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人

    吴邪呆看着手上的鼻血,不去想它的含义。

    摸了摸刚才抽的烟,默默把鼻血抹掉。

    人对于自己能力的认知是逐渐清晰的,尤其是在打了十几个电话发现都没有人接的时候。

    可想而知,当年之所以能够做成那么多事,其实二叔也在自己身后出力不少。

    吴邪之前还觉得,老狐狸是‘出力’不少而已。

    因为整个过程,二叔的态度一直很暧昧,一会儿参与,一会儿又没有参与。

    现在看来,还是他自己想多了。

    吴家二爷的能量之大,完全超出他的想象。但吴邪还是不信邪。

    接下来的一天,他一直尝试联系各种人。

    不管是借、骗,任何方式,只要让人意识到和财务有关的,立即就会被各种理由拒绝。

    谈钱是很俗气的事情,但真到这个时候,吴邪才意识到金钱的力量。

    这种一般等价物其实代表着绝对的资源。

    另外胖子打听来的消息也让他焦虑到了极点。

    很简单,那个地下湖洞穴的洞顶如果有气孔或者空间容纳一部分空气,则这两个人有可能存活。

    如果没有,那真的是十死无生。

    而且,如果救援队不在两个月这个时间内进到这个洞穴里,退水的时候,水会冲入洞穴的深处,那时候人就算活着也极难救回来。

    胖子也不相信吴邪没搞定钱,他自己试了半天,发现根本没有人理会的时候,才骂出了第一句脏话。

    没办法,吴邪只能让中介估价了他的金杯。

    车是改装过的,在黑市上还值点钱。

    之后两人大概盘出了个数字。

    “白家人水性好,但肯定不会帮我们。”,吴邪道,“道上还有水性好的,不管脾气如何,都叫过来。看我们这点钱能叫几个。”

    胖子看了看纸上的数字。

    “不用想几个了,这个价就请一个最多了,人选我有,这人脾气很奇怪,你得亲自去请,如果他能喜欢你,这个价,问题不大。”

    吴邪奇怪。

    “谁呀?”

    胖子继续道,“你听说过,红顶水仙吗?”

    “这怎么那么像风月女子的诨号?”

    胖子道,“是个男的,不过确实很风月。”

    吴邪皱眉。

    这几年一直身在高位,看得起看不起他的,从三叔的年代开始就叫他一句小三爷。

    这在盘口上算是一种身份名号。

    但九门,并不是中国唯一的地下团体。

    林林总总的,在各地的各种类似九门的家族还有很多。

    小三爷在九门的系统里管用,在其他人的系统里,就未必是个人物。

    而且这些系统之封闭,超出人的想象。

    九门在自己的体系里久负盛名,但是在某些地方,可能只是一个货号。

    大家都知道九门的货,但是不知道九门是什么。

    这个红顶水仙,也是一样,九门之外,一个称号。

    只是吴邪不知道这个称号在对方的系统里是多高的地位,不知道为什么,听上去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另外需要说明的是,夹喇嘛只能在九门体系里管用。

    夹喇嘛再野,在夹的时候,有自己的规则,这些规则都是约定俗成的。

    二叔的存在就是保证这些规则的运行,但是一旦出了九门的体系,这些规矩就都没有用了。

    吴邪极少和九门之外的人打交道。

    一来是九门的人够多,利益够大。

    二来,这些野喇嘛来路不明,出事的几率太高。

    混在九门之外,没有祖宗,没有盘口,没有规矩,这些人多少有一些别人想不到的绝活,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不相信人。

    红顶水仙住在无锡。

    吴邪和胖子开车前去拜访,那是一个很破旧的小区,看上去,应该是九十年代建的。

    外立面已经被雨淋的非常陈旧,能看到每一层的阳台都各种私搭乱建。

    养花的、种葡萄的、阳光房,有一种异样的生机勃勃。

    红顶水仙住在六楼,小区楼房一共七楼,没有电梯。

    两人爬上去,就看到门洞开着,里面烟雾缭绕,全是廉价的大花臂在打麻将,大概有六七桌。

    吴邪探头往里看了看,房子不过八十平,似乎被改成了麻将室,看机麻的桌子上,都放着现金,看样子带彩的玩得还不小。

    转头和胖子面面相觑,几个大汉一边搓麻一边就看着他们,其中一个说,“又有人投诉啊,和你们领导说,没用,再叽叽哇哇,把你们物业拆了。”

    迅速目测了一下里面这群人的段位,吴邪又看了看身后的楼梯。

    他知道,真斗殴,这些耍流氓性质的在这种空间未必能讨到他和胖子的便宜,于是想问哪个是红顶水仙。

    胖子就用肘部敲了他一下,指了指最里面一桌,有个头发染成火红色的赤膊青年。

    对方正在专心摸牌。

    胖子朝他打了个眼色,吴邪摇头。

    ‘这在门口打架,里面多少人我们都能应付,要是走进这个房间,真打起来,我们就未必能施展开了。’

    结果胖子还是摇头,吴邪叹气,敲门,隔着门槛就喊,“我们找红顶水仙。”

    然而那个红发的青年,完全没有动静,反而从门后探出来一个瘦小的小个子,身高只到吴邪胸口,拿着热水壶好像在给花臂倒水,看了看两人就问,“找我?啥事?”

    吴邪和胖子再次对视。

    “你是红顶水仙?不是红顶吗?”

    那小个子揉了揉□□,指了指里面的东西。

    “红顶水仙不是我的外号,是我老二的外号,这个一般时候我不拿出来见客。”

    吴邪一顿,没弄明白。

    对方放下热水壶,轻声。

    “谁介绍你们来的?我不接男客。”

    吴邪看着胖子,胖子也看着他。

    ‘你确定这人能帮我们?’

    胖子眯起眼睛,对红顶水仙说,“你不记得我了?我是,胖胖呀。”

    吴邪睁大眼睛看着胖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胖子扬了扬下巴,解释。

    “别误会,我们是网友。网名,网名。”

    吴邪原以为高人是住在四面环水的宅子里,然后他和胖子用一叶扁舟荡过去,泡上一壶好茶,看着蓝天开始开价码。

    没想到,自己他妈会在楼梯口一边嘬烟,一边谈价。

    红顶水仙听胖子说明了来意,沉默不语。

    胖子看了看他。

    “你怎么最近发展副业了?”

    “来钱快,老搭档都死了。”,对方道,“你们有文化的,祖宗都给你们留了东西,我们都是半路出家,奔着钱去的,什么来钱快,可不赶紧改行。”

    他的头发很稀疏油腻,挠了挠,也不接胖子刚才的茬。胖子就追问,“手艺就放下了?”

    红顶水仙失笑。

    “我现在的,可是真手艺,可惜你们都是男的,享受不到,之前干的,那都是热闹热闹。”

    吴邪在一边看着,看他那样,皱眉,实在想不通这人为什么能接到买卖。

    结果红顶水仙看着他,知道他在想什么,淡淡地说了一句。

    “频率,兄弟。”

    吴邪无奈扶额,胖子长叹了口气。

    “江湖救人,出手帮帮忙。”

    红顶水仙就道,“我帮侬,谁帮我?我跟你去山里一次,回来一个月接不来客,我一个月50多万。”

    吴邪内心暴怒。

    ‘就你这种货色一个月能有50几万,那老子不是上天了。’

    结果刚想说话,胖子给他打了个眼色。

    吴邪忙拉着胖子到一边。

    “他,他,他有什么能耐?”

    胖子拍了拍自己的小祖宗。

    “天真,这哥们水性特别好,洞里潜水比专业的都强,相信我,他刚才这是开价了,咱们接了就是了,能耐绝对没问题,在水里这哥们就是个神仙。”

    吴邪暴怒。

    “你哪儿看出来的?他二弟能生产氧气是怎么的?就这,还能潜水好?”

    胖子啧了一声,也急了。

    “胖爷我这种事情弄错过吗?咱们现在家道中落,这单钱胖爷还是心疼的,人不好胖爷我能介绍给你,你看他的腿。”

    说着,吴邪瞟了一眼红顶水仙的短腿,腿上的肌肉非常惊人,不是一般人能有的。但是!

    吴邪拍了拍自己的后脑勺,原地转了三圈,心中一万个mmp,胖子就从他包里拿现金。

    “哥们,用你一个礼拜时间,给50万,先给20,回来给30,干不干?”

    红顶水仙看着胖子的现金,没动手,啧了一声。

    “50先给,一口价,我还得给我的姐姐们解释呢,你们这些土夫子,尾款一向不好结算。”

    胖子点头。

    “没问题,那这样,20你先拿着,一个礼拜后30我给你转过来,然后咱们到地方汇合。你也养养身体。”

    红顶水仙这才接过钱,扭动一下腰。

    “不靠身体,和你们说了多少遍了,靠频率。”

    说着就又回去屋里了。

    胖子拉了拉吴邪,吴邪甩开手,胖子叹气,忍不住笑着再次拉起一万个不甘心的人就走。

    “走,凑三十万给他。”

    吴邪怒道,“回去车票都没钱买了,哪儿去凑去?”

    “哎,我说天真,你是不是看不起床上工作者啊,你知道外八行,人家排行在咱们前面,咱们在地下的不能看不起床上的。你以为那钱好赚啊?”

    “那钱好不好赚不知道,五十万一个月,你不觉得扯吗?他!他!他还不如你呢!你还有小姑娘偶尔喜欢你一下。这哥们,擦边我估计都得加小费。”

    胖子一把勾住他的脖子。

    “你他妈吹牛逼,你去试一个,我给你起个外号,浪里白条,你一个月接三十万,我给你做两根拐,拐上刻上张生记,你以为老鸭宝那么好炖?救人,冷静。这人顶十个好潜水员,你信我的,就是一百五,我们都得给!”

    然后,回去的路上,吴邪一句话都不想说,靠在一边一直在拉微信的人头,看有还有没有人可以借钱。

    另外就是想,还有没有人没有还钱。

    一想,两亿六.....叹了口气。

    目前这个节骨眼上,老关系里和二叔能搭上边的,估计都借不到了。

    胖子则在拉他的存货,想把他仓库里的东西清掉,一边拉就一边挠头。

    “天真,都怪你这几年荒废事业。之前老子买的东西现在都过气了。古董这行业,真正有价值的东西,都在拍卖行。”

    吴邪就道,“你不是说你多少有点家底的吗?”

    胖子怒笑。

    “是啊,有,这好东西都搬到雨村,在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那些东西,都被当成你的东西,被解语花搬走填帐了。你胖爷我认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误伤都误伤到倾家荡产。”

    吴邪缩在一边继续心里叹气,捏了捏眉心,终于意识到不行了,得赚钱。

    现在兜里就一手机微信零钱,里面还有一万多,吃饭加油还能撑段时间。

    这个他得管胖子和自己的生活。

    “你,你也别住汉庭了。”,他道,“我们省点,你睡我家,车最后实在不行卖了,家里堆的那些拓片,还有很多老砚台,我开个淘宝店,这些老砚台还是很值钱的。我估计能有个七八万的现金,拿来当本金,我们得去乡下收东西。二叔能管的了地出的,管不了传世的。另外很多毛贼也窝在乡下装老乡,那些手里也有好东西,就是价格不稳定,谈判成本很高,毛老乡们骗一个是一个,因为也不知道下个包里有什么。”

    胖子想了想,点头。

    “行,回去就照办。”

    结果那几个老砚台弄完了,两个人才收了三万四。

    吴邪那个头疼。

    ‘他妈,为什么要在自己这么穷的时候作死?’

    想着,面朝西湖,人冷心凉,决定从今天起,关心存款和理财。

    然而盘了一遍行情,发现完全不可能靠这点本金赚到要的钱。

    于是两人合计,兵分两路。

    胖子还是硬借,能凑多少凑多少,而吴邪,则敲开了昊山居的门。

    白昊天穿着睡衣,看样子这几天也没有睡好,黑眼圈,脸也大了一圈,看到门口是他,连忙捂住脸不让他看。

    “你,你来干嘛?再不去上班要被开除了。”

    吴邪看了没看,直接就道,“我要全面负责昊山居的运营。把所有帐拿出来,明天我们去山西扫货。”

    白昊天惊讶地看着。

    “就我和你?仓库怎么办?”

    “请假。”

    “请假也只能请两天。”

    说着小姑娘拿出电话,似乎要打给二叔。

    吴邪一把夺过来,看了看手表。

    “那就现在出发,给你15分钟换衣服,账目,卡都带上。你不是想学手艺吗,我教你。”

    之后,两人连夜去往山西,转了一圈下来,收成还不错。

    两串蜜蜡,重新组装。

    因为微信上也有二叔的人,吴邪使了个小心眼

    一串10万出了,一串7万出了,半串送给了白昊天。

    白昊天一开始还很高兴,结果仔细一想。

    “你不是替昊山居进货吗?怎么你就自己拿了。”

    吴邪也不解释。

    “别急,这只是练练手,我们还没进村。”

    之后回到酒店,到晚上,白天那家店的老板加了他的微信,再次发了吴邪很多照片,都是各种各样的新货。

    有青铜的剑,青铜的刀币,一些西周玛瑙。

    吴邪愣了愣,看到里面有一对翡翠耳环,阳绿的。

    上面的尸沁,应该是才从土里面出去,觉得有意思。

    顺手把这些照片用白昊天的号全部发到了各个群里,心中祈祷。

    ‘让我再套一次,再套一次,我就能进村了。’

    结果,晚上没有声音。

    等了一个小时,关掉手机。

    吴邪强迫自己睡觉,把那些蜜蜡藏了起来,不去想闷油瓶的事。

    不过,最后还是想了几秒。

    ‘如果他们没有死,时间是算得出来的,如果他们现在死了,估计现在泡的像油条一样了,不知道如何面对那两根油条。’

    想着想着,人就睡了过去。

    然而刚睡了几个小时,就听到有人敲门。

    吴邪一下翻起来,转眼看向门边。

    外面,敲门的声音很轻,不知道是谁。

    他迷迷糊糊爬起来。

    因为早年睡得不深,这几年时间晚上睡觉往往睡得很沉,清醒很困难。

    于是揉了揉脸,还是保持了一定的警觉,靠墙站着,听外面敲门的声音。

    那敲门的声音很轻微,而且有节奏。

    吴邪觉得奇怪,打开手机给隔壁房间的白昊天。

    这么多年养成的习惯,他可不敢亲自去看,怕走到门口被人直接土枪轰进来。

    白昊天的房间门和他自己的房间门成一个7字型,小姑娘从猫眼里能看到敲自己门的人。

    但是白昊天打半天电话没有人接。

    吴邪心中觉得不妙,看了看窗外,小心翼翼地快速穿上衣服,爬窗出去。

    窗外面就是酒店的外墙。

    单手挂在窗外沿,双脚没有地方踩,松手,落下到第二楼同位置房间窗户的时候,用力踩了一下那个窗外沿跳出去,踢了一脚电线杆,之后再落到一楼的窗沿,安全落地。

    这是之前小花教他的,简单的爬墙技术,一共有六种,对付不同的墙体和峭壁。

    但是自己臂力不行,现在他自己的臂力只够往下掉。

    落地之后,吴邪重新进入酒店。

    酒店前台有一台电脑,上面是分屏监控,前台的人裹着烂棉被早睡了。

    吴邪走进去,看着分屏监控,迅速到了自己房间的楼层,就看到一个女人正在敲门。

    那女人的脸贴的门很近,几乎是趴在门上,这肯定是不正常的举动。

    吴邪看得后脖子发凉。

    ‘她在干什么?难道是喝醉了,还是这个酒店闹鬼?’

    想着,吴邪再次拨通白昊天的电话。

    可几乎就在这个瞬间,监控里的人一闪,吴邪看到自己的房门开了,一只手从里面伸了出来,把那个女人拉了进去。

    他一顿,抓起桌子上的手电筒,拍醒值班的前台,拉着他就爬上楼梯,到自己的房间口,用房卡刷开,进去直接开灯。

    然而看了一圈,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

    前台完全没清醒过来,看着他莫名其妙,打着哈欠就问。

    “有贼?你要不看看,有没有少什么东西。”

    吴邪把房间再次检查了一遍,仍旧没有人。

    这个酒店没有电梯,上下楼梯只有那一个。

    刚才那个女人和出现在自己房间里的人,如果要下楼绝对会和他撞上。

    那么唯一躲开的办法只有上楼跑。

    但是,吴邪知道自己的速度非常快,基本上不太可能有人能在自己冲上来之前跑上四楼。

    此时,人心脏跳得厉害,吴邪还在想发生了什么事。

    看了眼手机,就去敲隔壁白昊天的门,结果转头却发现,自己隔壁的门好像和之前印象中的不一样了。

    那是一道石头门。

    他顿了顿。

    虽然这个旅馆很破,但绝对不可能在里面会有一道石头门。

    吴邪看了看前台,那前台似乎没有看到那扇门,仍旧一脸不清醒地看着他。

    吴邪上去推开,就看到石头门后的房间,全部被水淹了。

    走到门前,伸手去摸地上的水,发现整个房间的地板下面是一个深渊水潭,能看到水潭的深处,漂浮着两具尸体。

    他想凑近看下面的尸体,忽然水潭中的水一下不知道被什么东西一扑,全扑在他自己脸上,变得很黏。

    吴邪无法呼吸,一呼吸就有黏液被吸入肺里。

    挣扎中,他惊醒过来。

    转头就开始剧烈咳嗽,一大口血块从鼻子里咳出来,嘴巴,鼻子瞬间全都是血,肺像炸了一样疼。

    扭头一看,天已经亮了。

    ‘狗日的,这是一个梦。’

    吴邪整个人蜷缩在地上,疼得无法起身。

    慢慢平复呼吸,想让自己放松,让这一阵疼痛过去。

    但是这一阵疼痛没有过去。相反越来越疼。

    他立即去摸自己的手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就看到手机里,白昊天发给他一个消息。

    ‘有人要货了。接下来做什么?’

    吴邪张着嘴无法说话,满手的血,按不动屏幕,什么都做不了,晕厥了过去。

    ‘要死了,看样子,他们是对的。’

    吴邪蹙紧了眉心,这次,已经不像之前那些时候。

    他想缓缓,但,缓不过去。

    痛苦中,人埋腹在地,疼得直不起腰来。

    这种时候,时间的流逝清晰得犹如实体,没有任何缓解,疼痛永远那么剧烈,他的脑子一片空白。

    此时,意识中所有的一切杂念全部消失了,最后只剩下时间。

    但吴邪却不知道时间走得快还是慢。

    那段时间里,他无数次错觉自己是在其他地方。

    他在山洞里,在古墓里,在鲁王宫,在秦岭的深山幽谷中,在蛇沼,在张家古楼,在西藏的庙里.....好像,自己都有痛苦蜷缩的时候。

    但是这一次,身体明显有一种强烈的不同。

    之前那些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吴邪心中总有这一切都会过去的坚信,但这一次没有。

    ‘这一次,上天不会放过我了。’

    那种疼痛强烈的表现出信息如此明显。

    不知道是二叔的话给他自己的暗示,还是这一次真的不一样。

    慢慢地,吴邪闭上眼,但他始终没有失去意识。

    他把牙床咬出了血,都不让自己的意识离开。

    也不知道自己一个人在地上蜷缩了多久,终于,他感觉到有人走进了房间,那是人的体温,能感觉到四周的气流。

    瞬间,所有的意识开始缓缓如墨汁一样发散。

    吴邪闭着眼,但他就是能清醒的知道,自己被人抬了起来,四周有人说话,但是任何的细节都无法听清。

    好像那股意识犹如铁锁一样,不肯让自己昏过去,一直到疼痛慢慢散去。

    他知道,自己肯定是被注射了止疼针。

    疼痛褪去之后,困意犹如潮水一样袭来。

    按道理,此时吴邪的意识应该在这个时候也退入黑暗,但他却仍旧清醒着。

    他甚至能看到,自己在一个县上医院的病房里。

    病房里还有其他三张床位,但没有人。

    他无法行动。

    就在这个时候,吴邪再一次听到了敲门的声音。

    轻轻的,犹如鬼魅一样。

    和自己之前在酒店房间听到的简直一模一样。

    他看着病房的门,忽然有一种剧烈的恐惧,这扇门不能开。

    然而剧烈的恐惧中,门还是被幽幽地打开了。

    有一个人从门外缓缓走了进来。

    吴邪听不到任何的声音,这个人就这样走到了他的床前。

    他看着对方,模糊之中,竟惊讶的发现,那是一张自己熟悉的脸。

    ‘我好像,看到了潘子。’

    幻境里,模糊的潘子默默地看着他,眼中满是一种无奈。

    吴邪努力想张嘴。

    “你是来,接我的吗?”

    但他说不出话。

    潘子坐到了他的床边上,把手放到了吴邪的胸口,笑了笑,开始说话,但是吴邪什么都听不到。

    他死死盯着他的嘴,去读唇语,想知道他在说什么,但是自己的注意力怎么样都无法集中。

    懊恼,愤怒。

    忽然一种酸楚犹如潮水一样从他心底涌了上来。

    ‘难道你一直在我身边?你仍旧一直跟着我吗?我濒临死亡,竟然还能第一眼看到。所以你一直都在吗?原来那首歌没有唱完啊。你当时救了我,不想自己的命换来的是我这样的结局,对吗?’

    吴邪看着潘子对自己说话,看着他说完起身,慢慢转身离开,从门里出去,关上门。

    终于,这一片的意识缓缓消散。

    接着吴邪开始看到了真实的世界,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满脸是泪地躺在病床上。

    而潘子之前站的地方空无一人。

    此时并不是晚上,已经是白天了。

    他努力抬手,摸了一下那一边的空空如也,摸了摸胸口。

    这还是一个梦。

    但在梦中潘子在对自己说什么呢?

    想了想,吴邪发现,自己竟然还记得一些嘴唇的动作。

    ‘前面所做,后面所负。’

    这是爷爷笔记中的一句话。

    ‘你之前做过的事情,一定会在后面的时间,让你背负上结果。

    你前半生做的事情,导致了今天的处境,这一天是早就注定了。

    而你现在做的事情,未来也会导致不同的处境。

    人在这一刻做的事情,要解决之前所做事的后果,也要思考着未来。

    前走三,后走四,是一件事。

    但是人生,也是一连串纠结的因果。

    从今天起要改变什么是无用的,改变是一个阶段动作。

    越要改变,越要事事考虑。”

    想着,吴邪又一次沉沉睡去。

    这一次醒来的时候,是隔壁床位来了新病人,他自己的床头多了水果和热水壶。

    白昊天肯定来过,但是现在人不在。

    他的手机充满电放在床边上。

    吴邪拿起来打开,消息并不多,笑了笑。

    ‘看来这个世界离开自己,也有它的运转方式。’

    微信上的首栏,是白昊天发他的消息。

    首先是肺部的X光片。

    吴邪看不懂,只能看到肺部很多阴影,下面有详细的诊断,写着肺功能衰竭,毁损肺产生。

    长期吸入墓气,后来读取蛇毒,都严重损害了他的肺功能。

    现在自己肺功能只有普通人的三分之一,吴邪暂时还不知道损毁的部分是否可逆。

    医生建议,进行损毁部分的切除手术,然后进行洗肺。之后修养。

    提示是:绝对不能再让肺承受过重的负担。

    “你现在应该找个湿润空气干净的地方慢慢检查和思考治疗方案。”

    ‘前面所做,后面所负。’

    吴邪缓缓坐起来,翻了翻自己昏迷期间白昊天发给他的消息。

    小姑娘已经摸索着搞定了那一个订单,她很担心自己,但是她不在医院,她到村里去收货去了。

    白昊天在消息的末尾写着:‘我想了很久,我应该站在二叔这边,这是对你最好的,但是,我还是选择了帮你,我知道这个选择绝对是错的,任凭谁都不应该帮你去伤害自己,所以最后我的决定是,我和你一起去做这件错的事情。

    我在你昏迷的时候思考这个问题,没有你的参与我自己做的决定,很自私,但是,我希望你看到我的决定的时候,能看清自己做的事情,我在伤害自己来帮助另外一个人伤害自己,你其实也是一样。

    因为我知道我的帮助会让你受伤害,所以我必须让自己也受伤害,才能让一切平衡。’

    吴邪苦笑着,默默回了一句:‘歪理’。

    重新闭上眼睛,现在,他依旧不去想肺的事。

    反正死不死的,也就这样了。

    他的心里,极速排出自己接下来应该做的事情。

    首先他叫来了医生,问清楚了自己的病情,开了延缓病情的药,带着口罩出院,穿着不和季节的衣服,默记每天要谨防支气管感染,不能抽烟,不能去烟火雾霾重的地方,每天按时吃六种药,枕头和被褥必须自己带以免太多的粉尘。

    吴邪找到了白昊天,小姑娘刚刚入手了三个假货,他阻止了她。

    没有说任何的话,带着她继续走,最后终于用剩下的钱,淘到了一只宋朝的建盏,凑够三十万。

    让白昊天留在村子里继续淘货,自己则安静地到了杭州。

    胖子脸色不好,吴邪以为他没有借到钱,结果,红顶反水了。

    这点吴邪一点也不意外,但胖子很过意不去,他拍了拍他,看看手机里的日历,心里比任何时候都要安静。

    ‘解决问题,三天后出发。’

    三天后,贰京挂了电话,看着手机上显示的实时红点,回到里屋。

    “二爷,小三爷他们,出发了。”

    吴二白仍在泡茶,旁侧,手机上又是一通未知来源的未接号码。

    .....

    吴三省看着面前的棋局,上半身纹丝不动,但是双脚已经不知道换了多少次位置。

    吴二白坐在对面看着,看到他对自己淡定一笑,心中不免好笑。

    ‘内心这么焦虑,还要保持上半身到脸纹丝不动,没有破绽,老三的城府确实修炼得不错。可是这内心的急火,他这种性格,却是再掩饰也掩饰不住的。’

    想着,吴二白对面前的人道,“你也别多想,快下吧,七步之内将不死你,就算你赢。”

    “别,这样赢了也不光彩。”,小年轻说着,“我又不是输不起的人。而且,我未必会输,老子设的套,你还没发现呢。”

    “你用两个卒和一个相设套,不觉得你这个套,窟窿也太大了。”

    说着,吴二白看了看自己吃掉的一打棋子。

    这是田黄的象棋,老爹做寿的时候,九爷爷送的。

    据说是苏州的大师傅雕的,上面的字,也是名家写的,相当珍贵。

    如今不到三年,都磨得有些包浆了。

    但就算有包浆,这东西要是被老三砸坏,他自己也得跟着倒霉,老爹非放狗咬他们不可。

    于是想了想,吴二白正色道,“输了,不准砸棋盘。”

    对方嗯了一声。

    他一顿,不由叹了口气。

    ‘走神了。’

    老三还是在他面前正坐着,纹丝不动地看着棋盘,眉头都快打结了,没有发现他神游天外。

    他不爱和老三下棋就是这个原因。

    老三倔强且顽固,看到自己快输了,往往一步棋要想十几分钟,非得把棋局拖到吃饭的时间,然后说一声。

    “哎呀,没时间了,这盘算打和,打和啊,吃完饭开盘新的再来。”

    吴二白叹气。

    不过在这个家里,能和自己下一盘棋的,也就老三了。

    老大虽然下得也不错,但是喜欢防守,而且稍有下风就会立即认输,下得没什么乐趣。

    “要不,算和棋?”,吴二白说。

    他实在跟他耗不起时间,下午还约了老大去店里盘货。

    “不行!”,吴三省道,“这种局势下,要是算和棋,还是你让我,对我来说还是一个败字。”

    “那你能下得再快点吗?”,吴二白有些不耐烦了,“你下一步棋子的时间,能烧开一壶水。”

    老三白了他一眼。

    “急什么,老子想后招给你设套,这一步一定让你大吃一惊。”

    他看着面前的人一愣。

    这盘棋所有的走法,吴二白都已了然于心,所以他的注意力不在棋盘上,只是机械地盯着自己这个弟弟。

    不过在吴三省抬手的一瞬间,他还是看到这家伙淡定兴奋的脸色之外,一些其他的表情,尽管这小子隐藏得非常好。

    低眼一扫棋盘上的落子,有位置,被挪动过。

    “我让你,你不服气,作弊赢了,你就能接受得了?”,吴二白问他,“你的逻辑,我真是搞不懂。”

    老三继续装作非常无辜的样子,啊了一声。

    “作弊?我没作弊啊?谁作弊了,老子好不容易想到妙招,你别赖皮扣我帽子。”

    “那你要不把这盘棋反推回去看看?看看这棋,是怎么走到这儿来的。”

    吴三省一顿,看着对方的眼睛骂了一声。

    “要蒙你一次怎么就这么难?不下了不下了,下次再来。”

    说着,把棋一推,全部弄乱。

    “我去睡觉了,你收拾。我明天一定能赢你。”

    吴二白看着被打乱的棋盘,有些生气,但他依旧很平静。

    ‘这小子是在外面当大爷当惯了,在家里欠收拾,难怪老爹让我好好杀杀他。’

    于是叫了一声站住,把弄乱的棋,用最快的速度摆了回去,推到吴三省面前。

    “你推是推不乱的,就算你打麻将,乱了我也能给你摆回来。”

    吴三省盯着他,显然是没想到老二竟然会纠缠不休。

    瞪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在外面打架,他的手可黑了,但是和老二打架,他虽然也不至于打不过,但总不能把老二打死吧。

    即使是打伤了,他老爹也不会放过他。

    更何况老二这人太狡猾。

    只要得罪了他,就算最后同他和好了,逢年过节,这家伙肯定还得给使绊子。

    难道现在犯怂?

    吴三省倒也不是不会。

    不过这段时间他确实在外面比较嚣张,这个心气有点转不过来。

    他的凶横,是这一代出了名的。

    都说狗五生了三个儿子。

    老大是狗,老二是狐狸,老三是疯狗。

    疯狗是没有理智的,甚至是一些老前辈都有点忌惮这个什么规矩都不讲的败家子。

    可是吴二白的眼神里没有一点畏惧。

    吴三省知道,光屁股的时候,老二是怎么看自己的,现在老二就还是那个样。

    于是瞪了半天,他终于妥协下来,重新坐下。开始自己收拾棋盘。

    “行,我认输,我作弊可耻,改天请二哥吃饭赔罪。”

    “我是想听将你的逻辑。”,吴二白道,“告诉我,为什么我让你,你不接受,你作弊就接受了?”

    吴三省看了对方一眼,把吴二白吃掉他的棋子拿过来一个一个摆整齐,而且是按照一定的顺序。

    他知道,吴二白是那种所有事情必须有次序的人。

    “因为靠的是我自己作弊。”,他道,“不管我作弊,还是耍赖,还是摔棋盘,我只要不认输,我都会干。这些事情,全部都是我干的,我不需要仰仗其他人,这对于我来说就足够了。你知道的,老爹一直不喜欢我,从小我要做点什么事情,他肯定不喜欢,我们家现在窝窝囊囊的,你和大哥心思都不在这个上,我要干出点名声来,也只能靠自己。”

    吴二白端起一边已经有点凉的茶,缓缓道,“老爹是不想我们和这个家族视事业有关系,难得不用子承父业,可以干点自己喜欢的事,你不明白?”

    “很多事情,不是老爹说不像我们有关系,我们就可以没关系的。”,吴三省道。

    说着,他把最后一个棋放回原位,发现自己一点气都没有。

    和自己人,果然生不起气来。

    “不说这个了。”,他道,“你不是还要和大哥去盘货吗?最近择一天,我请你吃饭赔罪,再过几个月,你就要离家去洋学,老大也要去地方上班了,我们可能得好几年见不到面,这家里,就剩我一个无业游民,得冷清了。老三我这段时间,得多多请你们几顿。”

    说完,他端起棋盘,就往房间里走去。

    吴二白看着对方的小背影,忽然觉得老三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样。

    一直以来,他们以为的老三是个任意妄为的人,行为中只有情绪。

    现在一看,这种不可控,却是来自于一个相当可控的内心。

    如果说老大是表里如一的可控,他自己是内敛的可控,那老三就是完全隐藏了自己内在逻辑的可控。

    老大一眼就能看透;自己看不透但能被别人预判到内心的大概状况;而老三,他的外表和内心是两个世界。

    老三以后的路,恐怕是他们三个中最坎坷的。

    吴二白有些心疼了。

    想着,一口喝了茶,对着小年轻的背影说,“老三。”

    一脸青涩的吴三省回头。

    “干嘛?”

    “心里有一个想法,不管任何手段都要去实现的话,有的时候,还得学会仰仗他人,特别是自己人。”,他道,“如果你觉得靠自己最好,那你最好记得,实在不行,总有几个自己人可以找一找。”

    吴三省一顿,笑了笑,背过身去。

    “知道啦。”

    .....

    屏幕,隔了一个下午再次亮起。

    吴二白看了看,最终还是接通了那个电话。

    沉默。

    声音响起的一瞬,他的状态,依旧沉寂,一如多年来的自己。

    “是我。”

    与此同时,吴邪和胖子上了去往福建的高速。

    这三天时间里,他每天睡足八个小时,按时服药。

    其他时间,他一直安静地,一个一个去拜访了自己记忆中还有可能借到钱的人。

    然而,除了胖子在自己哀求别人的时候,顺手把对方厕所里的古董顺走得了三万块,其他一无所获。

    小花那边完全没有消息,吴邪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白昊天从村里回来的货物,大概处理了二十几万。

    三人拿着七十几万的家当,请了三个人。

    如坎肩说的,在九门内他们一点机会都没有。

    所以这三个人,吴邪用了其他方法,都不是行内人,从来没有下过地,但他们都需要钱。

    这三个人都是刑满释放人员,吴邪的七十万几乎都给了他们。

    当然,这几个人也不是普通人。

    其中年纪最大的一个,叫做贾咳子,是个结巴,之前是铁道的维护工,很沉默,急起来讲话结巴。

    有一个是一个三十刚出头的青年,是一个卖油条的,外号叫尤二缺。

    年纪最小的叫做响墩,是个小胖子,十九岁,网吧里偷内存条的。

    不过很可惜,他们都没有活到最后。

    在吴邪与焦老板的鲁莽对峙中,最先牺牲的是贾咳子。

    可这,也是后话了。

    在到达土楼的第三天,吴邪知道了,那个服务员给自己传达的,黑瞎子最后的口信。

    他从山上默默回到房间,坐到窗前,看着窗外的群山,心中的迷雾开始褪去。

    山上虽然水汽萦绕,但是他却好像能看到山中的每一颗树一样。

    接着伴随而来的,是久违的头疼。

    那种当年如影随形的,不可预知的未来,现在重新如多米诺骨牌一样,向他倒下。

    当年的他,是一个可以看到尽头的人。

    任何的事物,只要一眼看去,伴随着剧烈的头疼来的,是无数种展开的可能性。

    他看着那些延展的可能性,甚至能同时想到,这种所有可能带来的未来压力,会让人心力憔悴。

    而到了雨村之后,人一放松,他看到的未来,都是单一、固定的。

    因为他认为,自己终于把人生做减法减到了一条简简单单,轻轻松松的直线。

    但是刚才的那一刻,吴邪才意识到,自己只是丧失了这种能力。

    所有的未来仍旧是无限庞杂毫无规律的,但他现在看不到了。

    其实大部分人是不需要看到那么多的可能性。

    看不到可能性可能会更加幸福一点,但当你能看到未来的分支的时候,你往往看到的是全部,你难以抉择你想看到什么,看不到什么。

    所以,他想不通黑瞎子为什么要留那一句话?

    “黑爷让我对你说,自己好好活下去。”

    这句话充满了绝望。

    吴邪不敢想,他们在勘探这里的时候发现了什么,能让黑瞎子说出像告别一样的话。

    这听上去是那种,目的可以达成,但是他们回不来的,这样的事件。

    但他们并不怕死。这点吴邪是确定的。

    甚至在很多程度上,他们会去求死。

    病痛和漫长的生命,总会让人产生或多或少趋向危险的倾向。

    回忆起二叔的态度,此时吴邪心中的痛苦犹如让人刀绞一样。

    他不想去猜测所有的可能,但....

    如果黑瞎子知道他们有巨大的几率回不来,那么二叔不可能不知道。

    那二叔早就知道了,如果他们的牺牲是没有作用的,二叔不会同意,所以,牺牲掉他们的同时二叔肯定很有把握他的目的可以达到。

    ‘他是想救我,还是说,为了别的什么?’

    也许他们三个人之间,不,还有三叔,是不是达成某种残忍的默契。

    ‘如此这样决定,就把我排除在外了?还有胖子。’

    吴邪不明白。

    ‘可我有什么重要的?我是一个闷油瓶生命中总有一天要告别的人,是一个耽误胖子发财和结婚的人,我让小花倾家荡产,让秀秀至亲分离,让我父母终日生活在我要走上三叔老路的恐惧中,我远配不上我爷爷给我的无邪二字,但在我稀里糊涂的前半生,过得无比精彩。

    我看到过人间无数的奇景,我有着世界上最神奇最有故事的伙伴,我们在峭壁高歌,在雪山诵经,在戈壁对酒,在海上看月。

    我这辈子已经够了。

    我这么辛苦,就是希望你们都好好的,你们怎么都不明白呢?’

    胖子凑过来,看着吴邪的眼神,吴邪瞟了一眼他,胖子皱眉。

    “天真,你怎么哭了?”

    他看着他。

    他的上半生,所有人为了他好,都在欺骗他。

    想不到后半生开始的时候,他仍旧不可以相信自己的至亲好友。

    吴邪抱住胖子,雨幕之下,嚎啕大哭。

    他在为自己的天真哭泣。

    但他也知道,哭完之后,自己又只能相信自己一个人。

    他又要变成那冷静得,犹如机器的人。

    ‘人生真难啊。到底需要我强到什么程度,老天才肯放过我。’

    胖子莫名其妙,吴邪抱着他,眼泪控制不住。

    他看着自己的手表。

    ‘5分钟,4分59秒,4分58秒,4分57秒,三分钟,一分钟,归零,重启。’

    吴邪站起来,用毛巾拍了拍自己的脸,摸了摸一边不知所措的白昊天的头。

    “我接下来公布计划,我只说一遍,你们不要听漏一个字。”

    然而,计划失败。

    白昊天失踪,胖子带着人误入了喊泉生死未卜。

    吴邪趁乱逃出了那座楼,遇到了山林待命的刘丧,坎肩。

    “小花呢?”

    “花儿爷混在里面。”

    说着,坎肩拿出那张纸条。

    “现在焦老板那群人守着那个楼,花儿爷混在里面救人。怕还有人进楼找我们被杀。死太多人了。”

    “那你为什么说那人是个妖怪?”

    坎肩发着抖继续重复。

    “那焦老板就是个妖怪。他什么都能看到,只要打雷,他就能知道。”

    小花和焦老板在土楼的斗争,就像一出大戏。

    花老板的排局从最开始的单纯习惯防守,到最后五楼和四楼的争锋相对。

    在那段时间里,两边都有大量的好手互换阵营,互摸底细。

    两方光谈判就起码谈判了最起码四次。

    但每次交锋,都因为土楼附近开始打雷,而出现巨大的逆转。

    不管小花如何的占的先机,一定会在那一天被翻盘。

    双方不停死人,最终焦老板的人突入了喊泉,那一天晚上下着雷暴,所有人都像疯了一样。

    坎肩他们这一队人是先被刘丧带出来在四周找第二入口的。

    小花他们对喊泉探索之后,判断一定有第二入口,所以他们这一队人一直在山里找第二入口。

    而焦老板进山的队伍,是在搜捕他们。

    本来按照这样的情况,最好的办法应该是报警,但是显然双方身上都有重罪。

    这件事情只能通过行里的方法解决。

    小花混入到他们其中,具体情况坎肩也不知道。

    只知道忽然有一天就有人送来消息。

    在焦老板的队伍中,一共还有三个小花的人。

    除了小花自己,其他两个人是谁,谁也不清楚。

    吴邪和他们对了一下情况。

    小哥和瞎子生死未卜,但好消息是,刘丧说他有七成把握,里面有空腔。

    虽然不排除他是想不面对现实,但这总算给了吴邪一点信心。

    他告诉他们,胖子和其他一些人进入到了喊泉内。

    坎肩和刘丧听了,都不说话。

    喊泉内部非常复杂,他们撤离喊泉的时候做了很多机关,胖子如果机灵则还好,如果稍微疏忽一下,喊泉内部是非常危险的。

    此外,喊泉里面当地人传说有“羊公(蛟)”。

    刘丧他们之前探索的时候,有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

    他们曾经在挖掘的时候忽然所有人开始大喊,似乎中邪了一样。

    不过吴邪是相信胖子的。

    ‘老江湖了,这块要刚住。’

    白昊天应该在萨查手里。

    刘丧认识这人,这人其实叫做江子算,路数很怪,但是人不疯。

    刘丧说,“如果他要杀你说的那个白昊天,尸体肯定留下,现在人带走了,说明还是想救,可能是想弄你的时候有多点筹码。现在几方势力都交织在一起,我们还不知道怎么办,还好,你来了。”

    吴邪一顿,他知道,小花是不会对下面人说所有事的。

    看着这只队伍里的人,都是下斗的好手,并不是完全的斗殴人员,说明小花对于这个第二入口非常看重。甚至比探索喊泉还看中。

    其中再配合二叔说的救援困难。

    吴邪判断喊泉可能是一个死口,小花找不到任何的办法。

    “如今的办法其实非常简单。”,他道,“我们现在手里没有牌,如果小哥还有瞎子在,我肯定会强攻进去,管他汪家人张家人,统统都给我是死人,但现在我们这些臭番茄烂西瓜,遇到我之前遇到的那四个汪家人肯定会出事。

    所以我们现在要有牌,牌可是人,也可以是时间和对于地形的熟悉,我们得找到第二入口,小花把大部队留在喊泉,但精锐出来。这个设置的原因,肯定是因为找到了第二入口,有可能提早把水退下去,水一退大部队还是从喊泉的口子进去救援比较方便,所以我们找到第二入口,把水退下去。焦老板的队伍一看水退肯定大量进入喊泉,往里面走。这个时候我们剩下的人把土楼夺回来。把入口封死,逼他们进我们的陷阱区。”

    所有人都似懂非懂,坎肩就点头,“好!我们跟着老板干!”

    刘丧却在一边道,“大部队并不是花儿爷留在那儿的,是死在那儿了,我们这队进来找第二入口是轮班凑巧,如果没轮到我们,我们现在也死在里面了,花儿爷自己也没有把握自己的推断。你就别瞎指挥了,我的计划是,擒贼先擒王。我要把你献过去投诚,然后找机会抓住焦老板。”

    吴邪皱眉。

    “你为什么这么有把握?”

    刘丧没有回答,侧耳听了听外面。

    “马上,就要打雷了,这群人一打雷就全部会变成木头桩子。我没法预测未来,但我可以在正好开始打雷的时候动手。”

    不可否认,吴邪觉得,刘丧的办法是可行的,但这是没有任何后路的方法。

    前走三,后走四。

    这种办法,基于刘丧的耳朵能够像看到东西一样,听到很多所有人听不到的信息。

    但这些信息他们无法和刘丧同时获取,所以吴邪也知道,刘丧所臆想出来的成功是几乎不可能的。

    不过,这也是他们现在能够使用的唯一优势。

    另外就是焦老板听雷的事情。

    吴邪认为,如果焦老板真的可以通过听雷获取信息,在和小花的斗争中反扑,那么他对于自己听雷得到的信息一定非常的自信。

    但是焦老板并不知道小花混在他们当中,这里就有两个可能。

    一,只有在危机到达一定程度的时候,焦老板在听雷中才会得到关键信息。

    二,小花他们的存在可能在下一次听雷中被暴露。

    不过,雷声似乎并没有把坎肩他们这个藏身所在告诉焦老板,所以这个藏身的地方仍旧隐秘。

    进而,焦老板在雷声中能听到什么,变成了一个关键。

    想着,吴邪对刘丧说,“如果实在不行,我就同意你的做法,因为确实没有时间了,但在这个之前,你能不能告诉我,花儿爷和焦老板之间,到底每次的反转是什么情况?”

    刘丧皱眉。

    “这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问得再清楚有什么用?”

    吴邪看了看坎肩,觉得刚才坎肩他们几个应该也讲不清楚,就对刘丧道,“你崇拜的人那么信任我,你不想想理由吗?我真的像你说的那样一无是处的话,我能活到现在?”

    刘丧看着他,扬眉。

    “你该不是想说,你希望我们团结起来?互相信任?信任你的人都什么下场你没有看到?如果不是为了你,他们一个一个需要这样?”

    吴邪盯着刘丧的眼睛。

    “那也是我和他们的事,关你什么事,我问你话你都不愿意答,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我能因为你的话想出办法来呢?这个万一能花的了你多久?你心中到底是想救人,还是想证明这一切不是你的错,都是我的错?”

    臭小子沉默了一会儿,在被吴邪施加的话语压力下,终于逼得他,理性战胜自身情绪。

    “行,那我告诉你,我们接手这里之后,发生的一些事。”,刘丧道,“首先,我是一直留在土楼的,二叔走了之后,花儿爷的救援队伍接替,交接过程都是我在负责,出事的时候,二叔的队伍分成了两派,一派是侥幸派,他们认为小哥和黑瞎子存活的几率很大,但是救援难度更大。另一派认为只有极小概率他们两个人还能在回潮之后活下来。

    我是侥幸派,因为我听到在整个地下河空腔内,有无数的回声,说明里面有无数个气腔,如果能够充分利用这些腔体,那么他们活下来的几率是大几率。”

    吴邪也是后来才知道,刘丧当时听出了非常具体的空腔数量,一共是一百七十五个。

    他甚至算出了每一个空腔中空气能维持的时间。

    所有的空腔加起来,能维持的大概时间,就是一个多月。

    所以,按照刘丧的估计,如果黑瞎子闷油瓶还活着,那么他们一定一直在一个一个空腔中移动,一个氧气耗尽走向下一个。

    至于小花的整个救援计划,完全是按照刘丧的判断来做。

    此外,因为有一些空腔在上方,按照物理理论,有人使用气泵往地下河回流的口子大量打气,就有气体会重新充进那些空腔,救援队可以用此来延长可能的时间。

    然而焦老板他们忽然出现的时候,明显所有人就乱了。

    小花当时的第一个判断是,他们大规模的救援行动,让一些野路子的人觉得这里有大墓。

    当然,这个判断无论从哪种情况下都是正确的。

    于是结党来截胡,这些人嘴巴上说是来帮忙救人的,但只是想找墓而已。

    小花坦诚地告诉了他们事故的情况。

    第一发生事故的地点远不到古墓的位置,他们要去盗墓可以自己进山去寻找,第二他们救人非常紧迫,不能被人打扰,否则就要动杀手。

    但焦老板一行人不相信。

    如吴邪所料,小花把所有的信息全部遮在了黑布外面,和焦老板一行人形成了对峙关系。

    三天之后,小花决定表明自己的立场。

    他派出自己的好手,直接想抓住焦老板。

    结果这三个好手第二天尸体直接被送回到了五楼的楼梯口。

    小花这个时候意识到,焦老板队伍中有能力非常强的人,这样的队伍绝对不是野路子的野喇嘛,他们的目的也绝对不是简单的盗墓,肯定有更想要的东西。

    于是小花非常快速的决定了方案。

    此时焦老板已经开始用重金分化五楼的人。

    五楼黑布后面的情况,逐渐透露出去。

    小花的计划只告诉了少数几个人,利用五楼被收买的眼线,小花在山中做出了一个假的喊泉入口的线索,散到了四楼。

    四楼的人果然上当。

    他们找了山中一个非常隐秘,当时勘探过的山洞,将四楼的一批人引入其中,然后小花易容成其中一个人,回到焦老板处确认了信息。

    焦老板带着队伍出动。

    当时焦老板的行动也非常隐秘,不知道有没有随队出发,但是小花断定焦老板一定上当,所以准备在焦老板进去之后,封死洞口,再做谈判。

    结果就在那个时候,天上打雷了。

    焦老板没有进洞,回来的时候,带着十几具尸体,都是小花安排在洞口准备封洞的队伍。

    这里有一个非常精巧的扣子,吴邪也是后来才知道。

    这一批准备封洞的队伍,都是被四楼收买的人。

    小花的这个计谋非常巧妙,是在对四楼秀肌肉和智力。

    从一开始他就认为封洞的计划是不彻底的,但是他没有想到四楼会杀死自己的内奸,这让小花对于四楼的认知有所警惕。

    他觉得这支队伍,这个焦老板的行为逻辑是有问题的,不能用普通的逻辑去沟通和PK。

    之后,小花由之前这个计谋再次引出自己的后招。

    小花的这招非常厉害,他带着自己所有的队伍,偷偷进入了那个假的入口,让五楼全部变空,引出了一个怀疑论:这个入口是不是小花故意让焦老板认为是假的,其实是真的入口。

    其实小花这套全进全出的打法,熟悉的人是很容易识破的。

    但如果真的是斗命,再小的战术,也会干扰敌人。

    按吴邪的理解,小花的第一个战术,只是把水打混,也就是说全部都是虚招。

    小花在做这两个战术的时候,早就已经做好了全攻的准备,用计谋只是一个幌子,他在给所有人一个信号,就是他这一次想智取,但实际上只是遮掩真实意图。

    小花是办大事的,吴邪知道,花老板不像自己,他只在在麻雀肚子里做文章。

    但两个人的处事方式并没有真正的对错。

    所以在小花所有人进入那个假的入口的时候,小花的核心队伍,都不需要在洞内埋伏。

    而这个举动作出之后,在焦老板犹豫思考的瞬间,小花留在楼里的队伍,吴邪猜测,应该直接总攻了。

    以他自己对小花的了解,吴邪甚至都能猜出总攻的人是谁。

    于是他静静地看着刘丧,想知道,这一次总攻是怎么败的。

    沙海时,他参与过小花对汪家的总攻。

    按理说几个汪家人,不可能抵御小花的战术。

    因为打过架的人都知道,你只要在动手之前先遮一下对方的眼睛,就可以获得一个绝对优势。

    这个0.5秒的优势形成的盲区,就是小花之前做的所有计策。

    然而,这个问题却让刘丧他们陷入集体沉默。

    隔了很久,刘丧才说出了小花的真实计划,和吴邪前部分说的一模一样。

    但后面,刘丧说出了一个让他非常惊讶的结论。

    “焦老板的主力,人并不很多,但全部都是好手。”,他道,“所以花儿爷在全力总攻四楼的同时,焦老板也发起了总攻。两队人直接硬杠上,但那都还不是焦老板那支主力的全部,只是一个代表。另外....”,刘丧停了停,“焦老板明显是没有被任何的计策迷惑,我怀疑,他们要么早就计划好了,要么就是有人在背后支招,反正在那个几乎和我们一模一样的时间点,双方同时对杠。而全力出击的时候,花儿爷还有一个非常清晰二次计划。”

    吴邪就问他,“是什么?”

    刘丧说,“如果总攻失败,他要在混乱中,混进焦老板的队伍,其他人立即撤退进喊泉的入口。而焦老板的同步计划,决定了这一次的大败。因为花儿爷并不知道这一个关键信息。所以发现焦老板总攻之后,花儿爷也马上执行了二次计划,但他的大部分人退入喊泉躲藏。而这个时候,喊泉喷发。从喊泉中喷出的不是水,是剧毒的毒气。”

    吴邪听到这里,想到喊泉密道两边的棉被,看了看上面,心中一动。

    土楼内,有人被丢到地上。

    焦老板拍拍身上的尘土,走出隔间,坐在那里,掸掸脚上的灰。

    看着一旁的人,一扫地上的影子,弓下身子,盯着他看,嘴角笑意荡漾。

    “解老板,你朋友来了,不过很没礼貌。这么多天,陪你玩这种小孩子戏码,我也是有耐心。给了你机会,你消息应该已经传出去了。不过我很好奇,你和吴二白,到底什么仇?”

    解雨臣淡淡一笑,看着他。

    “有仇的未必是我,不过我还要谢谢你提醒。”

    对方扬眉,摊了摊手。

    “不客气,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是一类人。只是你这种小把戏,以后别再玩。”

    说着,全屋集及,另两个人直接被揪出,摁跪在地上。

    两个手下没看解雨臣,一直死死盯着焦老板。

    焦老板抬手,旁侧的人揪过两个手下当着解雨臣的面,把人从房里的那道口子上,抹了脖子推下去。

    他看了看,没有任何情绪。

    土楼服务员在一边害怕地看着,红顶水仙也是抖,就看着那小子手抖正要报警,正好撞上后面罩住他的影子。

    一抬头,蹲下身的黑衣人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还没看清,直接一巴掌抽晕,手机没收。

    除了他们自己,土楼正式清空。

    焦老板满意地看着,握了握手里的杖头,转眼看向边上的人。

    “告诉你们领队,可以了,另外。”

    他再次看向一边的人,眼神一变,一棍子抽去。

    解雨臣借机闪身,一把夺过焦老板的手杖,几下,抽打在来人头上。

    力度之大,有的人当场就开瓢了。

    黑衣人就这么看着。

    焦老板一顿,一路往后退,解雨臣一路过去,一直到他面前。

    “年轻人太有精力可不行。”,焦老板道,“我知道你想走,但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留着你吗?解老板,我告诉你个秘密,那是有关你,还有你师父二月红的,你就不想知道?”

    解雨臣看也不看,此时的他不需要大脑参与任何思考,一棍子抽在老焦腿上。

    一个连打,揪过他的衣领,对着他的脑袋,往旁边的墙上一送。

    “不好意思,我不感兴趣。”

    话音刚落,旁侧闪出的身影,解雨臣眼皮一跳,瞬间低腰。

    然而弹飞出去的同时,对方直接一击,解雨臣反手抓出两颗铁弹,直朝冲击自己的人弹去。

    那人一下打在他手上。看似轻轻一击,实则力道极大。接着又是一下。

    那速度,他只在两个人身上见过,甚至比他们更快。

    铁弹被瞬间抓住。

    那一秒内,解雨臣皱眉,这不应该是汪家人应该有的实力。

    紧接着,伴随着一声沉闷的撞击和滚落,有人几乎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咔嚓声。

    焦老板被人扶起,擦了擦头上的血,转眼一看刚才的黑衣人,古怪一笑。

    再看楼下。

    阴异的笑容越发狰狞,一路下去,过去连踩几脚。

    看到边上的花盆,抱起来一砸。

    不解气。整个人已经癫狂,拿过一边花台下支起的铁棍一顿打。

    “枪,还有枪。”

    刚一动,一只手直接像铁钳一样摁住他的肩。

    转头,旁侧的黑衣人立即颔首。

    “康队。”

    陈康看了一眼地上的血迹,转眼看向盯着自己,一脸疑惑的人。

    “你什么意思?”,焦老板问他,“你该不会是想帮他,你们汪家,不是和九门有仇吗?”

    陈康没有理会,看了看天。

    “你想发疯,我不会阻拦,只是我得提醒你,你的时间不多,要打雷了。”

    ......

    “玉貌妖娆花解语,芳容窈窕玉生香。现在起,你就是我二月红的徒弟,赐名解语花...”

    “徒儿,拜见师父。”

    ......

    “小家伙,你叫什么?”,八爷问他。

    “解语花。”

    “解语花?”

    老八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旁边的人。解九道,“多情玉照花间露,解语花摇月下风,二爷,是个好名字。”

    “但这名字好是好,可我估计,她可不想听你艺名。你过来,八爷爷带你见一个人。”

    解语花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看了看自己的爷爷和师父。

    三人前后看向一边的影子。

    “你不说两句?”

    二爷就笑,“你什么时候见过她对这种事情感兴趣?”

    老八就道,“这我敢打包票啊,霍七家那孙女,才满月她就去见过。”

    “你怎么知道。”

    “感觉,反正,她绝对见过。”,老八道,“我说不上来,这人比起复杂的接触,肯定更喜欢孩子。所以你这万年不垂青的样子也别端着,现在再垂青一下。”

    “老八。”,解九和二爷一同提醒,“你喝的有点多了。”

    八爷摸了摸自己的老脸,似乎也不是很烫。

    话音刚落,解语花看向那人的刹那,一双黑眸也在缓缓看向他,他吓了一跳。

    小小年纪,早前看得东西多了,解雨臣自认没什么会害怕的。

    可如今第一次接触到这个人,他还是头一回,浑身控制不住地战栗,一阵来自内心深处对远古巨物的恐惧。

    那股透析幽寒的震慑,可以说超过了他以往对于一切认知的本身。

    他躲到八爷爷后面。

    不对,好像也不怎么安全。最后,他躲到师父和爷爷身后。

    “雨臣?....”

    解雨臣躺在地上,这段遥远的记忆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会再次想起。

    很多小时候的事,他早就记不得了。

    而后面的事.....他突然很想再看。

    因为这段记忆给他的感觉,并不是冰冷的。

    那次,他好像做梦了。

    晚上回去之后,他一直在烧,师父也一直在照顾。

    无数醒醒睡睡的梦魇,全都是那双眼睛,似乎一直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忽然,有人坐到了他的身侧,带来一阵清风。

    很冷,却很特别。

    很快梦魇消散,他平静了。

    再睁眼时,恍惚间,一个人坐在他身侧的床榻上。

    尽管只有一个侧影,但他知道,对方不是师父,而是,那双眼睛的主人。

    她没有看他,就坐在那儿,完全浸没在一方黑暗里。

    冰冷的温暖,如同神祈一般。

    ‘你是谁?’

    忽然,一边的门打开又合上。

    有人走过来,蹲在那里看着他。

    头身殷红的血口,如今已经凝固,贴着衬衫粘黏在他的皮肤上,他睁眼看向对方。

    外面微弱的光线投入,他只能看到那枚悬挂的铜钱。

    “我姐在哪儿?”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是吴邪的朋友,你不可能不知道,说,你说了,我就放了你。”

    他笑笑,笑得很勉强。

    “你放了我,焦老板那边,你怎么解释?”

    “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

    “可我回答不了你的问题,那是你和吴邪的事,你怎么不去问他。”

    萨扎道,“我试探过,他不知道,你们当中可以做到这件事的,只有你,所以回答我,我姐到底在哪儿?”

    解雨臣缓缓转过身,含糊地呢喃。

    萨扎没听清,但依旧警惕地看着。

    “靠近点。”

    忽然,地上的人一个起身,直接把他反踹到地上,死死抵住。

    他也顺势抓住对方身上的伤口,越扣越深。

    解雨臣皱眉,此时萨扎的声音也开始颤抖。

    “我只想找到我姐,我不想杀你,别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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