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

    “故事好听吗?”,吴邪问。

    瞎子笑笑。

    “都是你三叔当年应该告诉你的事情。我只知道一部分,但应该可以让你如痴如醉。”

    吴邪点头。

    “好。”

    对方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给故事找一个合适的开头。

    然后接下来的时间,瞎子和他讲了一个当年的故事。

    这个故事确实非常关键,填添补了吴邪心中的很多谜团,但这个故事说完之后,吴邪对这一趟旅程的不安,也到达了极点。

    瞎子的故事要从当年老九门的时候说起。

    故事的开始,是在东南亚的丛林里。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瞎子一直以来,很多时间都在东南亚活动,他到底在那里找什么。

    .....

    陈皮阿四,当年在广西活动了很久。

    因此,老九门的盘口也连通缅甸和云南。

    广西的斗中,有很多短命王朝,比如说古代广源州有一个长生国,缅甸附近还有一个古句町国。

    有一段时间,古句町国的棺材,一种特殊的铜鼓,价值很高。

    陈皮阿四那段时间,一直在找这种铜鼓贩卖。

    但当时局势混乱,国内的铜鼓很快就被盗尽,广西那边大部分的土夫子开始出境找,边境线外更乱,需要极其强悍的人手,当时如果和外面的势力对上,都是直接枪火火拼,必然是要死人的。

    所以,要不是被完全排挤,陈皮阿四也不至于要去广西那里,舔血谋生。

    在那莽莽的丛林之中,陈皮阿四不知道经历了多少事情。

    那片诡秘莫名、神秘莫测的东南亚原始丛林里,隐藏了无数的古国古墓。

    这些古国多是历史上神奇消亡的民族,仪轨中多有邪术,出土的东西制式也非常奇怪,多是妖气冲天的东西。

    不过,陈皮阿四的性格绝对刚烈阴损,戾气极重,从不畏惧这些。

    但后来八爷重新在长沙看到他的时候,却看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陈皮阿四。

    从广西回来的陈皮阿四,整个人呈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晦涩感,战战兢兢,甚至有点不敢和人对视。

    当时,陈皮阿四是自己来找八爷的。

    两个人虽然很熟,但性格相冲,平日里听到都觉得晦气。

    八爷对于陈皮阿四来找自己这件事,心中非常不安,因为连算都不用算,就知道这种人来找自己,肯定没有什么好事。

    两个人坐下来,八爷自然也不想得罪他,还是尊称一声,四爷。

    “四爷,你怎么敢回长沙了,看你似乎心中有所忧虑。”

    陈皮阿四想了想,挣扎了很久,最后才努力说了出来。

    “我在广西,遇到了一些无法解释的事情。”,他道。

    八爷就笑,“我们这一行,遇到无法解释的事情并不少,你何必那么在意?这些年,你遇到的怪事,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吧。”

    “不,这件事情,不一样。”

    陈皮阿四似乎立即回忆起了什么,整个人紧张了一下,继续说,“这件事,极端奇怪,极致的奇怪,和你经常听到的那些不同,我是走投无路了,才过来找你的。”

    八爷比嘴。

    ‘那是,来找我的,都是走投无路的人,但你陈皮阿四还能走投无路,我是没想到的。’

    想着,他看陈皮阿四的样子。

    任何人变成如此样貌,他肯定心生厌恶,但陈皮阿四的底色他太清楚了,连陈皮阿四都觉得无法解释的事情的,得有多离谱?自己要不要接这个茬?

    八爷犹豫了一下。因为这事看上去,肯定不会好办。

    不过,都是九门的人,二爷虽说和他断了师徒关系,但也还是嘱咐过一二。

    于是他叹了口气,掐指算了一卦。

    没有人知道他算的那一卦的结果,只知道他当时算完之后,忽然看了陈皮阿四很久。

    “你说,那是一件如何奇怪的事情,为何你要来求助我?”

    陈皮阿四沉默了好一会儿。

    他这个人本来废话就少,说话一直都在重点上,此时竟然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就这么坐着发呆,过了一会儿,忽然说,“你知道吗?我整支队伍都失踪了,包括阿细和阿百祥。”

    八爷知道,阿细和阿百祥是陈皮手下的两个伙计,能力非常强,应该说都有准老九门水平。

    这两个人跟了他很长时间。

    陈皮喜欢杀徒,却也拿这两个人没有办法。

    在广西经历了那么多事情,阿细和阿百祥两个人一直活到了现在,说明他们确实水平很高,反应很快,同时做事也狠。

    如果连这两个人都失踪了,那么对于陈皮阿四来说,损失确实十分大,可以说已经到了翻了锅底的程度。

    难怪陈皮阿四会冒死回长沙,他在广西肯定拉不到人了。

    于是八爷继续看向他,陈皮阿四说,“失踪的原因,是因为一场暴雨,我从来没有经历过那么严重的暴雨。那场雨下了一个礼拜时间,山上所有的地方都是雨水汇聚成的溪水,到处都是,我们走在山里,膝盖以下全部都是水,根本没有办法在地上宿营,更不要说生火。

    我们只能待在大树上。

    但雨太大了,我们用光了所有的防雨布,才勉强支撑起一块大概三四平的干燥的地方。

    不过,幸好这场大雨没有引起山洪。

    但这其实也很奇怪,因为雨实在太大了,所有溪流很快就会汇聚成山洪,只有最大的那棵树是安全的。

    而出现这样的情况,你应该也知道,只有一个可能性,就是这山中有其他泄洪的途径,比如说有巨大的地下河,或者地下有巨大的古墓,古墓的规模非常大,导致其排水系统可以帮助整个山排水。当然,在广西有地下河很正常,但我当时猜测,这里会有如此巨大古墓的可能性非常小。”

    八爷听着,他自然知道陈皮阿四的推测是为什么。

    因为广西没有出现过巨大的古代王国,古墓如果有泄洪能力,必然规模巨大,一定是四大皇陵级别的,但广西不存在这样的条件。

    但陈皮阿四这么说,八爷觉得后面的发展,一定出乎自己的意料。

    果然,陈皮阿四看了他一眼,接着说,“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们自然也是这么想的,但阿细不这么想,这个人心思很细,他就一口咬定,这山下面有墓,而且规模非常大。”

    八爷看着他。

    “你是有经验的,你应该知道,这种几率太小。”

    “但阿细没有错过,他这个人要么不说话,一旦他说话了,肯定有极强的预感。”

    陈皮阿四说着,叹了口气。

    “他要去淋雨,我也不想拦他,就让他带着几个身强的伙计,进到雨里,自己去找下水的口子。”

    具体什么叫下水口子,都是平三门的黑话。

    最近解放之后,黑话变得更加复杂,八爷已经觉得自己跟不上潮流,他也就没好意思追问。

    按陈皮阿四的说法,阿细进入雨里,这一走,最起码需要一天时间。

    一天之后,陈皮阿四觉得阿细应该要回来了,便让人去迎。

    这是他们的套路,人如果有什么意外,在山里往往走不到被救的时候,经常差个一百米左右就会力竭,这个时候如果四周有人去迎,往往可以救命。

    阿百祥就出去,一边在四周巡视,一边等待阿细出现。

    阿细果然在傍晚的时候出现了。

    那时候雨下得非常大,他看到阿细出现在雨中的一棵大树后面,却看着,和之前不一样了。

    阿百祥非常冷静,他在大雨中冷冷地看着阿细,既没有过去,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如果当时有人在边上看着,一定会觉得阿百祥和阿细一定不认识,并且阿百祥对阿细还带着伏击的恶意。

    吴邪知道,这就是陈皮阿四手下的人的行为方式。

    即使经过多年相处,对于一个行为异常的同伙,他们依然可以表现出极致的无情。

    后来,这种对视的局面直接持续到陈皮阿四来到阿百祥的身后,他默默地出现,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但阿百祥还是做了一个手势,显然他早就发现陈皮阿四过来了。

    “什么情况?”,陈皮阿四也看到了阿细,但他只是淡淡地问。

    阿百祥说,“阿细好像死了。”

    “你怎么看出来的?他不是还站着吗?”

    阿百祥死死盯着阿细所在的方向,陈皮阿四知道阿百祥是能看见的。

    “他的眼珠已经浑了。”

    陈皮阿四没有说话,阿百祥还看着阿细的时候,陈皮阿四已经毫无声息地来到了阿细那边的树上,整个过程不超过5分钟。

    陈皮阿四从树上往下看去,就看到阿细的背上,背着一具折叠的尸体,是一具古尸。

    同时他发现,阿细并没有死,但情况确实非常不对。

    其他两个伙计,都没有回来。

    他直接从树上落下。

    陈皮阿四从来不担心距离自己一米以外的突发事件,只要有一米的距离,他就一定可以躲过去。

    阿细没有攻击他,也没有任何行动,只是站在那儿。

    陈皮阿四慢慢地到阿细的身边,他也吃不准会发生什么。

    他看了一会儿,直接出手,瞬间把阿细肩膀的关节卸掉,然后用绳子把他绑成了一只螃蟹的样子。

    阿细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似乎什么痛苦都感觉不到。

    陈皮阿四让人把阿细搬回营地的路上,阿百祥始终没有靠近他们。

    陈皮阿四把队伍中的郎中叫来去查,然后又让人去检查古尸,自己则去看阿百祥。

    “你怎么回事?”,陈皮阿四问他,“让你去接应,他没死,你就站在那里,看着他在远处站着,现在你还离得那么远。”

    “他不对劲。”,阿百祥说,他面无表情,毫无愧意,并且继续冷冷地看着阿细,“四爷,您不该把他带回来。”

    陈皮阿四看着阿百祥,他并不是真正生气,只是阿百祥的样子,让他觉得不对劲。

    “刚才,在我来之前,你看到什么了?”

    阿百祥面无表情,但陈皮阿四立即知道,他肯定看到了什么,于是又问了一遍。

    “告诉我。”

    阿百祥沉默了一会儿,说得非常坚定。

    “没有什么。”

    那个瞬间,陈皮阿四是真的生气了,他太熟悉自己的伙计,所以立刻就能知道,阿百祥一定是在骗自己。

    虽然这几个手下,他还是很忌讳的,但如果真的惹到他了,他的杀心丝毫不减。

    于是他冷笑。

    “你是不是觉得现在的身手比我好了,我年纪大起来了,就可以和我玩点花样?”

    阿百祥没有说话,但身体立即做出了战斗的动作。

    陈皮阿四的心中越发奇怪,他到底看到了什么,让他宁愿和自己对杀,也不能告诉自己。

    阿百祥虽然非常厉害,但不是这种没有逻辑的人。

    瞬间,两人在细节上交了一次手。

    陈皮阿四主动退让,因为他是老大,不能由着性子杀人,特别是在他还没有得到答案的情况下。

    他没有再追问。

    跟着他做事的人,脾气都很奇怪,遇到这种事情他也习惯了。

    但此时他就发现,阿百祥脸色惨白,显然心中紧张得要命。

    这并不是因为刚才差点和陈皮阿四打起来紧张。

    阿百祥这个人,能够跟着陈皮阿四干这么久,心里根本不怕死,他是因为心中所隐瞒的事情,脸色发白。

    他到底隐瞒了什么,刚才在自己来之前,他到底看到了什么,陈皮阿四心中的疑惑也到了极点。

    后来两个人再次对视。

    陈皮阿四就先去看阿细,跟着的郎中就对陈皮阿四摇了摇头,陈皮阿四问,“到底什么毛病?”

    那郎中说,“他吓疯了。”

    然后满脸的疑惑。

    这队伍里的人能把自己吓疯,他是不相信的。

    “阿细会被吓疯?”

    郎中解释。

    “吓疯的人,有几种疯法,但他们无一例外都会把自己困在被惊吓到的那个瞬间,难以逃脱,所以,如果你看到有人被吓疯,他就很容易再次受到惊吓,甚至会一直重复他被惊吓到的时候说出的话,但阿细的情况很奇怪,他似乎是呆住了,然后一直就处在呆住的状态。”

    “原因是什么?”

    郎中摇头。

    “不知道,不过阿细的状态,说明他在被吓到的时候,他的身体反应是不能动,他可能处于躲藏的状态,有东西在他附近,离他很近,他僵持了太久,精神崩溃了。所以他就保持了这种情况。”

    “治得好吗?”

    “不知道,我现在去采药,得先试试。”

    陈皮阿四点头,看着阿细。

    这个人到底会被什么东西吓疯呢,任何他能想到的东西,这个人都不可能害怕。

    于是他转身去看阿细带出来的那具古尸。

    古尸被折成了两段。

    不过,阿细背着古尸,说明他当时说对了,这附近确实有一个巨大规模的古墓,山洪没有在这里形成灾害,就是这个古墓的排水系统在起作用。

    有古尸则说明阿细不仅证实了自己的想法,而且还进去拿到了证据,并且想要带回来向陈皮阿四证明。

    那古尸是一具糅尸,看来古墓的环境不是密封的,常年有积水。

    想着,陈皮阿四开始去看古尸。

    队伍里,有专门的人正在研究这具尸体,看到陈皮阿四过去,就对陈皮阿四道,“四爷,这东西有点邪门。”

    “说人话。”

    “这尸体的长相,长相....”

    对方欲言又止,陈皮阿四过去,仔细看糅尸的长相,就发现,尸体的脸部虽然已经糅化,犹如完全崩坏的烂皮革,但脸上的表情和伤疤还是能看得非常清楚的。

    这尸体长得和阿细非常相似,并且表情惊恐,似乎临死前非常错愕。

    陈皮阿四回头看了看靠在树上发呆的阿细,又看了看这具古尸,陷入深深的沉思。

    他知道,阿细不会死在不谨慎上,也不会死在他对付过的危机上。

    他一定是遇到了之前完全没有遇到过的事情。

    但陈皮阿四不但没有害怕,反而露出了目光烁然的表情。

    ‘这里有一个古墓,而且里面发生了极其诡异的事情。这一定是一个大墓,而且里面肯定有好东西。极好的东西。’

    “四爷?”

    别人在等他的答复,陈皮阿四回神一笑,看了看阿百祥,对身边的人说,“让所有人准备。”

    “准备什么?”

    “准备下地。”,他道,“先放哨子,看看阿细之前去的哪里,这里雨水太大,路上的痕迹肯定都消失了,但阿细应该会留下标记,好好找找。所有人老酒下肚,全部吃饱,这次是一个油斗,可能是半辈子的富贵。”

    身边的人虽然有点惊讶,但陈皮阿四说一不二,其他人立即准备起来。

    而陈皮阿四他自己,则看向阿百祥,问,“你,去不去?”

    阿百祥直接摇头。

    “不去。”

    两个人沉默对视了一会儿,四周的人也都跟着一起沉默,大当家和左右手的关系忽然出现了问题,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但陈皮阿四还是没有发火,只是淡淡道,“那你看好这具古尸和阿细,我们这一次就不算你了。”

    阿百祥坚定地点了点头。

    陈皮阿四带着所有人,快速吃饱喝足后,跳下树去,哨子已经找到了阿细的标记,一行人快速进入丛林,往标记的尽头而去。

    路上就有人问陈皮阿四。

    “四爷,阿细疯了,阿百祥不肯去,这地方会不会很危险?”

    “危险?”

    说着,陈皮阿四一把掐住对方的脖子。

    “我们哪次下去的地方不危险,知道为什么你们没有死吗?”

    那人无法回答,陈皮阿四看着他。

    “那是因为老子厉害,你问这个话,意思是,阿细和阿百祥不在,老子就不厉害了吗?”

    “四爷,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人被掐得几乎要断气,陈皮阿四继续说,“来了这里,不是发财就是亡命,你以为你还有的挑呢?”

    说完,那个人直接被他捏碎了喉管,尸体一倒,被陈皮阿四推到了溪水里,直接冲到山坡下面去。

    于是无人再问。

    不到一个半时辰,哨子就发来消息说有所发现,陈皮阿四上前,发现他们来到了一处山谷之中,地面上的山洪已经到了膝盖的深度,淹没了所有的灌木,而在山洪的洪流里,有无数的漩涡,似乎这里有很多下水的孔洞,在往山下泄洪。

    水冲入地下,发出了雷鸣的声音,显然这里是不能下人的,但阿细是怎么下去的?

    陈皮阿四心中烦躁,他看着山谷中的漩涡,目光慢慢地看向山坡上比较高的地方。

    ‘不会在下面,肯定在山坡上,阿细下去又上来,一定是在干的地方。’

    “找反向翘起的龙的腰骨。”

    “是,四爷。”

    腰骨就是龙脉上光滑的石头,往往很大,如果在山坡上反向翘起,就会形成一个斜坡,雨水就会从石头上飞泻,掠过石头下方的一小块空间。

    从这块空间就可以打洞往下进入古墓,所有的雨水会从洞口飞泻而过。

    当然,这个打洞的过程也会非常痛苦。

    因为打洞的时候,四周的水会把泥巴冲进你刚挖出来的坑里,非常难搞。

    果然,陈皮阿四还是厉害的,只花了半天功夫,他们就找到了阿细挖出的盗洞。

    盗洞做得非常细致,洞口用一个伪装成灌木的盖子遮住,四周还有防水的设计。

    不过雨实在太大了,淋得人脑子发蒙,几乎失去理智。

    为了避雨,陈皮阿四带着队伍,直接下到这个洞的底部。

    盗洞底部是一个很大的操作洞,墓墙直接出现在洞底,没有封死,雨水从土层渗出来,不停地冲入墙壁上的破口,冲进墓室。

    陈皮阿四直接进入墓室,发现那居然是一个主墓室。

    幕墙是整个墓室的后墙,水冲进来之后,直接被墓室四周的下水孔,疯狂地泄入下水系统,所以整个墓室的地板下,都发出了雷鸣般的下水声。

    不过这个墓室非常奇怪,在墓室的中间,有一个巨大的黑木棺椁。

    那棺椁特别大,所以棺椁和墓室墙之间的距离,其实容得下一个人。

    但虽说是墓室,其实就是四条缝隙。

    棺椁有三人多高。

    陈皮阿四抬头,看到棺椁顶天立地,顶在墓室顶部。

    这里终于没有劈头盖脸的暴雨了,所有人虽然很局促地站在水里,但终于感受到了一丝放松。

    因为都是练家子,大家身上都开始冒起热气。不过,只有一个人没有。

    陈皮阿四还在找阿细挖出尸体的方法,但他还是敏锐地发现,有人身上没有冒热气。

    他觉得奇怪,于是转头看那个人。

    那个人站在队伍中间,很不起眼。是刚刚检查古尸的那个人,此时正低头看脚下。

    这个人叫什么来着,陈皮阿四一时想不起来了,他“哎”了一声,呼喝那个人,让他抬头,同时陈皮阿四的油灯也探了过去,就发现那个人,竟然不是人,而是之前阿细背回来的那具古尸。

    古尸就靠在墓墙上,穿着之前队伍中那人的衣服,浑身冰凉。

    他愣了一下,倒也没有害怕,只是觉得匪夷所思。

    陈皮阿四歪头,看了看古尸边上的人,心中满是责怪,似乎在说,‘你身后的人是个粽子,你他妈没发现么?’

    那人也刚刚发现,浑身冷汗。

    “不对啊,刚才不是古尸啊,刚才在我身后的是辛子,他是活的啊。”

    边上的人也是一个人物,稍微慌张了一下,就露出了好笑的表情。

    “四爷,这有点意思。这是偷天换日,五鬼搬运的手法吗?”

    说着,竟然还用手去摸那古尸。

    陈皮阿四此时已经感觉到不妙了。

    他经历的事情很多,但没有遇到如此离奇的,他的第一直觉就是,这墓里还有其他人在,而且,懂什么邪法,自己的队伍被戏弄了。

    因为,如果经历的鬼魅事件足够多,就会知道,鬼魅事件是有特征的,不是没有逻辑。

    而对于陈皮阿四而言,没有什么事情,他是没有遇到过的。

    像这种队伍中忽然有一个人被换成了尸体,一定是有人在恶作剧。

    看来之前阿细也不是遇到了邪事,而是在这里遇到了同行。

    陈皮阿四心中揣摩,到底是哪种高人,会和自己玩这种套路。

    于是看了看四周,就立即大声道,“不知道是闯了哪位神仙的仙门,我乃长沙陈皮老九排四,不如结个缘分,地仙引路我们走一条明路,老四一定记得,老九排四说一不二。”

    说完之后,不出三秒,忽然他们所有的油灯雨灯都灭了,四下一片漆黑。

    接着,陈皮阿四闻到身后一阵香味。

    他反应极其快,立即矮身以一个完全不可能做到的角度,腰部往后一盘。

    这种招数只有他这样的人能用,几乎人像蛇一样贴着后面偷袭的人的身体,瞬间盘上去。

    这种行动超出人类对于另外一个人能够做到的动作的认知,所以往往猝不及防,如果是在被偷袭的时候使用这种身法,那基本上偷袭者一定会瞬间被反偷袭。

    陈皮阿四往上盘的瞬间,立即知道,偷袭者是一个女人。

    而且对于老九排四,对方显然是没有敬畏之心的。

    任何知道陈皮阿四的人,都不会选择去偷袭他,偷袭陈皮太难了。

    所以从女人瞬间的反应,陈皮也立即知道,她身手虽然很好,但和自己绝对不是一个水平。

    他没有直接下杀手而是一下单手锁住对方的双手。

    这不是他的性格,但他不知道对方来了多少人,他直接杀人,担心没法给自己留后路。

    接着他单手打起火折子,照亮了四周,就发现,他已经不在刚才的墓室里,四周是一个矮的陪葬坑,地下全是马的骨头,他的同伴全部都不见了。

    而他锁着的女人,面露惊讶,显然还在陈皮阿四的身手中没有反应过来,同时陈皮阿四就看到,这个女人竟然是一个盲的,眼睛发白,完全看不见,而且半边的脸已经完全被烧伤,伤口是老伤了,看上去非常可怖。

    而女人的年纪正是豆蔻年华,表情顽皮惊恐。

    这样的年纪,竟然受了如此严重的伤,让陈皮阿四也愣了一下,低声问道,“你是谁?我的人呢?”

    那女人就说,“放开我,我就放了他们。”

    陈皮阿四冷哼一声,一下收紧自己卡住对方的手。

    那姑娘的关节发出咯吱的摩擦声,疼得一声闷哼。

    “不要讨价还价,说不说。”

    “你杀了我就永远见不到他们。”

    陈皮阿四就笑。

    “我又没有说我还想再见到他们,我只是想知道他们去哪里了。”

    每每到这种事情,他就会觉得好笑。

    无数次有人绑架了他的伙计威胁他的时候,他就觉得对方内心肯定还是好人,只有好人会发自内心的认为,人会因为其他人受威胁。

    “你别嘴硬。”,那姑娘说,“我的同伴会杀了他们,会折磨死他们。”

    这下陈皮阿四彻底笑出了声,他一下扭断女孩的两个手关节,女孩一声惨叫,但也是一个硬骨头,立即咬住下嘴唇,不让自己继续惨叫。

    陈皮阿四将其翻过来,反手抽出一把菠萝刀,直接用手去捏女孩的眼珠,把眼皮翻开。

    “你还是说吧,你不说的话,我就挖了你的眼睛。”

    女孩脸色惨白,脱臼的剧痛让她发抖,但她竟然笑了。

    “我已经瞎了,你是个傻子吗?”

    “你真的不说。”

    “你手里就我一个,我手里有你全部的人,我不觉得你敢动我。”

    “你是真不知道老九们排四是什么意思对吧。”

    陈皮阿四觉得,这个世界上和古墓有关系的,不知道老九门的实在是少数,他想了想,决定杀人离开这里,没有必要纠缠。

    反正最好的两个伙计不在队伍里,其他人,死就死吧。

    说着,摸了摸姑娘脸上烧伤的伤疤,那女孩吐了一口口水到陈皮阿四手腕上,陈皮阿四也不在意,翻手就要下刀去挖女孩子的眼睛。

    就在那个瞬间,发生了一件他意料之外的事情

    一直在雨水中受寒,一股恶臭,一下在这个小空间中弥漫了开来。

    陈皮阿四不是爱面子的人,虽然以前没有这样的情况,但他想了想,意识到没有什么规定是杀人的时候不能放屁,于是就想继续,没有想到,那个女孩子直接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什么九门排四,你是九门排气吧。”

    陈皮阿四看着那女孩子笑的样子,双目失明,半脸都是烧伤的淡红色疤痕,但那一笑,在那残破的脸上,竟然炫开出一朵晚霞。

    那完全是那些伤疤,在笑容和女孩神态的配合下,出现的一朵魅色。

    与其说伤疤像晚霞,不如说女孩的笑容背后那种爽朗的气质,像一朵晚霞。

    陈皮阿四立即收刀,那女孩子笑得更厉害,因为臭味晕染了开来。

    “你怎么了?”,女孩子就问,“肚子里还有?什么杀手高人会在杀人的时候放屁。”

    陈皮阿四看着女孩的面貌,直接就说,“你笑起来很好看,我不杀你了。”

    “你有病吧,你也是瞎的?看不到我长什么样?”

    陈皮阿四冷笑。

    “你若是美若天仙,现在已经被我切成七八块了,我走了,那些人命,你就自己留着吧。”

    说着,他用火折子看了看四周,发现左边有一条半人高的甬道一样的石道。

    刚才还在墓室里,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来的,应该是邪术或者机关,但陈皮阿四决策很快,他直接往石道中一探,就把这一切抛之脑后,一心只想着出去。

    他在石道之中快速穿行,速度非常快,那女孩显然没有想到,事情会如此发展,愣在了当下。

    陈皮阿四在场面上的做派,从来让人意想不到。

    此时他内心已经完全不顾同伴。

    他在低矮的夹层里快速前进寻找出路,跑了大概一支烟的功夫,忽然一个拐角,那女孩子瞬间出现在他的面前,拦住了去路。

    陈皮阿四一个急刹,反手摸刀倒退出去十几步。

    那女孩直接逼过来十几步,来到他的面前。

    ‘脚程好快,或者她对于这里很熟悉,走了近路。’

    想着,陈皮阿四心中有所不爽,杀心又起来了。

    “追着来找死?”

    “我这种人,死不死我自己都不在乎。”,女孩说。

    结果他转身就跑,又跑了几百步,在一个转角,女孩忽然又出现了。

    陈皮阿四还是一个急转身避过。

    此时他已经跑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看得出,女孩跑得也很累,也在喘气。

    “你真能跑,别跑了,你再跑我就追不上了。”

    “那正好。”

    结果他刚想动,女孩大叫。

    “追不上,你可就错过我了!”

    陈皮阿四心头火一下就起来,一下停下来转身,翻出刀来直接就要抹那个姑娘的脖子,那姑娘看不见危险,也直接凭借感觉把脸转向了陈皮阿四,陈皮阿四再次看到了她的脸。

    火折子下,乱发之中,女孩的伤疤混着调皮的表情,再一次奇迹一样地让他没有下手。

    陈皮阿四内心烦躁,其实用力一刀什么问题都会解决,可他自己的身体,竟然没有听内心的杀心。

    “错过我要带给你的,赚钱大机会。”

    女孩子此时大喘气,才把后面半句话说出来。

    陈皮阿四愣了一下,他心里有了一个想法,是不是老天爷要给他带笔横财,所以自己才没法下手。

    自己以前有过这样的情况,如果有人总是杀不掉,那人最后总是能给自己带来很大的机遇。

    比如说,二月红。

    陈皮阿四脑海里闪过了在长沙的岁月,内心一紧,但刀已经收了起来,问道,“什么机会。”

    “这个墓你不好奇吗?这墓可不是一般的墓,里面埋着一个大宝贝。”,女孩子说,“我叫做己未,你叫什么。”

    “陈皮阿四。”

    “陈皮阿屁?”

    己未就笑,陈皮阿四面无表情,那个叫己未的女孩继续道,“我们合作怎么样?出来的东西,我七你三。”

    陈皮阿四冷笑一声。

    合作,从来都是,出来直接对杀,赢的全拿,有什么必要事先约定。

    但陈皮阿四对于约定有执念,所以他从来不答应这些事情。

    “到底是什么墓?”,他道。

    “这上面本来是一个大的土司陵,棺材你刚才看见了,但最奇怪的是,棺材往下挖三十米,还有一部分陵墓,和上面这个陵墓是连在一起的,下面比上面大的多,我怀疑上面是假的,真的土司陵在下面。”

    “那你下去得了就是,何必叫我。”

    “那下面的大陵,非常奇怪,有一座。”,女孩顿了顿,才说,“有一座青铜的桥,深入一个深渊之中,桥的对面应该有离奇的东西,但我们无法过去....”

    讲到这里的时候,黑瞎子停了下来,回头看了看吴邪,似乎意味深长。???????

    吴邪皱眉。

    此时,两人已经爬得失去了时间感,停下来之后,他浑身虚汗地靠在边上,发现石头上有水正在滴落,就上去喝了几滴。???????????

    瞎子控制体温控制得很好,虽然也浑身是汗,但不像吴邪这样大汗淋漓。

    吴邪喝完之后,他拿水壶去接水。???

    吴邪就问,“青铜的桥?”

    “嗯啊。”

    “你直接说青铜的桥不就好了,说那么多前言干什么?”

    虽然吴邪对那个女孩也挺感兴趣的,但在陈皮阿四的传说中,未见这个女人,想必结果不会特别好。

    另外从瞎子的描述来看,这个女孩应该确实比较讨人喜欢,但吴邪也不想听到这样的人得到不好的结果。???????

    在昆仑山底,他只想世界太平。

    “你不是要好听的故事吗?”,瞎子说。

    吴邪没力气和他聊闲话了,就问,“青铜桥,是我想的那种青铜吗?”

    “当然。”

    “那种青铜都是陨石,我之前推测,陨石的碎片落到了那个位置,被人雕刻成各种东西,比如说那个青铜门,还有这个桥?”

    “不是。”,瞎子道,“这座桥应该是从各地收集来的碎片,浇筑雕刻而成的。他们之后达成了协议,一行人往下,来到了那个土司陵的深处,看到了一幅奇景。那是一道没有对岸的悬崖,而那个悬崖上,有一座青铜的梁桥,一直伸向悬崖外面的虚空,另一头根本看不见,仔细看的话,能看出那其实是一道石梁桥,但整座桥的结构部件,都是青铜的,所以那座桥看上去才是青铜的,整个陵墓地下的部分,都在他们所在的这一边。”

    吴邪竭力去想象那个画面。

    一个非常巨大的地下峡谷,但看不到另一端,陵墓中,有一座桥,修入了虚空之中。?????????????????????????????????????????????

    吴邪知道力学工程,这桥不可能非常长,因为从悬崖上伸出任何东西,到达一定的距离,力矩会直接使东西本身碎裂。?????

    要解决这个问题,其实得用现在的斜拉索技术。

    当然,斜拉索技术并不是真正的现代技术,在印度尼西亚的丛林里,非常早就出现了用竹子做拉索的斜拉索古桥。?????

    但这个桥是石头和青铜建的,只能用钢缆拉住,不过在瞎子的叙述中,并没有钢缆。???

    那么吴邪只有两个推断,要么这个桥其实只有一半,它是一道半桥,要么这个桥是有桥墩的,只不过桥墩用某些隐蔽的方式藏了起来,他们看不到。???

    物理绝对是可以秒玄学的,这是他的信念。????????

    于是他继续问瞎子。

    “这个古墓的古棺椁,是不是并不在他们所处的位置,他们应该是找不见主棺椁的。”???????

    瞎子点头。

    于是吴邪更加觉得,那桥应该只是半桥,并没有联通到对面,只是探了出去一段距离。

    那主棺椁,应该就在断桥的尽头。?????????????????

    这桥,类似于升天的台阶,墓主人就长眠在台阶的尽头,这是一种风水局,叫做金蝉吐息,三母虚胎之局。?????????

    就像是青蛙的舌头,直接吐出去凌空吃一只飞虫。

    但桥的形状、桥的断口尽头,没有任何回卷的意向,等于把口中的虫子,用舌头反送出来,送进虚空。???????????

    而棺椁就在舌头的尽头,那个地方,正好是息位。???

    关于息位就很难解释了,吴邪记得,一般看风水,龙脉从喜马拉雅山、昆仑山过来,一路到达本地,龙气满满温润,变成了少祖山,往下是父母山,父母山之下就是胎位,胎位往下一点,就是息位。

    类似于,父母山结胎在山中胎位的位置,胎儿位如果有一个“胎儿”,那一口气,正好将吹在息位。???????????

    这一口息全是生发的气息,是整个龙脉中最有生命力的位置,在那个地方,往往有一棵最大的树。???????

    而所谓的三母虚胎,其实就是父母山本来是两个山头,但是在这里就变成了三个山头,而且都是母山,三座母山形成的阴气汇聚,阴极限而生阳,自阴自阳结胎形成的胎位。?????????????

    这个胎儿是全阴的阴气所化,吐出的阴息正好在棺椁之上,棺椁中的尸体,就浸润在存阴之气里,直接绝了所有生气,彻底死亡。????????

    (人死了之后并不是完全死亡,死之后还有很多生命阶段,到了绝才是完全消失。)

    而桥后面是一片虚空,其实没有三母山。

    所以,吴邪觉得,这个胎位是虚的。

    “这种风水局。”,他道,“主要目的是让祖辈的阴德,直接一次性过给子孙,而不是慢慢地转导,等于直接转账所有遗产。但是,谁家的孩子那么心急,要干多大的事业,直接一把提光了所有福荫。”

    吴邪自觉风水知识不弱,主要是因为他有天赋。

    但黑瞎子应该是绝对专业的,造诣要比他高不知道多少倍。

    但瞎子本身不愿意多教这些,于是继续说,“四爷跟着己未下到古墓深处的时候,才知道那女的说的并无虚假。”

    当时他们是一群人一起下的,陈皮阿四的手下,和己未的同伴握手言和,混在一起,说白了,就是一群野道士,属于家传。

    家是一个子孙丛林庙,名字叫做偏安观。

    这个道观非常小,小到在深山之中都不知道在哪里。

    吴邪觉得,一个老道,一辈子能遇上几个人就不错了,如果有人来了能找到那道观,都会问一声是不是要留下来,就这么一代一代,大概凑了四五个人,包括己未这个坤道。

    己未入道的原因很简单,小时侯被石灰烧伤了脸,父母养了一段时间,实在养不起了,就又用石灰弄瞎了她的眼睛,丢到山里。

    己未就在山里爬,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太小了,只记得重新回到石灰坑边说害怕,不知道爸妈为什么要这样。

    就这么爬着爬着,山上大雨加雪,衣服全湿了。

    那老道士从山里走过,就看到小女孩在古道上,所有的水铺在她身上,但她浑身冒着热气。

    己未就不觉得冷,越爬还越热。

    老道士就把小姑娘带回道观里去,也不知道那时是己未年还是已未日,道观里几个师兄已经在了,一起用山珍野味把己未养大。

    后来老道仙去,去前对师兄们和己未说,“能教你们的都教你们了,后山有一座古墓,从这道观在这里建之前就在了,到现在200多年,道观里的道士一直在供奉祭拜,到今年墓里的主人化干净了,墓里有宝贝,你们可以打开拿走,用在世间,就不要再守在这个道观里了。”

    说完老道就去了。

    徒弟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要这里,但他们听师父的话就离开了。

    结果走后,道观很快就被镇里的小孩砸塌。

    已未他们一身本事,那个年代也没有办法施展,倒是有一个师兄风水学的非常好,就走上了倒斗的路。

    这人来无影去无踪,会五鬼搬运。

    已未说他们有法术,陈皮阿四却看出来他们在这个墓里已经经营了很久,私挖了很多暗道。

    他的人只是被这些道士瞬间拖入了那些暗道之中而已。

    当然道士并不会承认,陈皮阿四只是觉得奇怪,小姑娘双目失明,却似乎完全能看得见一样,这才是真的本事。

    己未就对他说,“怎么,想学啊,什么时候等你瞎了,我教给你啊。”

    陈皮阿四没有理她,到了那青铜桥之前,他就想让道士解了阿细身上的邪法,己未就说,“你这个手下,我们是直接放到这里来的,他看到这桥,直接就上去了,之后他就不见了,至于他怎么会到上面和你们汇合的,我们一概不知。”

    陈皮阿四看着青铜桥,那桥其实很窄,深入虚空的黑暗之中,不知道通往哪里,但他隐约能够看到,在桥没入黑暗的分界处,站立着什么东西。

    他们是从一个山洞出来的,山洞再往外有一个凸起的石台,石台之上十分紧凑地架着连续三个牌坊一样的飞檐斗拱的陵门,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

    再往后,两边是两座三层的亭楼。

    这些东西都不是用木头做的,而是用砖头雕刻出来的,所以呈现出一种灰色。

    陈皮阿四推测,一个是碑亭,一个是炉亭。

    也就是说,一边的亭楼里全部都是石碑,记录了墓主的各种生平,一边全是炉子,用来焚烧各种祭品。

    虽然说是楼亭门,但其实都不大,那亭子也就两人高。

    门后一条神道往后,是一道用石头雕刻出来的非常华丽的门。

    虽说是门,但边上是没有墙壁的,其实都是影壁一样的东西。

    那石门上雕刻了无数的繁复图案,门楣上刻着三足金乌站立在太阳之中,太阳停在一棵神树上,门框上雕刻了无数的神仙,一个一个的小人,都在攀树而上,门则是彩色的,镶嵌着琉璃和漆画,上面的图案是倒着的两只凤凰。

    门上的凤凰是完全倒着的,非常刻意,也不知道用意何在。

    门后有一个墓楼,大概三人高,再往后就是那青铜桥了。

    两队人互相对视一眼。

    己未的队伍没有上前,他们看着那桥的表情非常压抑和恐惧,显然是真的经历过上桥而且发生了怪事的情况。

    “我们的人,上去之后都没有回来,这些楼里我们都检查过了,碑亭里的碑没有字,墓楼里有三具木棺,里面也是空......”

    己未还在交代,陈皮阿四直接从边上翻过陵门碑亭,来到了墓楼之前。

    所有人都非常默契地跟着他,也全都到了这里,四散开来重新检查.

    而陈皮阿四则直接翻过墓楼,来到桥的起点。

    己未跟了过来,陈皮阿四掏出火折子,用铁弹子的功夫,犹如流星一样直接把火折子射入黑暗之中。

    那东西的滑行距离出乎所有人预料的长,那是陈皮阿四的功夫到了一定的份上。

    那桥的远端瞬间被照亮了,但什么都没有,仍旧是桥面,本来他以为那儿站了一个东西,如今空空如也。

    己未似乎能看到一样,开口说道,“你这么弄,火折子可不够你扔。”

    陈皮阿四一抖手,九爪钩飞出,他直接站在原地,又把火折子直接勾住拽了回来。

    接着他把火折子重新打得更亮。

    陈皮阿四做了一个所有人都没有意料到的动作,他走上桥,然后从桥边翻了出去,直接挂到桥下。

    桥是石板建成的,用青铜做了加固,他挂到桥下之后,飞快地在桥下用双手攀爬往前,大概荡了十几米后,他似乎发现了什么,整个人翻转过来,用脚去接触桥底。

    接着,他松开了双手,整个人倒着,站立在桥的背面。

    在己未的人看来,就是陈皮阿四倒挂了下来,而且开始在桥的背面走路,并且回头对己未说,“这个桥的正确走法,是这样的,门上的凤凰是倒着的。”

    己未这下不知道发生什么了,边上的人和她耳语,她露出了惊奇的神色。

    而陈皮阿四倒吊在桥底,“抬头”看向万丈深渊,这一刻,天地颠倒,他的感觉也发生了瞬间的错乱,火折子就在这个瞬间脱手。

    从他的角度,飞入了万丈玄空之中,就像一个精灵一样从他手里飞走了。

    等一下一定会有奇景,不知道为什么,陈皮阿四有一种预感。

    这时,己未瞬间也跟着到了他的身边,她很快就知道了窍门,原来桥的下方有很多的突起,可以用脚尖勾着,倒吊着行走,看上去犹如在地面走路一样。

    其他人纷纷效仿,己未的一个师兄就说,“难道,在桥底就能安全地走到对岸?那桥上难道有陷阱?”

    陈皮阿四没有回答,己未跟着他在桥下一路飞奔。

    陈皮阿四开始觉得这姑娘可能是装瞎,但他也不在意了,这桥让他产生了很大的好奇心。

    然而往前跑了大概一支烟的功夫,陈皮阿四就停了下来,在他的预估中,这桥绝对不会太长,很快就能走到尽头。

    然而这一支烟的功夫,他跑得飞快,却发现前面完全没有要到头的样子。

    这种凌空从悬崖上伸入虚空的桥,绝对不可能长到这种程度,况且现在他们这些人挂在桥的下方,产生的力矩已经快好几吨了。

    于是他不敢再跑,直接转身就退,己未被他这种性格耍得团团转,立刻也跟了回去。

    此时陈皮阿四内心已经有了一种预感。

    他觉得,现在走回头路,可能晚了。

    因为阿细是一个很小心的人,他如果也上了这座桥,遇到不对的情况,肯定会立即回头。

    但是他没有回头,说明那时候他可能已经回不来了。

    果然,他往回又跑了一支烟的功夫,本来应该已经回到悬崖边了,但是前方根本没有出现悬崖。

    前方还是一片虚空。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

    鬼打墙了。

    陈皮阿四直接翻身把身体正过来,缓解脑子充血的感觉,内心觉得郁闷。

    在这种情况下出现鬼打墙,对所有人的体力都是一个挑战,他抬头看了看,心想如果实在扛不住,只能翻到桥面上去,但这一翻上去,可能会出大问题。

    桥面上一定有大情况,他心里非常明白,虽然不知道会是什么。

    桥下自然是一片漆黑,这个虚空之中连风都没有,众人纷纷减少照明节约光源,陈皮阿四也把火折子的光压到最小,众人之间的光线变得很暗。

    他的脑子开始迅速转动,想要思考出一个方法来。

    陈皮阿四的行动力远远高于思考能力,所以大部分时候他只要一行动就赢了,但此时他必须谨慎思考。

    ‘桥上会有什么?

    上了桥能回去悬崖吗?

    这桥现在往前没有尽头,往后没有尽头,这是什么桥,奈何桥吗?’

    一边思索着,他就想,自己是否应该到桥的边上,往上看一眼,看看从桥下往上看,是不是能看到什么影子,从而推断桥上到底是什么。

    可他只是一转身,再次甩亮火折子,立刻就看到,从他面前的桥边,直接垂下来一个人。

    这个人倒着垂下来,脑袋正好探出桥底的边,和陈皮阿四几乎脸贴脸,距离大概只有一拳左右,把他吓得差点脱手摔下万丈深渊。

    还好陈皮阿四是见过市面的,条件反射惊人,直接退后三步,把火折子往前探去。

    这时陈皮阿四才发现,那人竟然是阿细!

    阿细的眼睛瞪得巨大,看样子是倒着从桥面上挂下来。

    陈皮阿四一动,阿细的眼珠子就跟着他动,但因为肌肉和皮肤全部倒吊着,所以表情非常奇怪。

    陈皮阿四毛了,立刻荡到另一边的桥边,探头出去看阿细到底是什么情况。

    阿细仍旧转头看着他,而来到了桥边后,他也看到了阿细的全貌。

    阿细的腰变得很长很长,完全不是人类的长度。

    上半身得以直接从桥面上挂下来,整个人竟然像一条蛇一样。

    此时陈皮阿四也立即明白了一件事情,就是阿百详为什么看到阿细回来之后,是那样的惊恐。

    阿细已经是疯掉的呆子,但阿百详当时在大雨中看到阿细的时候,阿细可能就是现在这个样子。

    是一个‘长人’。

    阿细可能整个人的身体非常非常长,在灌木后面,就像一条还没有完全成精的蛇一样。

    那邪门的情况,阿百详自然不会靠近,因为这太离谱了,在他们的下地过程中,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怪事。

    可什么样的力量可以让人的腰部变得那么长,这简直就是妖怪显形。

    之后等陈皮阿四再过去,阿细就变回了正常。

    阿百详的性格,他觉得奇怪,他也不会怀疑自己是不是搞错了,但也不会歇斯底里地说,他就是保持距离观察着。

    说实话,如果他当时说了看到的情况,也没人会相信。

    此时陈皮阿四看到的阿细已经完全不是人的状态了,倒吊着,转头看着他,后面更多的人看到,已经开始慌乱,有人想要往桥上翻上去。

    陈皮阿四立即怒喝,“不能上桥!阿细就是上桥才变成这样的。”

    然后开始对着阿细问,“说话,你怎么了?”

    阿细的眼珠子转动起来,完全不是人类的转动方式。

    己未看不到情况,紧紧跟在陈皮阿四后面。

    此时陈皮阿四发现,阿细谁都不看,就看着自己。

    那情形太邪门了,连他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于是陈皮阿四算了一下,立即决定了自己的行动步骤。

    他要做一个反角折。

    这是普通人根本无法做到的动作,需要腰部韧带和骨骼非常特别,但陈皮阿四是花签子出身,本来腰部的灵活性就比正常人高很多倍。

    无数人死在他的反角折上。

    想到这,陈皮阿四立即就动了一下,但阿细没有攻击过来,而是非常缓慢地,把身体探了过来。

    就像一条蛇一样,因为是倒着探过来的,阿细的脸是反着的,完全是匪夷所思的样子。

    所有人都开始躲避。

    陈皮阿四一颗铁弹子打出去,直接打在阿细的脑门上,阿细被打得头扭了一下,慢慢再转回来。

    接着,阿细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貌似是人类的声音。

    “上来。”

    好像是这么一句话,接着阿细继续逼近,己未在陈皮阿四身后慢慢拉着陈皮阿四后退。

    小姑娘在他耳边说道,“这个人,好长。”

    陈皮阿四皱眉。

    “你到底能不能看见?”

    “我能感觉到。”,己未说。

    “你是靠耳朵吗?”

    “不是。我能看到的方法很特殊。”

    说着,己未看了看头顶。

    “桥上,桥上有声音。”

    “什么东西?”

    己未没有回答,抬头仔细地,似乎在看。

    陈皮阿四一度认为己未所谓的看,一定是用耳朵代替眼睛。

    但己未此时的神情,确实是在用那双废眼看。

    她似乎能透过石板,看到桥另外一面的东西。

    “桥上面有一个东西。”,她道。

    “这是废话,阿细的下半身,不就在桥上吗?”

    “不是。”,己未说,“那东西非常恶毒,它不是人,它想我们都死。”

    说着,陈皮阿四不由得抬头看了一眼。

    桥板自然挡住了他的视线,他继续看着正在逼近的阿细,问。

    “到底是什么?你这样说和看不见有什么区别?或者你先告诉我,阿细怎么了?”

    “阿细在逼我们上去。只有我们到桥面上,桥上的东西才会对我们下手,它会把我们变得和阿细一样。”

    说完,己未看着桥,开始发抖,似乎能够看到那东西的细节。

    陈皮阿四奇怪。

    “怎么了?”

    “它发现我能看到它了,它正在俯视我。”

    “这东西这么厉害,为什么不亲自下来弄死我们?”

    “它只能待在桥面上。”

    陈皮阿四继续后退,阿细已经离他们非常近了,但看来阿细的腰部是有长度限制的,他无法靠近,但紧接着,他开始挪动下半身,变换位置继续朝陈皮阿四逼过来。

    陈皮阿四对于这种东西,知道不能轻易地主动进攻,情况不明,必须先看看情况。

    他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一个徒弟,那徒弟已经吓得浑身冷汗,但陈皮阿四的眼神还是让他条件反射地开始迂回,往阿细的后方走去。

    阿细完全不理会这个徒弟,还是死死地盯着陈皮阿四。

    当徒弟到达阿细的身后,陈皮阿四使了一个眼色,那徒弟直接冲过去,反手直接用砍刀去砍阿细的脖子。

    砍刀直接砍在了阿细的后脖子上,然后那个徒弟拔出刀立刻疯狂后退,保持安全距离。

    阿细的脖子被砍出了一条很大的伤口。

    一行人都仔细观察,发现那伤口没有流血,而且里面竟然是空的。

    陈皮阿四皱眉。

    难道,阿细已经变成了行尸走肉的空壳了不成?

    他用了一个巧妙的手法,瞬间直接把火折子弹进了阿细脖子后面的伤口里。

    那不是可以直接弹进去的,陈皮阿四是先弹中桥的底部,然后再反弹进阿细脖子后的伤口。

    阿细顿时就如同灯笼一样,被体内的火折子照亮。

    陈皮阿四仔细观瞧,满头冷汗。

    他看到了阿细体内的透光之后,就知道他身体里的肉已经没了,阿细体内已经全部都空了,在他的身体里有一根黑色的东西,不知道是蛇还是别的什么长虫,盘踞在内,驱动着这个躯壳。

    火光照出了里面那东西的影子,陈皮阿四皱眉,觉得那不是蛇,而是一种类似于马陆或者铁线虫的东西。

    这种东西身上有很长的毛,这些毛把阿细的身体壳子支撑了起来。

    一旦知道这东西的本体,陈皮阿四的杀心马上就上来了。

    他把腰间的酒壶拿了出来,一口吞入半壶,然后拿出三个火折子,全部把火打亮,夹在手指缝隙中,朝着阿细的面门就是一喷。

    那种酒的酒精含量非常高,阿细被喷了一脸,神奇的是,阿细竟然还有表情的条件反射,整张脸蜷曲了一下,陈皮阿四已经从他脸边上瞬间荡过,火折子一弹,阿细的头就直接烧了起来。

    还没等其他人看清,三个火折子已经把阿细全身都点了起来。

    陈皮阿四对手下说,“上火把。”

    故事说到这里,吴邪再次看向黑眼镜。

    他在刚才的讲述中,明显提高了讲述的速度。

    所以吴邪灵敏地感觉到,瞎子似乎感知到,他们开始靠近目的地了。

    不过以他对他的了解,瞎子讲故事的目的,可以是非常复杂的,即可能有深远的伏笔,也有他调侃取乐的因素,也可能想让自己在过程中闭嘴,不要把心里的问题不停的抛出来,让他分心。

    不过听到现在,吴邪还是没有听到自己认为的重点。

    只是觉得,那个满脸彩霞的女子应该也是一个传奇人物。

    从黑眼镜给的篇幅来看,这个女子未来可能和四阿公会有一些意想不到的发展。

    同时吴邪能从黑眼镜的叙述中感知到,他对那个女人的印象应该是好的。

    (而己未,也是其中某一女性人物的母亲,她的死,引起了陈皮阿四在当年师娘一事之后的巨变,吴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这个叫己未的人,应该是改变了陈皮阿四很多习惯,包括后来他找到八爷,主要还有一事相求。)

    此时两人又已经攀爬了很长一段时间,瞎子再次停下来,让吴邪关掉手电。

    吴邪知道,他要用他眼睛去看那些他看不到的东西,于是照做。

    瞎子看了很久,过程中,吴邪一直感受他的呼吸,以免他偷偷抹黑跑掉。

    毕竟以前他训练自己的时候,常干这种破事。

    还好这回没有。

    当手电再次亮起,瞎子什么都没有解释,对他道,“那一场大战十分精彩,但是四阿公的伙计之后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我们都很难想象那是真的,那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场面。现在你只能自己努力想象,此处省略一万字的打斗。”

    吴邪怒了。

    “他妈的还是一个删减版!”

    黑眼镜就笑,“反正他们把阿细活活给烧死了。从中间烧成了两截。断裂的时候,有人就觉得,阿细似乎被做成了那种舞龙用的龙,是中空的,只不过那龙是龙头的,但这个龙的头,用的是阿细的躯壳。”

    吴邪努力想象了一下。

    “阿细的体内,是有什么东西在控制它活动。”

    黑眼镜点头。

    “对,当时他们都是这么认为的,可能是一条虫子,或是蛇之类的,但如果是这样我就不会和你说这个故事。”

    吴邪看着他,心说也是,如果只是这样,这故事有什么必要说,他自己经历同类型的,都不止一两件了,于是就问,“那不是这样,阿细是怎么了?”

    “推理过程我就不告诉你了。”,瞎子道。“反正四阿公找到八爷的时候,其实有了一个自己的答案,这个答案极度的匪夷所思,所以他才无法理解,失魂落魄。”

    说着,瞎子再次看向黑暗。

    “当时他们还是吊在桥下,阿细烧得七零八落摔落深渊之中,他们无处可去,只能不停地商量,他们都是我们刚才推理的情况,那如果是这样,上到桥面上,最多再遇到几只虫子或者大蛇,四阿公自然是不怕的,就在他们想要上去的时候,己未叫住了四阿公,说不对,她刚才心念传动,用了心易,得出了一个奇怪的结论。”

    吴邪知道,所谓心易就是忽然间,心中起了卜卦的念头。

    这是老天爷提示她要卜卦,己未就立即卜卦,对现在的情况,进行一次心易。

    毕竟己未是个女道士。

    这些人也都是混这一行的,都非常相信这一套,但卜卦的结果,却让己未非常惊讶。

    她问的是这个古墓到底是什么情况。

    卦象却说,没有任何情况,这是一个普通的古墓。

    没有任何的危险。

    这显然和刚才发生的事情是不吻合的。

    那普通人自然是认为己未学艺不精,或者卜卦本来就是迷信。

    但己未的师兄弟却都露出了极度迷惑的表情。

    因为己未的天赋就在心易上,据说,己未心易是从来没有错过。

    陈皮阿四自然懒得管。

    他天下间忌讳的卦师,只有齐铁嘴,说忌讳也没有那么忌讳,但他会察言观色,他发现四周那些师兄弟的脸色,不像是托儿。

    于是他奇迹般地没有轻举妄动。

    己未想了很久,就抬头对所有人道,“这不是这里的问题。”

    当时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陈皮阿四也没有,她的师兄弟也没有,但己未的脸色,却已经非常难看。

    这其实足以可见,己未是一个极度聪明的女人,她的逻辑性超过了在场所有的人。

    如果不是这里的问题。

    但之前这里确实发生了奇怪的事情,有一个人变得像一个怪物。

    那这一次,和以往所有的情况都不一样了,如果这不是这个古墓的问题。

    这是一个普通的古墓。

    那么,这一次,其实是阿细的问题。

    阿细本来就不是人。

    跟在四阿公队伍里的阿细,从来,就不是一个人。

    它进到这个普通的古墓里,遇到了事情,现出了刚才那个真身....

    就算离那一刻已经有几十年的时间了,吴邪听到这里,仍旧替四阿公满头冷汗。

    之前听黑眼镜讲故事的时候,吴邪压根没有想过,事情会如此反转.

    现在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这家伙前面要说那么多的过程。

    如果不是跟着四阿公的思维定势来看待这件事情,吴邪不可能理解,他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失魂落魄。

    己未说完之后,四阿公立即反应了过来,他甚至花了几分钟仔细揣摩了一下,接下来自然是先不信.

    己未是卜卦出来的,卜卦这种东西能作数吗?当然陈皮阿四是不会相信的。

    但己未显然对于自己的卜卦非常的自信,她为了证明这一点,直接翻身,上到了桥面。

    后面的事情完全应了己未的说法,己未上去之后,一点危险都没有遇到,其他人陆续上去,也皆是如此。

    而陈皮阿四最谨慎,一直在桥下挂到了最后,才半信半疑地上去。

    桥的尽头,只有一面铜鼓棺,阿细已经整个摔入深渊,所以上面什么都没有。

    这个铜鼓棺有三层,有特殊的方式叠着,是当地少数民族的特殊棺材。

    看大小,其中应该陪葬有象骨,所以特别庞大,其他并无特殊。

    而鬼打墙的情况,也仅仅是因为那桥一有外力上桥,就会旋转,这个机关其实也并不复杂。

    总之,他们在桥上带了一个多时辰,没有任何危险发生。

    陈皮阿四知道己未说的是对的,这个古墓只是一个相对普通的古墓。

    但那时候的所有人,情绪特别古怪。

    在场的,愣是没有一个人有心思去开那个棺材。

    他们都坐在桥面之上,思索一个问题。

    那个阿细,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陈皮阿四更是回忆以往和阿细相处的点点滴滴,那分明是一个完全没有破绽的人,怎么到了这里,阿细就不是人了。

    那之前和他一起混了那么久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妖怪吗?

    黑眼镜说到这里,没有继续往下.

    他似乎准备继续休息,或者在这里要做长时间修整,所以整个人放松下来,开始按揉自己的关节。

    同时,他和吴邪说,“这是在我们听说的下地的故事里,唯一一次和妖怪有关的事情,这个我们,不是指我或者我的同伴,是指整个长沙,整个界内同行间,整个老九门。”

    “阿细确定是妖怪吗?”,吴邪问。

    “四阿公当然无法认知,且不说他接下来对他四周的同伴,产生了巨大的恐惧这些细节,我们只说他为了得到答案,冒险回了长沙,去找了他之前认为他绝对不会去问的八爷。”

    “那八爷有没有给他答案。”

    黑眼镜看着他。

    “你相信世界上会有妖怪吗?”

    吴邪摇头,他打死都不相信的。

    “那你觉得,像哑巴,像我这样的人,算不算人形的妖怪?一路过来,你有看到外面那些奇形怪状的尸体么,那些尸体,又是怎么产生的?他们活着的时候,算人还是算妖怪?”

    吴邪想了想。

    “畸形的尸体,尸变的尸体,是一码事。但是有智慧可以隐藏原型的非人生物,是另外一码事情。你要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精怪能混入老九门,和人一起下地,我绝对不相信。你不要卖关子,你说这个秘密对我很重要,爽快点告诉我。”

    黑眼镜说,“八爷齐了两次卦,问了两个问题,奇门八算非常特殊,提问的规则很严格,这两个问题的答案,让八爷对于这件事情的真相,产生了更大的疑问。”

    吴邪就问,“什么疑问?”

    “那两个卦非常简单。”,瞎子道,“八爷的第一个卦,问的是陈皮阿四所遇到的情况,是不是非人为的?答案是,不是。八爷虽然是搞玄学这一套的,但对于这个结果,也感到十分意外,至于为什么意外得有空再说,总之他有自己的理由。世界上会存在人无法解释的事情,但并不多,如果说真有非人的东西可以混在人群中生存,他是绝对不信的。所以他又卜了第二个卦,这个卦问的是,陈皮阿四所遇到的情况,是不是人为的?结果,答案同样是,不是。这就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冲突。”

    瞎子接着道,“一个逻辑上顶牛的矛盾,这件事情,背后既是人为的,又不是人为的。一般来说,卦象到了这种地步,就不能再追问下去了,也没有追问下去的方法了。”

    看到八爷为难的表情,陈皮阿四默不作声。

    八爷则直接离开了自己的府邸,来到湘江边上,开始沿着湘江,往一个方向慢慢走去。

    遇到解不开的卦,他就会沿着江边一直走,一直走到他解出来为止。

    这是奇门八算的一种规矩。

    他初学的时候,经常如此,但走到半路,总有一些事物忽然出现,让他灵光一闪,反应过来。

    但这一次八爷内心已经很清楚了,这件事很难,因为如此矛盾的卦象,他从来没有遇到过。

    奇门八算是一种很邪门的卦术,他知道不太会出错。

    结果这一走,就走了一个礼拜,走出去一百多里地都没有结果。

    直到八爷看到湘江边的一艘船和船的倒影。

    八爷看着那艘船,觉得那倒影很美,他整个人已经完全恍惚了,觉得自己只剩下一个躯壳,自己到底是不是在思索那两个卦象,他也记不起来了,他只是痴痴地看着那艘船和它的倒影。

    就在这个时候,他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那艘船,和它的倒影,竟然是没有关系的。

    船继续往前开,而它的倒影,竟然仍旧留在原地,没有和船一起前进。

    八爷抬起头,就看到了天空中有一个船型的风筝,这个风筝在水里投下了倒影,巧的是,风筝和水中的船特别像,所以当它们重合的时候,就如同船和自己的倒影一样。

    而因为风筝的颜色特殊,所以这船和“倒影”很不相同,看上去非常梦幻,才会吸引他的注意力。

    八爷看着江面,忽然就意识到了那卦象的关键。

    这个卦象让人极度毛骨悚然。

    黑瞎子看着吴邪,对他道,“当陈皮阿四抬脚走进八爷的府邸,开口问八爷问题,求八爷帮忙,八爷卜下第一卦的时候,他还是一个人,而阿细的事情,和陈皮阿四是有关系的,应该是陈皮做了什么事情引起的,所以,这件事情的答案是人为的。而当八爷卜下第二卦的时候,陈皮阿四发生了某种变化,在那个瞬间之后,他已经不是人了。”

    两个卦中间要隔一炷香的时间,八爷忽然就想起来,他离开的时候,陈皮阿四站在他的府上,一动不动。

    他当时心神恍惚,并没有注意到陈皮阿四到底发生了什么,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就在那一炷香时间,陈皮阿四忽然从一个人,变成了一个不是人的东西?

    那会是什么呢?

    想着,八爷急急忙忙地开始往家里赶,心中涌现出巨大的不安。

    ......

    吴邪静静地看着黑瞎子,四阿公的不正常,是他心中一直以来的一个疑惑,包括他死了之后的变化。

    这个人身上有太多疑团,但因为一些老九门的人,包括其后代,都出现了所谓的“长生副作用”。

    所以吴邪不知道四阿公是否也是其中的一个,他身上的变化是否也和这个相关。

    就在他以为,瞎子会继续说下去,四阿公到底经历了什么,他怎么忽然就从人变得不是人了,这个不是‘人’,到底是什么意思的时候,瞎子思考了一下,只告诉了他一半。

    “陈皮阿四有一段记忆消失了,这件事情是他和阿细还有阿百祥一起做的,也正是这件事情,导致了阿细的问题。但这整件事情,他们三个都忘记了,你有没有觉得,这和我们现在的情况很像?”

    吴邪就问,“到底是什么事情?你该不会说到这里就不说了吧?”

    “那件事情是044工程的后续,你还记得044工程吧?但四阿公经历的时间,比你想的要早。”

    他看着吴邪继续说,“我很想把信息快速告诉你,但我们可能没有时间了。”

    吴邪看着他,愣了一下,瞎子解释,“我们到了。”

    “什么到了?”

    “我们,找到他们了。”

    ......

    “我决定了,我来救你。”

    “可你没有问过我同不同意。”

    己未‘看’着面前的人,但她从来都看不见。

    她不知道他到底长什么样子,只有一个,她自己想象的轮廓。

    “可是...你得活下去。”

    ......

    ‘...红手素丝千字锦,故人新曲九回肠。风吹絮雪愁萦骨,泪洒缣书恨见郎...’

    “我从来没有看过戏,只从别人嘴里听过,你能和我讲讲,那时的戏台,究竟是什么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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