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河

    此后的几个夜晚,英机相继空袭了埃森、多特蒙德、哈姆、汉诺威,甚至亚琛在内的几座重要工业城市。

    而就在英国人忙着投下炸弹的背后,驻扎在科布伦茨与亚琛的德国军队却已经提前向荷兰、比利时、卢森堡的界线逼近。

    5月12日的中午,希普林跟随部队抵达了埃希特纳赫的边境,他先是带着温斯特将军的手信向本次驻扎在索能霍夫总军部的古德里安将军报到,来安排他的是步兵团的旅长莫里茨.冯.莱温斯基上校,也是阿丽安娜最大的哥哥,14岁就被选入了候补军官团,被看做是莱温斯基家族最具有前景的长子,正是在这个具有压迫力的兄长面前,年少的诺伯曾一度很有一种深深的压抑与自卑感。

    他们之间进行简单的交接后,诺伯便被任命到了布永(比利时)的第一线,这里驻扎的是费里克斯的军队,就在三个小时前,他们才占领了这座城市。

    当然,莫里茨可不是故意要把这两个昔日情敌安排在一块儿,事实上作为大舅子的他也很讨厌要同时面对妹妹的两个丈夫。他把希普林安排在布永,纯粹是希望他能够在夜晚的时候赶紧滚蛋,以此作为他对伤害阿丽安娜的报复。

    “我听一个才才从科布伦茨过来的记者说,昨天晚上,英国佬们袭击了西部的工厂。”费里克斯悄声道。

    本来这样动摇人心,不利于前方作战的消息是不会被允许传递的,但诺伯的面色陡然一跳,让费里克斯察觉到他微妙的变化:“你认识?”

    “亚琛,我的一个,嗯,朋友,在那里。”

    “克虏伯?”

    “算是吧。”

    “我听说他们炸毁的是东郊的一家机床厂,最主要的钢板冶炼工业在上周就已经停止,而且克虏伯的行政大楼听说损毁也不是非常严重——”

    等等!

    费里克斯突然想起什么,奇怪地看向他:“你可从来没和我说过你和克虏伯的人有交集。”

    “一个朋友而已。”

    “真的?”费里克斯不放弃又继续猜道:“是个女人?”

    诺伯没有搭理他,举起手中的双筒远望镜向着远处瑟穆瓦河的方向看去,那里的桥梁已经被法国人破坏得不成样子,看来今天下午工兵团就得想办法把这给修好,要不然他们晚上可什么都干不了。

    “嘿,我问你话呢,是女人吗?”

    “你的脑子里除了女人,还能想点其他的吗?”诺伯不耐烦地放下望远镜。

    “我的脑子里每天装的可都是阿丽安娜,但你的脑子里装的什么,我可就不知道了。我只是想知道,你和那个黄皮女人是不是,你们是不是还——”

    “是的。满意了吗?”

    费里克斯咒骂一声,随后道:“她在克虏伯内?这怎么可能!他们怎么会允许一个黄皮人进入的?是谁同意这糊涂的决定?你和那群家伙们说了什么?”

    “是中国的国民政府和克虏伯方面商洽的结果。”

    “中国的国民政府?两年前通过柏林的援助还一再吃败仗的那些家伙们?”费里克斯露出嘲笑,“我倒是听说过。”

    “中国的地理情况和战争局势远比波兰复杂,我们应该客观地看待中日之间的矛盾。”

    “我知道你去了一趟中国,整个人都变了,事实上布鲁赫他们也是一样,这次亚历山大.法肯豪森就是因为反对里宾特洛甫提出让日本加入德意联盟的决策,才被柏林赶了出来,他们说一旦我们占领比利时,他很有可能被丢到那里去担任区域长官,你知道的,他们希望他一辈子都别回来。”

    “德意日联盟?”

    “听说议案已基本被国会通过,反对票只在少数,如果我没猜错,今年下半年,可能就要宣布新伙伴的加入了。”

    说起新伙伴的时候,诺伯还特意瞟了一眼在他们北面,占据瑟穆瓦河另一个据点的队伍,那是梅塞(意大利将军)出于对盟友的照拂象征性的批给他们的一支队伍,可看着那里飘起带有空心粉味道的炊烟时,德国人就基本上对他们不抱希望了。

    “我希望那些黄皮小矮子们能给我们带来真正的利益,而不是——”

    “可以了,我们说得有些远了。”关键时候,费里克斯及时制止了这个政见不同的敏感话题,“其实,我只是想告诫你,你应该和我们一样拥有对第三帝国同样的目标与未来,可绝不能把时间浪费在一个不值得的女人身上,相信我,你如果不离开她,迟早有一天,会闯祸的。”

    “拥有对第三帝国同样的目标与未来,所以,费里克斯,你为什么不加入国社党呢?”

    诺伯的反问让他噎了一下,费里克斯赶紧解释道:“当初我是因为尤阿希姆老将军的原因,但谁会知道呢,一切会变成现在这样,尤阿希姆活着的时候也不会想到的。”

    阿丽安娜的祖父和所有拥护过威廉皇室的旧容克们一样,对1930年崛起的国家社会主义工人党秉持深深地担忧与质疑,并且他严禁自己的孩子们加入这种组织,这种家规一直持续到他去世都没有改变。

    可那个时候年轻的小伙子,迫切想证明自己的希普林却并没有遵守对尤阿希姆的约定,在西格和罗宾的劝说下,他们一起投身进了那场疯狂的历史潮流,这也成为了后来他和阿丽安娜走向分开的导火索。

    现在想来,不管是出于哪一种原因,都对年少气盛的自己未免感到有些后悔。

    “你瞧,人类永远猜不准将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如果尤阿希姆还活着他会不会因为当初没有支持那个在啤酒馆的男人而感到后悔呢?所以没有人知道的事情,不管你做出怎样的抉择,该到来的那刻它终究会到来,谁也改变不了。”

    费里克斯看着他转过身去的背影,风吹得他的眼睛一时有些难受到眯起,他知道希普林这回是铁了心的要这样下去了,谁也劝阻不了。

    12日的夜晚,兵工团准时在瑟穆瓦河上架起了新的桥梁,装甲师急促地穿行而过,伴随着履带碾压桥面的吱嘎响,步兵团就紧随其后。

    在这场灰蒙蒙的夜色里,影子一茬接着一茬向对岸推进。突然,前方的侦察像发现了什么,其中有人高喊了一声,在话音还没听清时,一颗炸弹从天而降,伴随着巨大的爆破桥梁再次被拦腰折断。

    随后更多的炸弹从空中抛下,落入湖面激起十多米高的水花,而对岸的高射炮也同时瞄准了空中的敌机,在炮兵团长费里克斯的指挥中,瑟穆瓦河的两岸被炮火炸得发白。

    希普林钻出冰冷的水面,摸索到浅水域最近的一辆坦克,幸运的是Ⅲ型F坦克的车身够高,迈巴赫的120TRM发动机在浅水区仍然保持完好,在确认这是一辆能行驶的车后,他换下了一名车长,然后钻入车内,系上钢盔。在警惕地巡视过四周后,松弛地吐出一口气。

    损失不算严重,最主要的是绝大部分的装甲队已然跟随古德里安将军顺利渡过瑟穆瓦河,而这才是一件重要的事情。

    法国人绝对不会想到,在德军136个师当中,只有10个是装甲师,其余的部队更多是起到配合作用,但由于这种“装甲突击”的结果在波兰取得了诧异的成功,所以常常使人忽视了它们的规模是那样的小。

    现在要说不幸,步兵团也许会糟糕些,他们没来得及赶在空袭前迅速过桥,但就目前来看费里克斯在岸边的支援,应该足够工兵团再修起一座新的桥梁。

    于是,他冲开河泥,将车子推进到前方,坦克涉着水铮铮地鸣响着,整个车身在震动,可上空挥之不去的机群导致没人敢透出一点亮光,在坑坑洼洼中就那么颠簸着,落水的士兵在听到响声后,开始陆续爬上岸,更多的人展开了橡胶皮艇来搭载伤兵,可是上空的火力射击还是给德军带来了很大困扰。

    希普林决定将部队先带入附近的森林掩藏,可林子里布满地雷的道路又逼迫他们不得不退回了后方,这就导致大家此刻必须要忍受那些比利时侦察机的干扰,但时间不等人,他在思虑一阵过后,还是决定回到了森林。

    尽管那个夜晚十分惊心,面对法国炮火的同时还令他们损失了不少工程兵,但总算在后半夜等到了博尔多克中校的应援,攻破了敌人的防御阵地。

    后来队伍一路循着古德里安的踪迹向西前行,在第二天的中午终于赶上了大部队,其中莫里茨赞扬了诺伯在昨晚的勇敢指挥与强硬推进的手段,他将情况汇报上去的时候,说起古德里安将军听到时很是动容,并且所有人都认为他这次的晋升很是有望,莫里茨也颇有期待地看了他一眼,希望他这次不会再令大家失望。

    诺伯瞥见了古德里安挥室内的一张家庭合影,这让他想起了在军衣内侧温热的胸口夹层也一直存放着的某张照片,他微微勾起了一丝嘴角,说:“当然。”

    13日的下午,部队已经持续推进到了默兹河的北岸,在这里有第一师和第十师提前占领的色当做防御准备,所以军队很快便展开了渡河准备。

    这期间,诺伯曾跟随莫里茨前往炮兵前沿的观测所,那会儿法军的炮火正在五公里开外处响彻云霄。

    “我们假设过,如果侧翼受到攻击,那么可在昼间挑选覆盖视野最良好的地带开启防御火力,同时以反侦察的方式通过默兹河的地形壁垒给对方造成搜寻困难,尤其是在南面,我观察过那里有一段非常陡峭的流域,即使我们在通往阿登河的时候也仍然可以利用。”诺伯边说边在纸上画出一段曲折的线路与坐标。

    可莫里茨只是轻轻扫了一眼,他道:“这确实是一个保守的安排,能将我们的损失减少到最低。可是就在一小时前,指挥部已经下达了最严厉的命令,那就是:只准集中,不准分散!”

    莫里茨上校的眼中露出无比的坚决,他站在观测台处瞭望浓烟滚滚的对岸,最后吐出一口呛烟的痰,道:“半个小时,联合参谋部给我一份全面的火力规划图,务必要在已建立的通信区域内将火力覆盖面积达到最强最集中的范围。”

    诺伯顿了一下,他想说的“可是”那个词被吞咽了回去,最后回复他一个标准的:“明白。”

    然后在合上备忘录的时候,一页脱落的纸张却从中掉了出来。

    莫里茨率先替他捡起,却发现这并不是一张空白纸,纸张的背面被潦草地涂画了几个字母。

    “Qiu?Yue?这是什么?”

    “一个地点而已。”诺伯从他手中抽回纸张,胡乱地夹进了备忘录中。

    “是吗?我怎么从没听过。法国吗?还是比利时,卢森堡?”

    “一个东方地点,好了,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我就先回拉沙佩勒了,听说他们今天中午才把总部迁过来,我得回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要整理的。”

    说完,他仓促地转身离开了,甚至没有和莫里茨告别。

    莫里茨莫名地皱了皱眉。

    Qiu?Yue?有这个地方吗?

    14日、15日,这是两个持续向默兹河发动进攻最紧张的日子,尽管已经有第二装甲师在栋什里附近悄悄越过了默兹河,但对岸的炮火仍旧很紧密,法国人在坚守下等来了英国人的增援,而比利时兵团也不惜一次次炸毁桥梁只为阻碍德军的挺进。

    可就在黄昏降临,夜晚逐渐来临之时,诺伯终于意识到要发生一些什么了。

    尽管这是一场令双方都付出惨重代价的夺桥之战,可一旦默兹河的裂缝扩展开,那它就会形成一个再也合不上的口子,德国的军队会如潮水般涌入,最终到达英吉利海峡的海岸,彻底切断比利时境内的联军后援。

    而在做完这之前,总得有人来守住这个口子,所以此时此刻,望着默兹河上冒着火力,川流不息地车旅,希普林有些明白自己的任务了。

    那是在第二战车旅最后一批渡过破损的桥梁时,头顶的空袭还在震耳欲聋,连同桥头堡的玻璃都被震得粉碎,他和滞留下来的炮火团长魏克特中校被任命善后,其中莫里茨从“大德意志”步兵团中抽调了一支精锐来协助他们渡过这个艰难的夜晚,剩下的便是不可退缩的坚守,直到确保所有的军队在今晚渡过这条河。

    很多年以后,在那些名人的回忆录中都鲜少有对这个夜晚的提及,渡过默兹河被英法看做是一次懊悔的失利,被德国看做是一次侥幸的成功,可只有那些长眠在河底的年轻小伙子们知道,爆炸响过了几茬,风烟吹过了几阵,只有魏克特中校知道,他在那2个夜晚突然想写给妻子和孩子的嘱咐是什么,只有希普林知道,当他背抵着滚烫的高射/炮挂断无线电后想对她说出的那句话是什么。

    “滴!滴滴答!”克虏伯的电报传输室内,响起了一声微弱的提示音。

    而隔壁的办公室内,一支铅笔从邱小姐的手心滑落,她努力撑着头,却最终抵不住倦意伏在了一张张军械草图上睡去……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