子总能用到的。
明明是强弩之末，伶公子还能笑出来，姜锦书用颤抖的声音说道，“疯了疯了……”
伶舟归衣服中自动飞出一张折成三角的符，那符已经被血浸透了，符角处有一种奇异的引力可以将疳体吸住不能动弹。
伶舟归第一次用这个东西，他也不知道能不能行，护身符触发后只需要拉开距离，剩下的都交给那不起眼的符纸即可。
“快走！”伶舟归抓着姜锦书往后方拼命跑去。
“砰”的一声巨响，那符纸原地炸开了好大一处范围，疳体也被炸得只留下一丝影子。
看情况不对，疳体便逃似的匿在黑暗中不见了。
“跑了。”伶舟归回头看了一眼，呕出一大口血。
“伶公子你没事吧！”姜锦书立马扶起伶舟归，把他的胳膊搭在自己后颈处用力撑着他往前走。
“无妨。”伶舟归用另一只手简单擦去下巴上的血。
姜锦书在心里默默吐槽他此时居然还能嘴硬，“你可别闭眼，我不认路啊。”
火符随着两人一起移动着，照亮脚下后能发现这个地方很平坦，只是越走越奇怪。
好像没有尽头一样，根本看不到出口在哪里。
伶舟归有些费力的回答她，“这里是妖岭，这条路走不出去的。”
姜锦书的眼前明明只有这一条路，她心里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可回头的路只有断崖，你不会想跳下去吧？”
“不能回头。”伶舟归松开她，勉强从袖中掏出一张空白的符纸，用自己的血画好一个符。
画完刚停手的那一瞬间，符纸上的咒文微微闪烁了一下，接着消散成烟附进伤口里，血便止住了。
“好神奇……”姜锦书惊喜地看着他。
“疗伤符而已。”伶舟归这才感觉身体正在一点点恢复着。
“还有刚刚那个炸弹也很牛。”
“那叫护身符。”伶舟归有些不耐。
这个黑洞越往前走越冷，姜锦书打了个寒颤，不确定地问，“真的能出去吗？”
“我可以。”
姜锦书看着面无血色的伶舟归，不由得发慌，“那我呢伶公子？”
“你把我名字叫对了，再来问我你能不能出去。”伶舟归淡淡瞟了她一眼。
“伶舟归啊，我看你在镖册上登记的名字，不对吗？”姜锦书稍微回忆了一下，然后十分确定的说道。
“我姓伶舟，单名一个归字。”伶舟归用清冷的声音简单介绍着。
姜锦书挠了挠头，只觉得十分尴尬，“原来是伶舟公子啊……”
“我最初见你时，你身上萦绕着十分浓重的妖气。”伶舟归并没有搭理她有些狼狈的反应，继续开口说着，“那疳体恐怕很久之前就盯上你了，但我很好奇，疳体入身之后一般都能将人的魂魄全都吸化掉，你却能安然无恙。”
“啊？原来…”
原来原身早就被这所谓的疳体给吃了，原来体内的不是原身……
伶舟归见她思索的样子发问道，“原来什么？”
“原来如此。”姜锦书一副自作恍然的模样。
“还有。”伶舟归停顿了一下，有些不可置信地说，“你的身体，好像是招妖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